第84节
作者:
白玉樱桃 更新:2023-03-13 06:47 字数:10349
三和斋的内室里,铺子的掌柜和几个管事正在奉承冯家的三爷冯恩。一个尖脸管事笑道:“三爷当真是好口才,瞧刚才把那个姓沈的小子给挤兑的?那面皮红的就跟猴子屁股似的!”说着一屋子人都笑了起来。
大笑过后,冯恩拿起桌上的紫砂小壶喝了一口茶,冷笑道:“要是那个沈泽亲自过来,三爷我少不得要给几分颜面,不过是个沈家的族人,就想着让我给面子,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
掌柜的马上附和道:“那是,咱们三爷可是正经的国舅爷,看上他们家的东西是他们的福气,他们就该乖乖奉上来才是。”冯恩摆摆手道:“唉,话不能这么说,咱们家娘娘素来都是个贤良淑德的,我又怎么好白要人东西?这岂不是白白给娘娘和六皇子殿下脸上抹黑?这云石市面上值多少银子,咱们还得照价配给人家,只能多给不能少给。到时候可不能让外头说咱们抢人东西。”
几人又是一阵马匹拍上来“还是三爷想的深远”“三爷好谋算”,过了好一会恭维之声才熄了下来。然后那冯恩又问:“咦,刚才不是说沈泽的夫人已经到了外头了吗?怎么还没进来?难不成是怕了?”
刚才那个尖脸的管事马上笑着回道:“估计一听到国舅爷的名声,害怕了吧?听说沈统领的夫人不过是个丫鬟出身的,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嫁给了沈统领。真遇到事了,怕是只会哭鼻子吧?啊?哈哈哈……”
正在说话间,只见店里的一个伙计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急道:“不好了,三爷,掌柜的,刚才沈家那位小爷带了一群人闯了进来,正挨个屋子查看呢。”
不带他说话,掌柜的就先斥道:“没用的东西,他能带多少人来?你们不知道拦着些吗?”伙计哭丧着脸道:“来了足足有三四十人呢,都是带着刀剑的侍卫,我们拦不住啊!”
闻言,冯三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问道:“侍卫?是什么侍卫?”伙计回道:“小的也不认得,只瞧着一个凶神恶煞的,还都带着武器。”
冯三还以为悠然去找沈泽把御林军的军士给调出来了呢,心下不由得暗喜,当下冷笑一声:“哼,小爷我就怕他们家息事宁人,来的越多越好,我瞧着这位沈统领的位子怕是做到头了。”说完,大踏步的走了出去,几个下人互相对视一眼,也连忙跟了上去。
冯三来到铺子里的大堂当中,只见刚才还算热闹的大堂此时已经肃静了许多,大部分的客人见情形不好早都闪人了。留下寥寥几个看热闹的,不用猜就知道是背景深厚的。冯三原先还带着笑意的脸在看清来人的装束时却是黯淡了下来,他的眼光自然不是一个小伙计能比的。一眼就瞧出来的这些人马明显不是御林军,看装束倒像是哪家的亲兵护卫。
再一瞧,大堂一侧待客的茶桌上,此时正坐着一个打扮的颇为富贵的年轻女子,刚才沈家那个族人就站在她边上。看装束,不大像是已婚妇人,但是大家小姐也没有这样抛头露面的啊!
正在冯三疑惑的时候,沈江却是先开口了,他指着冯三道:“画屏姑姑,这位就是定安伯冯家的三爷,刚才就是他非要扣下石屏不还。”
画屏冷笑着起身看向冯三:“原来您就是定安伯府的冯三爷,冯妃娘娘的弟弟,听说外头都尊您为国舅爷呢。怪不得连我们家娘娘的东西也敢扣,只是您现如今还不是承恩公或承恩侯呢,就敢扣正一品郡王正妃的东西,胆子倒是不小!”
