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翊听了后, 二话不说立刻派了一批保镖过来，护送曲今回老宅。
  她怀里抱着两只无精打采的奶猫儿。
  米团儿和寿司刚回到家又要去一个陌生地方, 自然有些不高兴。
  她安抚地顺了顺它们的毛，拿出小玩具逗它们玩, 才渐渐有了点精神。
  “哥哥, 我有话跟你说。”
  “是关于那一年的事情……”
  那一年是哪年, 两人都心知肚明。
  吃过晚饭后，曲今和曲翊在书房说话，他们坐在柔软的沙发上, 仆人沏上温茶，掩上门出去。
  室内一片安静，她抱着自家哥哥的手臂，闭着眼睛缓缓说着话, 语气沉静，神情淡然，像在说别人的故事一样。
  “……刚被卖到那个家的时候, 男人脾气就很差，女人性格懦弱，他们生有一个儿子。当时我六岁，他们家儿子十岁, 就已经知道了童养媳的概念，每天都想着法子要碰我。”
  所以她从来都不敢洗澡，不敢换衣服，夏天也不敢穿得太露。
  男人的拳头骤然握紧，眼神阴冷。
  “……后来有一天，他干了一件很过分的事情，我就把他的一只耳朵打聋了。在那之后，他就不敢再靠近我了。整个家里面，女人虽然懦弱一些，但是却是家里的顶梁柱，对我也好一些，会关心我吃没吃饱，冷不冷。”
  “后来过不久，男人在外面学会了喝酒赌博，三天两头欠人家钱，女人苦苦劝解。家里本来就穷，又只有女人一个人劳动，但男人还是不听劝把家里败光了，不仅败光了，还欠了一屁.股债。饭都快吃不下去了，他们家怎么可能还会养我呢？所以他们准备要把我抵押给讨债的。”
  那些讨债的她见过，一群群凶神恶煞面目狰狞，看着就不是什么好人，曾经拿过斧头菜刀来砸他们家门。
  “不巧的是，那个时候大山里突然来了一群大学生，说是要来山区支教。他们都是村里一个叫李柱升的男生带回来的，听说他是山里第一个大学生。他走出大山后，深觉自己家乡太落后，要改变还要从教育抓起，所以暑假社会实践，他就提议大学的同学们来自己家乡支教。我就是趁那个时候，悄悄接触了那群大学生。当时要不是我会说一口流利的英文，只怕他们还不信我是被拐的，不肯带我走呢。”
  毕竟她那时候长得可难看了，原本圆嫩白皙的小脸因为营养不良长得面色发黄，瘦骨嶙峋，露在外面的皮肤晒得发黑，含冤的大眼睛由于太瘦眼眶凹陷，整个人像一个裹上了黑皮的骷髅娃娃，丑陋又令人恐惧。
  这是她第一次吐字清晰地跟曲翊讲当年发生的那些事情。
  从她被拐带，再到路途的险恶，再到被卖进穷山恶水，最后到安全逃脱。很多地方她都一笔带过，但是曲翊知道，过程肯定十分艰难，何况她当年还是这么小的一个孩子，又那么娇气。
  不知怎的，他一个大男人突然觉得眼眶有些热。
  自从父母去世那一年，他就从没哭过了。
  说出这些深埋在心底许多年的话后，曲今仿佛一下子放松了下来，有些困倦地抱着哥哥的手臂睡着了。
  曲翊把人抱回房间，有些笨拙地掖好被角，才一个人回书房反思。
  妹妹七岁找回来，他干了什么，都记得清清楚楚。
  他限制了她的一切行动，只允许她在宅子内活动，而且周围必须贴身跟随保镖，绝不允许出门去。
  后来还是爷爷插手，他才妥协让妹妹去上学，但是也必须每天由他接送上下学，贴身跟随保镖。
  那个时候的他，因为过度关注她的人身安全，根本没有考虑过她的心情。所以也就选择性忽视了老师和同学看妹妹怪异的眼神，甚至在妹妹好不容易交上一个朋友时，他私底下对那个小男孩的家长进行了警告。
  妹妹的日记……他也偷看过，但凡那些妹妹有一点喜欢的人，他都想方设法把人弄走了，让妹妹再也看不到他们。
  可以说，那段时间的他病态得可怕，但他就是停不下来，那种不能失去妹妹的极度恐慌感，和间接害死父亲母亲的浓重负罪感，都层层叠叠压在他身上，沉重得让他喘不过气。
  直到后来，妹妹逃了……
  他们再见面时，她看着他的目光厌恶而畏惧，不再是信任和依恋的天真笑意。
  他才愣愣地想，他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一向风轻云淡的爷爷知道他的所作所为后，难得暴怒了，立刻派人把妹妹接回老宅，亲自养在老爷子身边。
  之后她的生活，她的想法，妹妹都不愿意再跟他分享了。
  就拿出国这件事来说，她出发的前一天，他才知道她要出国。
  她出国后宁愿在底层摸爬滚打，也绝不花他一分钱，他更是无奈又难过。
  ……
  “好在……”
  “现在好了……”
  男人在深夜中低低一叹，双目柔和地翻着相册。
  里面是妹妹从小到大的照片，而他已经缺席了很多年。
  一个周日的上午，陌生的号码又打进了曲今的手机。
  身旁的哥哥跟她点了点头，她才接通电话，却没有说话，只等着那边的人先开口。
