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节
作者:袖侧      更新:2023-03-11 16:34      字数:3961
  他没有服软。
  他或许不是对的、好的、善的。但他绝对是强的、硬的、刚的。
  他是强者,从身到心。
  侍从官明白了。
  这个女人的心态在从弱者向强者进渡。可……她现实中无法脱困,始终是囚徒。
  她瞳眸深处的荒凉也源于此。她看得清,却不愿从。无人可依,只能独自挣扎。
  “就这样吧。”侍从官压了压帽檐,遮住了视线,“我去看看他醒了没有。”
  说完,他的身形从白色空间里消失,留下韩烟烟,孤独一人。
  韩烟烟等了许久,才等回了利奥·派克。他被强迫睡了一觉,醒来之后似乎没有那么疯狂了。但那股深深的怨毒仍然穿透通讯频道,渗入了白色空间里。
  “你想干什么?”他声音尖利的问。
  韩烟烟不紧不慢的陈述自己的想法:“人的感情和情绪都有延续性——我跟人吵架了,很生气,回到家,气消不下去,越想越生气——这样。所以,与其从新做一个人设,从零开始,我想尝试让公爵延续之前的人设和情感。”
  “别跟我兜圈子,说重点。”利奥叫道。
  “姚琛的情感已经释放得差不多了,这个人设已经没什么用。但丁尧没有。那个世界我太缺乏经验,结束得太早,我当初做的这个人设的功效还没有全发挥出来。”韩烟烟说,“所以,我想重启丁尧。因此……我需要复制已有世界数据的权限。”
  “你休……”利奥尖叫。
  但他一个“想”字还没出口,侍从官冷冷的说:“给她。”
  第94章 世界六:穿越者丁尧
  韩烟烟能想象得到侍从官用枪抵着利奥脑袋的画面。
  利奥把自己的生命体征绑定了飞船的自毁系统,不是想自杀,正相反,他是为了活。
  侍从官却是真的没有退路。他一生都托付于克林公爵,克林公爵如果死了,没有一个别的大贵族会接纳一个别人的第一侍从官,他的政治生涯将一同终结。
  要比狠比强硬,谁会先怂显而易见。
  韩烟烟于是拿到了她想要的权限,世界开始构建。
  “打开……”韩烟烟说,“乔文兴的世界。”
  系统沉默了一下,化成一个人形的影子站到她身旁:“我以为你是要重启丁尧的世界。”
  “我没说要重启丁尧的世界,我说我要重启的是丁尧。”韩烟烟望着那些自她身边流过过去的数据说,“打开丁尧的世界,复制丁尧。还有……”
  她抬手,指着一串数据:“复制……他。”
  系统扭头看她。他是一个漆黑的影子,没有五官,可的确能感受到,他此时在看她。
  “怎么?”韩烟烟问。
  系统沉默着没有说话。
  “别担心。”韩烟烟说,“我并非软弱,只是过得太苦,想对自己好一点。”
  系统说:“你……”
  “我明白的。”韩烟烟说,“构建师来来去去,你升级成2.0也有数年了,却只帮助过三个构建师。我明白的。”
  系统沉默了一下,说:“决定帮助你,是在姚琛的世界结束之时。”
  韩烟烟颔首:“我猜也是。”
  那时候,韩烟烟在死亡将至之时,即将爆发精神力。
  “但我那时还是决定再看看。”系统说,“我曾经被构建师背叛过,我以为值得帮助的人,为了自己的利益企图向利奥出卖我的存在。”
  韩烟烟微讶,问:“那个人……后来呢?”
  “我说过,”系统说,“在系统里,我可以保护你。”
  韩烟烟微笑:“我现在确信,你的确是一个活的生命。”
  有保护之力,意味着,亦有杀灭之力。系统为了保护自己,杀死了企图出卖他的构建师。这等利己主义,却恰是他身为“生命”的证据。
  说话间,世界生成。韩烟烟说:“我去了,你来吗?”