郡王正妃,冯三脑子里飞速转了一下,立即猜到对方应当是荣王妃身边的掌事宫女。他虽然没把一个宫女放在眼里,但是此时众目睽睽之下确实不好太过猖狂,当下轻咳一声道:“不知道姑姑是哪个府上的?您该不会是误会了吧?我没记得这铺子里收王府的差事啊!”
画屏冷笑一声:“你们定安伯府眼里除了六皇子,还能把谁放在眼里呢?我不过是荣郡王妃身边一个小小的六品女官,可不敢接您的敬称。御林军统领家的沈夫人送了一块云石屏风来让你们家装裱,结果东西是被你们给扣下的吧?”
冯三呵呵一笑:“没想到一点子小事竟然劳动了王妃娘娘,我们怎么敢扣沈夫人的东西呢?不过是家里的娘娘最近正在寻摸一块好屏风装点屋子。我瞧着沈夫人这块甚为合适,就想出高价买下来。绝对没有白占人家东西的意思。沈夫人也真是的,不愿意卖就罢了,没想到这点子小事沈夫人还值当的和王妃娘娘提起来。”
闻言画屏冷笑道:“哼,连娘娘都抬出来了,还说自己不是强占呢?原来宫里的娘娘就可以随意要人东西了,我今日倒真是开了眼界了。冯三爷是六皇子的亲舅舅,何曾将沈夫人区区一个三品诰命放在眼里了?否则断然也不会提出这样无礼的要求。人家好好的拿东西送来装裱,又没欠你们的装裱银子。凭什么你说喜欢就一定要卖给你?难不成沈夫人缺你这几千两银子?既然不曾强占,为何说好的今天送货,到如今也没见到东西呢?”
眼见屋子里众人的目光都看向了自己,冯三也不由的有些尴尬,当下强笑道:“此事,估计是下人传错了话也是有的。我们开门做生意怎么会做这样打脸的事呢?再者,这事终究是我们铺子和沈家的瓜葛,有什么误会也该我当面向沈夫人澄清才是,怎好劳动王府的姑姑亲自出面管这档子闲事?您一下子弄了这么些王府亲卫进来,我这还怎么做生意?”
第三百二十三章 强势
画屏白他一眼,冷声说道:“若是旁的事倒罢了,这架屏风可是沈夫人要送给我们娘娘的。原说好了今天上午就送到王府的,只是午膳都吃完了也没见到东西。后来才知道是你们这里把东西扣下了,我们娘娘素来喜爱这些东西,听了这话哪里还坐得住?少不得亲自过来瞧瞧,如今正在门外候着呢。”
冯三见对方来者不善,心想还是想法子把这档事圆过去再说。当下强笑道:“想来不过是一场误会罢了,何必这样兴师动众的,这样我这就亲自去给娘娘赔罪去?”
这时,王府的侍卫已经找到了石屏,将东西抬了出来。画屏看着这石屏道:“这就是沈夫人送来的那家石屏吗?”冯三连忙点头:“是呢,正是这架。原来不知道是王妃娘娘的爱物,如今知道了,自然不敢强要娘娘的东西。如此,就请姑娘把东西带回去吧。这装裱银子就免了,也算是我们家给王妃娘娘赔了不是了?”
画屏围着石屏转了一圈,开口道:“那怎么能成?这石屏可是用上好的紫檀木镶嵌的,上面还嵌了好些玉石,不谈别的光着手艺就值不少银子,我们家娘娘可不敢占您这位国舅爷的便宜。说吧,多少银子?”
眼见对方不肯给个好脸,冯恩也有些沉不住了,这些日子他走到哪都是被恭维声包裹,何曾受过这等冷脸?对方也不过是个宫女罢了!想到这里,冯三给掌柜的使了个眼色。
掌柜的会意,笑着道:“承惠八百两银子。”这要价也算黑了,足足多要了一倍还多。冯三原以为对方要恼,毕竟当初自家可是报过价的,说过这费用不会超过四百两。没曾想画屏也只是微微一笑,就连沈江也很沉得住气。
画屏挥挥手,绮云忙把自己身上揣的一沓银票里点出一张八百两的出来。画屏接过银票递给了冯三:“三爷瞧明白了?这银票没有问题吧?”
