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到下午, 弄堂里又开始热闹起来, 许多住在一楼的住户, 都把桌椅搬到路两旁, 或是下棋或是打牌。
  林芬想起家里所剩不多的洗衣粉, 便拿了钱包去超市买。
  之前杜甄上门时, 大包小包的提了那么多东西, 弄堂里早就有人在议论。现在见林芬红光满面的样子, 都忍不住问她是不是女儿的好事将近了。
  林芬自然要否认这一说法, 却没少当着人夸杜甄, 说他懂礼貌, 对女儿也体贴, 就是条件差了一点，她不太看得上对方。
  这不太看得上，并没有明说, 可都是几十年的邻居，谁还不知道谁，只看那眉毛挑起的弧度, 就能看出林芬话里的潜意词。
  “我看那小伙子长得挺帅的, 这才谈多久啊, 就大包小包上门了，看得出对纨纨上心。”
  “哟, 可不是这种说法, 我家纨纨长得乖, 有男生追求也是正常的呀。长得帅也不能当饭吃，再说八字还没有一撇呢。”
  短短不到一百米的路，林芬走了一个多小时。
  到了楼下，又碰见周奶奶，自然又要说一场。
  “让我说这孩子真是老实，话不多，不是个浮躁的，对纨纨也体贴……这次带的礼物，我家建国可喜欢了。一千多块一斤的茶叶，酒也是好酒……您还不知道的，建国平时俭省惯了，好茶好酒舍不得买，嘴里说着不要破费，实际上心里可高兴了，中午还特意下厨露了一手……
  “……给我买了什么？所以我说这孩子老实，说不知道给我买什么，就买了条金项链，老凤祥的！对，就是这一条，看着不怎么好看是不是？样式也有些土，不过男孩子嘛，眼光就那样的呀，挺重的，二十多克呢……”
  把杜甄送走后，余纨纨就在房间里码字。
  她的房间正好对着这边，林芬在下面说了什么，她坐在上面听得一清二楚。
  她打开手机，发消息。
  【我妈在当人夸你给她买的金项链】
  过了几秒钟，对面回了消息。
  【我听别人说老太太都喜欢这。】
  余纨纨噗呲一笑。
  还别说，杜甄说得对，上了年纪的老太太就喜欢金货。觉得这东西保值，什么时候家里等钱用了，拿去可以直接变现。
  可很快她又心疼地皱了眉。
  【你买这东西干什么，多贵啊，你现在没工作，一分钱都要省起来。】
  【我有钱。】
  【有钱也不是这么个花法。】
  小情侣说着不咸不淡的话，让别人来看十分无聊，不过两个人倒是聊得很起劲。
  就在这时，二楼响起王美琴的声音。
  她拿着晾衣架拍了几下悬挂在窗外的晾衣绳，破口大骂：“哪来的野猫，偷吃的偷到我家来了！”
  光听她拍得梆梆响，也没见到有野猫，林芬和周奶奶对视一眼，就上楼了。
  余纨纨也听到这些动静，放下手机出了房间，正好听见门外她妈哼着‘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满脸带笑开门进来。
  “怎么没睡了？”
  “妈，你在下面说话那么大声，我就算睡着了也被你吵醒了。”
  林芬微微有些尴尬，忍不住摸了摸脖子上的项链。
  “你说这小杜也真是，来就来吧，买这么贵重的东西，推都推不掉。我看这样式有点老，就戴出去让人帮我看看，都说挺好看的。”
  是钱好看吧？
  要是这链子换成铁的，恐怕样式再好看，别人也不会多看一眼。
  余纨纨也不好捅破她妈的面子，就没说什么。
  林芬把手里塑料袋放下，去厨房把晚上要吃的素菜，拿出来择。
  她搬了个小凳，就坐在客厅里，刚好客厅的窗子开着，敞亮！
  余纨纨正打算回房，被她叫住了。
  “小杜家里你打听没有？他到底还回不回美国了？”
  “不回了，他是个孤儿，在美国没亲人。”
  “孤儿，孤儿怎么就去美国了？被人收养了？”
  余纨纨无奈说：“妈，你问这么清楚干什么，人家的私事我怎么好意思问。”
  “有什么不好意思问的，他不是想追你，你俩不是男女朋友？男女朋友就不能互相问了，他主动来我们家，问问他的事怎么了？”
  “应该是被人收养了吧，我没细问。”
  “那他不打算回美国了，准备在海市扎根找工作？现在的工作可不好找，我可是看新闻了，大学生失业率很高。现在海归也不吃香了，不像早些年，以前提起海归那都是工作不用愁的。”
  余纨纨掀了掀眼皮子，冒出一句：“那你当初给我找小杜，吹海归什么什么好。”
  林芬把菜扔进沥水篮里，坐直了身体：“那能一样吗？小杜的爸妈都是大学老师的呀，小杜的爸还是教授，能在大学里当教授的，谁没点关系门路呀，小杜留学回来，不会发愁没好工作。他可不一样，就算是个美国人，美国国籍能当饭吃呀？你妈可不是那些老妇女，崇洋媚外！”
  都能扯上崇洋媚外了！
  余纨纨被说得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