  那边的人也等了片刻，显然也在等她先开口，但他没想到曲今能这么镇定，只好自己先开口了，声音带着常年熬夜酗酒的嘶哑。
  “花豆，怎么样？看到我给你发的东西没？”
  曲今这才开口，语气带着显而易见的气愤，“你就说吧，你想怎么样？”
  男子阴险地嘿嘿一笑，“我也不想怎么样，你给我一笔钱，我以后都不来打扰你了，以前你把我耳朵打聋的事情我也不计较了，东西我也给你全部删掉。”
  “你要多少钱？”
  “一口价，三千万，要美金。”
  “……”
  对方听她沉默了片刻，忍不住道：“怎么？不舍得？我见你当大明星拍了这么多戏，拿出几千万还是绰绰有余的吧！”
  曲今暗忖，有也不会给这种人渣用啊。
  看到哥哥鼓励的眼神，她脸上无声地笑笑，继续以慎重的口气说：“我怎么知道你讲不讲信用？万一我把钱给你了，你却倒打我一耙怎么办？”
  “你也只能信我了不是吗？”他貌似无所谓地笑了笑，“当然，要是你不想给也可以，我现在就可以把那些东西公之于众。”
  他说的那些东西，其实就是一篇杜撰出来的、半真半假的“大红明星生于大山，成名后忘恩负义”的口水文，以及一些照片。
  真的是照片，假的是文字。
  全文梗概大致就是穷山恶水的山沟沟，全村砸锅卖铁供了一个娃去城里上学，结果这娃争气，不仅上了大学还出了国，当了明星。但是当了明星之后，却不认这村、不认自己祖籍、连爹娘都不认了。
  配图：这娃曾经饿得面黄肌瘦的照片。
  如果不是亲眼看到，曲今都不知道原来那些照片还保留了那么久。
  曾经她私底下去悄悄接触那群大学生时，旁边就有拿着相机的大学生在拍照，一方面大概是因为实践活动报告要上交照片，另一方面是给自己留下一点纪念。
  这些其实对于曲今来说，并不是什么有威胁性的东西。
  但那个男人笃定她身为大明星，又是人气火爆的公众人物，肯定不愿意公布自己年幼时被拐卖过，并且当过童养媳的的黑历史，所以才堂而皇之地拿着这种毁人名声的东西来勒索。
  男人又说话了，带着些诱哄的意味。
  “你可要仔细想好啊，一个处理不好，说不定以后的星途就毁了……”
  曲今咬牙，“……行，但是我不能一次性都给你。”
  对方也知道不能把人逼急了，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呢，“我发你一个海外银.行账号，今晚十二点之前，你往里面打两千万美金。”
  曲今做戏做足全套，“能不能……时间再延长几天？我现在没那么多现金……”
  “不行，你认识的明星朋友那么多，去问几个借钱也不是问题吧！”
  “可是……”
  “别跟我讨价还价，你以为菜市场挑白菜？行了，就这么说定了！”那头果断地挂掉了电话。
  曲今转头看了看哥哥和常栖，“他挂了。”
  常栖挑眉，“没关系，我们的人已经找到他的位置了。”
  果然如他所说，十分钟以后，手下打来一个电话，说人已经抓到了。
  常栖回复，“那就先以诈骗勒索罪关起来，之前那个碰瓷的事也是他幕后主使。你寻个由头，让他蹲一辈子监狱别出来了。”
  曲翊摸了摸妹妹的发顶，“好了，事情解决了，好好休息一阵子。”
  曲今乖乖地点了点头。
  ——
  三日后，海滩。
  沿着海岸线都是巨大的彩色遮阳伞、洁白的桌椅和烧烤小摊。
  这其中有一行人极其吸人眼球，全都是俊男美女的组合，不仅个个颜好，身材还好得让人嫉妒。
  常栖有些郁闷地瞅了身旁的少年们一眼，心情郁结。
  明明是他和今今两个人的旅行，结果这一个个都闻风跟过来，普朗斯还趁机邀请今今去他的家乡游玩。
  他在默默吐槽的时候，尤里从远处走过来，他面容俊美，皮肤白皙又双腿笔直，引得游客纷纷侧目。
  少年把手中的烤串全部递给了曲今，一双漂亮的猫眼中闪着期待，“我刚刚烤的，今今你试试。”
  阿迈德一个箭步从尤里后面跟上来，也满是期盼的眼神，“今今，先试试我的！”
  常栖：“……”
  真是日了狗了！
  一个个都想来挖他墙角！
  ☆、第八十四个老干部
  第八十四个老干部
  宋成圣也跟在两人后面走回来，他不递烤串，递了一杯常温的果汁给曲今, 脸上扬起招牌式的闪亮微笑, “光吃烤串会有点口渴吧，来喝点果汁。”
  布拉格含笑, 微红着脸关心道：“别吃太多了，等下还要去海边玩。”
  曲今一一礼貌地笑着谢了、应了, 正拿着一串香辣烤虾要吃, 常栖突然凑上去咬了一口, 嘴唇和她碰在一起。
  末了，在她耳边轻声说道：“胖胖，别忘记回去还要喝一盅汤哦……”
  炽热清冽的荷尔蒙气息铺陈在她的耳畔, 又是在这么多人面前，她的脸一下子就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