冯三打眼一瞧:“没有问题,如此咱们也算是钱货两清了。姑姑请把东西带走吧。”虽然只是小赚了些银子,但是好歹也膈应了一下对方。冯三觉得自己还是颇有分寸的,想着见好就收。
只是他想着息事宁人,也得看方心素愿不愿意。见冯三收了银票,画屏嗤笑一声:“我们家娘娘说了,原先不知道三和斋是定安伯府的产业。否则就凭你们家大小姐干的那没脸没皮的事,也不能让沈夫人把东西送到这里来装裱。谁知道会不会沾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呢?我们娘娘素来爱洁,这东西在你们这放了这么久,想来已经不干净了。我们家主子是断不肯再要的,只是我们假娘娘说了,有些东西她不要却也不会白白便宜了外人。来人,把这石屏给我砸了。”她的话音一落,就从外头进来四五个手拿铁棍的侍卫,进来后二话不说,抡起手里的铁棍就朝石屏砸去。
云石虽硬,但是这块石头原来就不过二指厚,打磨成屏风后又薄了几分。有心打碎的话,还是很容易的。来人都是练家子,没几下就把石屏连同装裱好的外框砸了个稀巴烂。
见状,画屏冷笑着说道:“我们家娘娘说了,不要以为你们家那点子龌龊心思没人知道。想要算计旁人,也得先掂量一下自己的斤两。”说完转身就带着手下人呼啦啦的走了。
一个宫女想来也没有这么大的胆子,定是奉主子的命令行事。冯三没想到方心素手段如此强硬,想要阻拦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眼见对方将自家铺子弄成这样,如果就这样算了,以后他冯三在京城里头怎么还能抬得起头来?
想到这里,冯三紧跟着就冲了出去。方心素刚预备启程,就听见外头传来一阵喧哗声。不一会,就有丫鬟回说:“启禀王妃娘娘,冯家的三爷在外头拦住了车驾,非要娘娘给个交代才好。”
方心素冷声说道:“我砸的是自己的东西,又没砸他铺子,要给什么交代?叫他让路。”
绮云将这话脆生生的对着冯三学了一遍,此时附近的百姓听见动静早就围了上来,都等着看热闹呢。众目睽睽之下,冯三只觉得自己的脸皮都被人给剥干净了。顿时火冒三丈,顺手就将手里素日把玩的一对汉白玉石球给扔了出去,口里还骂道:“你个贱妇,竟然如此嚣张,看冯妃娘娘饶不饶的了你?”
两个石球一个被侍卫给接住了,另一个堪堪贴着方心素马车的车框飞了出去,正好砸中了一个看热闹的百姓。方心素一边让下人过去料理,一边高声道:“冯妃娘娘饶不饶的了我那是两说,今日我却是饶不了你了。谁给你的胆子,一介白身,也敢冲撞一品王妃的车驾。来人,将这个意欲行刺本王妃的人给我拿下,先打二十大板,再交给宗人府处置。”
跟着的侍卫们都是方心素的亲兵,自然对她唯命是。听了吩咐之后也顾不得这个冯三爷是谁的弟弟谁的舅舅,径自将人拉到一边,毫不手软的打了二十大板。冯家的下人们没想到事情会演变到如此地步,想要上前救人,却哪里是训练有素的侍卫们的对手?不过是白白挨了一顿打。只好,忙不迭的让人去定安伯府送信去了。
内务府里,主事的梁王正在和几个下属商议太子殿下周年祭的事情。虽说最近一些日子,皇帝陛下颇为宠信几个年幼的皇子。但是梁王好歹在内务府待了多年,在这里的话语权还是颇重的,一应下属没有敢挑刺的。梁王正欲借太子的周年祭显示自己对手足的赤诚之心,因此不在乎银钱之物,只一心把把太子的周年祭做的隆重体面。这事也不是什么为难事,况且场面越盛花的银钱就越多,他们这些手下人从里头能捞的东西也就更多,大家自然没有不乐意的。
几人正商议着呢突然,外边有个小太监颤着身子进来回禀道:“启禀王爷,荣王妃娘娘的亲卫送来了一个人,言说此人冲撞了王妃娘娘的车驾,还意欲用暗器行刺娘娘。娘娘已经着人将他打了二十大板,此刻将人交到内务府来请王爷瞧着处置。”
梁王听了小太监的话,皱着眉问道:“什么人这么大胆,竟敢冲撞行刺郡王妃?简直是不想活了!这样的歹徒直接乱棍打死便是,还用的着废话吗?”
第三百二十四章 进宫
小太监哆嗦着身子回道:“可,可是这人是六皇子殿下的亲舅舅,永安伯府的冯三爷。”一听这话,屋子里的内务府一应官员顿时都有些坐不住了。不由的都将视线投向了梁王,梁王轻咳一声道:“先把荣王府的侍卫叫过来,待本王问明缘由之后再做打算。”
方心素既然敢把冯三给打了就没想过要将这事轻轻揭过,既然要闹就闹得再大一点才好。因此她让下人去小姑子婆家知会了一声,然后便调转车驾径自去了宫里。她受了这么大的“惊吓”,连马车都让人给砸了,怎能不进宫哭诉一下呢?
悠然不放心她一个人进宫,便陪着她一起去了宫里。一见到孟皇后,方心素的眼泪很自然的就流了下来。今日之事原也不算大事,只是她由此想到自己的身世,她虽然不知道自己的生母究竟是谁,还有隆德帝为什么要把她送到方家去长大,但是心里也清楚这里面总有些不能明说的秘密。
那人纵然是给她一个郡主身份又怎样?让皇后认她为义母又怎样?在一些人的眼里她终究还是一个可以肆意打压的人物。否则,一个宫里出去的女官就敢要她的强!一个和离的庶女怎么就敢肖想着取代她的位置!一个宫妃的弟弟就敢拿石球丢她!若她是自幼在宫里长大的公主,谁还敢这样明目张胆的欺辱她?再想到方家小弟,哪怕她只是方家的女儿,如果父母还在,想必外人也不敢这样欺负她们姐弟。想到早逝的养父母,方心素不由的悲从中来,哭的更加伤心了。
孟皇后还是第一次见到她这样失态的样子,连忙拿手里的帕子给她擦拭,只是她的泪水这样汹涌,没一会帕子就给打湿了。孟皇后见她哭的连话都说不出来,心里也是着急。看到悠然站在一旁,便问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悠然欠了欠身,将事情大致说了,然后说道:“这事也怪臣妇无用,没能将此事出置妥当,以致郡主跟着受此屈辱和惊吓。娘娘不知道,冯家三爷扔的那对石球,一只被侍卫拼死接住了,另一只就擦着郡主的马车车框落到了围观的百姓身上,将那位百姓的左臂生生的给砸断了。臣妇实在不敢想象,这石球万一砸到郡主身上又会是什么后果。且不论此事谁是谁非,冯家这位三爷也着实太无法无天了些。”
孟皇后冷哼一声:“又是冯家,本宫以为也就只有冯妃一人在宫里跋扈了些,没想到连她的娘家人行事也如此嚣张。”说完揽住方心素的胳膊道:“好孩子,快别哭了,看把眼睛都给哭肿了。”
方心素擦擦眼泪,哽咽着道:“我长这么大实在是没见过这么泼皮无赖的人,当时只觉得生气,后来瞧见那断了胳膊的百姓和接了那石球的侍卫才觉得后怕。那侍卫是我身边功夫数一数二的,饶是如此右手也被震得肿的像馒头一般,也不知道会不会留下病根。若不是我命大一些,这会子怕是就见不到娘娘的面了。”说完又哽咽了起来。
见状,孟皇后知道她是真的受了惊吓了,忙不迭得让人去太医院拿压惊丸。一边柔声安慰道:“好孩子,本宫知道你受了委屈,放心吧,这件事本宫一定会帮你讨回一个公道的。”小太监很快就去取了压惊丸过来,孟皇后亲自看着方心素吃了压惊丸又瞧着她渐渐平静下来,才算是放下心来。
这样一折腾,眼瞅着外头天色也不早了,孟皇后拍拍她的手:“天色不早了,你先回去,省的一会宫门就要落锁了。我这就去找皇上言明此事,你放心好了,总不会白让你受惊一场。”说完,孟皇后看向方心素:“还得劳烦你,把乐安好生送回去。”
悠然忙敛身行礼道:“娘娘客气了,本就是臣妇的本分。娘娘请放心,臣妇一定好生将郡主送回王府。”
出了宫门,上了马车之后,方心素脸上的戚色才渐渐退去,转而换成了平日里的安静无波。她幽幽的吐出一句话:“你说皇上会怎么处置此事呢?”
悠然以为她在担忧自己打了冯三的事,安抚的说道:“此事原就是冯家做得不对,皇上就算是心里偏颇六皇子的外家,也要顾忌天下悠悠之口,定不会怪罪到你头上的。”
方心素扯扯嘴角:“我倒巴不得他十分怪罪与我呢。”悠然见她神情落寞,只以为是因此事受了刺激,并未往外处去想。只是在心里暗暗的责怪自己没能控制好局面。早知道有今日这些祸事,她弄什么云石屏风啊?
宫里头,孟皇后送走了两人,起身整整衣衫便带人去了乾元殿。
冯三刚被送到内务府不久,冯妃就已经得到了消息。在她看来自己的弟弟可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乐安那个贱人竟然让人打了他二十大板,还送到宗人府去了?真真是欺人太甚!
孟皇后到了乾元殿的时候,冯妃已经来了一会了。她进去的时候,冯妃正满腹委屈的向隆德帝哭诉:“我那弟弟纵使说了几句不妥当的话,也不过是开玩笑罢了。荣郡王妃怎么就能这般狠心,臣妾听说她让手下人打了小弟足足二十大板,这会子人在内务府还不知道是生是死呢?可怜我那小弟i,自幼也算是锦衣玉食的,何曾受过这般折辱?”
听了这话,孟皇后冷笑一声:“冯妃娘娘知道心疼自己的弟弟,本宫还心疼自己的女儿呢!”说着径自向隆德帝行了礼。见到皇后,冯妃想起她的那些手段,禁不住打了个寒颤。隆德帝正被冯妃哭的脑仁疼,见孟皇后来了,连忙让她免礼,示意她在身边坐了。
孟皇后也没客气,径自在罗汉榻的另一端坐下。然后柔声对隆德帝说道:“臣妾刚刚着人把乐安那孩子送回家去,这孩子也算是臣妾看着长大的。她自小又何曾受过这等惊吓?冯妃虽然口口声声都说乐安的不是,可是冯恩那厮拿石球砸向乐安的马车时手下可是丝毫没有留情。还因此误伤了一个围观的百姓,听说那人的胳膊都给砸断了。皇上想想,这石球若是砸到乐安身上,后果又会如何?”
闻言冯妃连忙哭诉道:“皇上,臣妾的弟弟一定不是有心的。”隆德帝没心思搭理她,只是皱着眉头问:“乐安怎么样?可有受伤?”
第三百二十五章 回家
孟皇后温声回道:“好在她命大,两颗石球一颗被侍卫拼死接住了,另一颗贴着马车的车身砸到了旁人身上。她自己也只是受了些惊吓。也是可怜了这孩子,在鬼门关走了这一遭,到底是受了些惊吓。臣妾光是听听都觉得心里发寒,更何况她是身临其境呢?刚才我已经让人取了定心丸给她吃了,又着太医去她府上好生给她诊治一下。这孩子素来胆子小心又细,只希望此事别给她留下什么阴影。”
隆德帝叹了口气道:“母后在世的时候素来疼她,幸亏她没事,否则就是磕破点皮,朕也不好向母后的在天之灵交代。”听见皇帝的语气半点也没有责怪乐安的意思,相反对她很有些怜惜之情。冯妃不由的急了,皇上若是偏向乐安,那么小弟岂不白白挨了这顿打,弄不好还会再受什么瓜落。
不行,这事怎么着也要把弟弟摘出来才好。冯妃迅速的在片刻间就做好了决定,预备另外找一个替死鬼,于是这里头最没有分量的悠然又被波及了。冯妃又哭诉道:“皇上明鉴,此事小弟也是受人诬陷的。那石屏原本是御林军统领沈泽的夫人着人送去装裱的,恰好臣妾前些日子嘀咕过想要一块上好的云石屏风。小弟听了之后便记在了心里,见到沈家这块石屏后觉得异常喜欢,想出高价向沈夫人买下来。沈夫人不肯割爱也就罢了,竟然还撺掇着荣郡王妃替她出头,我家小弟一时激愤之下才做了些糊涂事。这个沈林氏定然没少在荣郡王妃跟前挑拨是非,若是没有她,哪会有今天的祸事?此事,她才是始作俑者。”
隆德帝紧皱眉头道:“此事当真!”冯妃连忙回道“臣妾不敢撒谎。”
话音刚落,只听“咚”的一声,却是孟皇后将手里的茶杯重重的放到了炕桌上。只听孟皇后冷笑道:“冯妃娘娘还真是巧舌如簧、颠倒黑白!人家好端端的拿块云石送到你娘家的铺子里装裱,谁能想到这东西竟会被你弟弟给强留呢?你娘家人若是肯好生派人去他家说和一声,难不成沈夫人还会不给你这个妃位主子的娘家和六皇子的外家面子?明明是你弟弟想着仗势欺人,不仅不想给东西还口出不逊。到了你嘴里就却都成了沈夫人的不是!沈统领的夫人才是真真倒霉透顶了,偏偏找了你们家的铺子,白浪费了东西不说还惹上了一身不是。也是,人家虽然是三品诰命,在你家的冯国舅眼里也是不值得一提的小人物,想来就更不在你这位娘娘眼里了。否则,你也不会这样往人家身上泼脏水了。”
接着,孟皇后又对隆德帝说:“这件事啊,我仔细的问过乐安了。这石屏原是沈夫人买来预备放自家宅子里的,谁承想乐安那孩子偶然见了很是喜欢。皇上有所不知,乐安和沈夫人一向交好,沈夫人见她喜欢就把石屏送给乐安了。说好的,装裱好了之后就让人送到王府去。原定的是今上午送去,沈夫人还特意一早就去了王府候着,谁承想过了晌午也没瞧见动静。沈夫人就想着去铺子里瞧去,恰好乐安的小姑子今日刚生了孩子,她原是要去瞧小姑子的,正好从那铺子前头走,就顺道去看了一眼。结果正瞧见冯家人欺辱沈夫人,乐安那孩子的性子皇上是知道的,眼里再容不下沙子的。便是这东西不是她的,她也不会任由外人欺负自己的闺中好友,这才惹出后头的事来。”
这时,外头进来一个太监,行礼之后径自走到皇帝身边低语了几句。孟氏一看此人的装扮,就知道隆德帝定是派人去暗访此事了,看来他还是相信自己的暗卫。想到此处,孟氏垂头不语。
那太监和隆德帝私语了好一会儿,才退下去。冯妃见隆德帝面露不快,不由低声泣道:“皇上,不管臣妾的小弟是非对错,臣妾恳请皇上先让太医给他诊治一番。臣妾可是只有这一个嫡亲弟弟,若是他有什么不测,臣妾着实无颜面对家中父母。”
冯妃虽然已经年近三十,但是因着保养的好依旧是风韵犹存。如今这样一哭,也算是梨花带泪、楚楚可怜了,若在平日里隆德帝说不定就被她给说动了。可是今日这日偏偏牵扯到了乐安,这个明明是他最疼爱却不能相认的女儿。若是换了旁人胆敢欺负乐安,隆德帝一定会要了他的脑袋。
听了冯妃的哭诉,隆德帝不耐的说道:“行了,朕瞧着养出冯恩这样的不肖子来,才是你父母最没脸地事。不过是个庶妃的弟弟,就敢到处以‘国舅爷’自居,你们冯家真是好家风!就是皇后的娘家也从来没有这样横行霸道过,定安伯府真真是好样的!啊!你也不用在这里狡辩,三品大员家里的东西都敢强扣,你娘家还有什么不敢做的?朕瞧着乐安还是太过仁慈了些,像你弟弟这样的纨绔,就该当场杖毙才对。你还有脸替他求情,还要让太医给他医治!他是哪个牌坊上的人?不过是一介白身,也敢劳动太医?”
此时,乾元殿外头来了两个人。其中一个年轻一些的怒气冲冲的走在前头,另一个年长些的跟在后头,一边走一边低声劝慰前头那人。还伸手去拉他,谁知前头那个年轻一些的竟毫不领情,一下子就将后头那人的手甩开了。甩着袖子就想往大殿里闯,最终还是被门口的太监给拦了一下:“六皇子殿下请留步,皇上正在和两位娘娘说话,请容奴才先通报一声。”
原来这人正是六皇子,他听说了舅舅被打的事之后,到底是年轻沉不住气,当下就跑去内务府要人。梁王自然不肯轻易将人交给他,只说这事定要回报过父皇之后才好决断,三言两语的就堵得他哑口无言。六皇子无奈之下只得来找父皇做主,恰好梁王也想着过来探探隆德帝的态度,两人便一起过来了。
只是六皇子对梁王拒绝他的事情分外不满,一路上即使梁王不住的低声相劝他都没有一副好脸面。殊不知这个样子落在某些人的眼里,就把自己的晋身之路给堵死了一半。少年终究还是年轻,不知不觉的就落入了旁人的套里而不自知啊!
悠然并不知道自己差一点就被冯妃给坑了一把,一场灾祸就这样和她擦肩而过。她把方心素送回家里,看着太医给她诊完脉开了药,又亲眼瞧着方心素把药喝了才动身回家,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沈泽已经回来好一会了,正一手抱着小儿子一边和大儿子说些闲话。见她回来了,爷仨一起露出了笑脸,沈泽轻笑着问:“你去哪了?怎么回来的这么晚?”
第三百二十六章 六皇子
回到自己熟悉的家里,见到亲人之后,悠然突然间就觉得自己心里特别委屈。听到沈泽的问话,眼泪唰的一下就流了下来。
看着她这个样子,沈泽忙将怀里的孩子往奶娘手上一送,快步上前把她揽在怀里问道:“这是怎么了?可是受了什么委屈不成?”
悠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拿帕子将眼泪擦干,干笑道:“没什么,就是些小事罢了。”房间里的下人们早有眼色的将两个孩子哄着出去了。悠然慢慢的将事情说了一遍,说完后有些不自在的笑笑:“说来也没什么,郡主已然帮我出过气了,只是这心里还有一点点的不舒坦罢了。”
沈泽握住她的双手:“都是我没用,不能带给你更高的地位。这个冯三,以往虽有些纨绔的名声,但是也还没有这般跋扈。看来这阵子六皇子的受宠让冯家有些飘飘然了。”
悠然缓缓摇头道:“都怪我,若是不弄什么云石屏风就好了。如今白扯出这么些事来,还连累了郡主替我受惊。也不知道宫里头会有什么章程,若是因此事再让冯妃娘娘找郡主的茬,那我岂不是千古罪人了?”
闻言沈泽将她揽在自己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肩膀道:“放心吧,不会有事的。这事又不是你和郡主的错,不管是郡王妃和郡主的车驾,若有人随意冲撞,乱棍打死都不为过的。郡主只是让人打了冯恩二十大板已经是极有分寸了。皇上向来圣明,不会怪罪你们的。至于冯妃,你更加放心就是,宫里的娘娘们怕是巴不得有个理由落落她的气焰,到时候自会有人帮你们对付她的。”
这里,沈泽柔声细语的将悠然的不安和抑郁慢慢安抚下来。另一边的乾元殿里此刻却是一派混乱。
六皇子本来就在气头上,他这些日子又是经常在乾元殿出入的,自认很有几分体面。这会子见这个太监竟然敢拦着自己,当下怒火中烧,一脚就朝着对方的肚子踢了过去。太监没有丝毫防备,一下就被踹到了地下,当下就捂着肚子呻吟起来。六皇子尤不解气,还想再踹,被梁王和几个小太监合力拦住了。
梁王一把握住六皇子的手腕,沉声道:“六弟冷静一下,这里是御前,乾元殿的奴才都是父皇的心腹,不是六弟可以随意打骂的对象。”他虽然想看这个弟弟的笑话,但是也没想到这个老六如此沉不住气,在乾元殿门口就撒起野来。梁王可不能任由他撒野,若不然岂不显得自己这个当皇兄的不知道兄友弟悌,眼见弟弟犯错也不知道规劝?
这两句话虽然有些做秀的成分,但是还是赢得了在场的诸位太监的好感。尤其是在狂躁的六皇子的映衬下,梁王殿下愈发显得温和有礼、平易近人。不要小看了这些地位低下的奴才,有的时候他们的力量比你想象的还要可怕。
隆德帝听到门口的喧哗声,不悦的问:“谁在外头喧哗?”于贵刚才恰好在外头看到了事情经过,心里对蛮横的六皇子也是没有半点好感。他是乾元殿的总管太监,这里的人都是他的手下,他自然是向着自己人的。当下不着痕迹的给六皇子上了一记眼药:“是梁王殿下和六皇子殿下前来给皇上请安,门口的太监按例拦了一下,惹的六殿下不痛快了。奴才已经劝慰过六皇子了,皇上您瞧是不是把两位殿下请进来?”
隆德帝斜着眼问:“老六有什么不痛快的?”于贵干笑了一下,道:“这,奴才哪里知道?许是正好心里不痛快吧?皇上放心,奴才已经申斥过那个不长眼的小太监了。也不瞧瞧对方是谁,就敢随意阻拦。”
皇帝摆摆手说道:“行了,少在那打哈哈。朕瞧着这太监做的对,该赏!难不成朕的乾元殿成了菜市场了?是谁想进就能随便进来的?皇子又如何?就是太子在的时候,哪回来不是规规矩矩的等着通传?就小六的排场大?”
说完看向冯妃:“当真是外甥随舅,朕好好的一个皇子就被你和你的娘家人给教的如此跋扈。”冯妃连忙跪下请罪道:“是臣妾教子无方,请皇上赎罪。”她忘了提前叮嘱好自己的儿子,这孩子向来是个急性子,再被小人挑唆一番,竟然在御前就这样无礼,真是令人担忧。此时她也顾不得旁的了,只希望这事万不要扯到自己儿子身上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