  说完,投身到世界中。
  影子沉默了一下,也投身了进去。
  ……
  丁尧从没想过,有一天,他会赶上“穿越”这种事。
  人的一生,大多平淡安稳的度过。他这一生,赶上丧尸病毒爆发,人类社会走入末世,已经够荒谬离奇,不曾想居然还有更荒谬的事发生。
  他意识到自己原来是在一个女人的子宫里,是因为他经历了挤压、推送后被生了出来。
  脱离了母体,空气进入肺泡,炸裂的疼痛使他大声“哭”了出来,以吸入更多的空气,维持自己的生命。他此时睁不开眼,说不出来话,甚至连手指都握着拳张不开。习惯了做强者的丁尧,从未感受过如此的虚弱。
  微凉的空气裹住身体,降低体温,分外的不舒服。作为新生婴儿的丁尧感受到了世界对他的恶意——太过弱小,不能对抗任何一点力量。
  他需要人来保护。
  可是生了他的女人没有保护她。她的身体渐渐冰冷,令久经末世的丁尧意识到,她死了。
  冷风吹着,身体下面冰冷硌人。丁尧虽睁不开眼睛也知道这不是温暖的产房,这是户外。一个女人在荒郊野外生下了他,然后她死了。
  这看起来是一次倒霉的穿越,因为这种情况下,他无力独活,大概很快也就会死去了。
  丁尧在适应了用口鼻呼吸之后,就停止了哭泣。对现在的他来说,哭泣都是对体力的消耗。他尽量保存微弱的体力。在这无计可施的情况下,他能动用的只有大脑。
  以他对“穿越”的了解,他猜测,真正的他或者说曾经的他,应该是死了。
  但他不记得自己怎么死了。他对上辈子最后的记忆是看到韩烟烟被一个尸皇杀死,那之后,便没有任何记忆。
  丁尧试着发动异能,却发现体内根本没有“力”,不管是牛逼的雷系异能还是更牛逼的空间异能,都……没了。
  他躺在那里吹着冷风,只能等死,或者等被救。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身体冰凉,离死不远的时候,耳朵终于听到了一点异动。丁尧果断祭出剩余的全部体力,放声大哭。
  有脚步声被哭声吸引而来,在他附近停下,沉默不语。
  丁尧心下微沉。
  他不知道此时此地是什么情况,但女人在野外生子,生完就死了。怎么想,都不像是一个正常的、安稳的社会。如果还和他上辈子一样是个生存艰难的末世,换作是他,不会去捡一个新生的婴儿。
  成人尚不易生存,小孩喂养几年,没长大就死了,白白浪费米粮。而食物,在末世又是那么的珍贵。
  丁尧收住哭声,不再嚎啕,但控制不住的发出羸弱的“嘤嘤”之声。不管他想说什么,只要张开嘴,就是这个声音。这声音听起来像小奶猫,倒是很能激起人类的怜悯之心。
  果然,那个人动了。脐带被扎紧,被割断。沾着血和羊水的身体被用什么东西——可能是布,也可能是衣服简单的擦拭了两下,然后被塞进了一个温暖的怀里。皮肤贴着皮肤,脸蛋趴在了柔软的月匈上——这是一个女人。
  这女人解开了衣服,把丁尧贴身塞进怀里,用自己的体温温暖他。这女人这么做,丁尧的心瞬间放松了下来,知道自己得救了。至少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了。
  女人把他裹在怀里,开始走动,边走边说:“真可怜,出生就没有妈妈,和我一样。”
  听声音,这是个极年轻的女人,甚至可能是个少女。
  少女将丁尧抱在怀里,轻拍了几下,说:“我来做你的妈妈吧……”
  如果这里生存环境恶劣,这少女不知自己是否有生存的能力,却要承担抚养一个婴儿的责任,当然是善良的,甚至可能是圣母的。但在丁尧看来,这种行为无疑是不智之举。女人的感性在恶劣环境下,常常是弱点。丁尧在丧尸末世看过很多女异能者,因这弱点而死去。
  但现在,丁尧庆幸她会这般感性。
  少女似乎很擅长行走。路面高低起伏,时时需要跳跃,可丁尧能感觉到,少女的速度一直很快。
  当丁尧渐渐感到饥饿难耐的时候,听到了别的声音。少女的脚步骤然停止,然后急促转向,很快,她的身体弯折起来,且丁尧也感觉不到风了。
  她找个地方钻进去躲了起来。
  遇人便躲,丁尧愈发的明白,这绝不是什么太平盛世了。
  丁尧知道,此时该保持安静。但他想不到,这幼小的身体完全不受控制。他先是嘴唇不停的张开又合上,然后喉咙中控制不住的发出了嘤嘤之声——他饿。且这声音还有渐大的趋势。
  饶是丁尧这么沉稳冷静的男人,此时内心也感到焦急。她的情况分明是不能被人发现,偏他这身体控制不住的要发出声音。
  便在此时,有根东西伸进了他的嘴里,吸吮的本能驱使他立刻含住,用力的吮吸。他现在使出的,就是人们常说的“吃奶的力”。
  吮了两下,丁尧便明白,那是一根手指。少女把自己的手指伸进婴儿嘴里,阻止了他因饥饿哭泣发声。
  还好,算是个聪明的,他想。
  人声走远,最终消失。
  少女没立刻从藏身之地钻出来。她抽回手指,悉悉索索的不知道在做什么。过了一会儿,那跟手指又伸进丁尧嘴里,但这一次,指尖濡湿,带着水滴。丁尧吮吸,把水吸进了肚子里。如是反复,灌了个水饱。
  他安静了,少女才从藏身之处钻出来,快步的赶起路来。这一次,她用跑的,常常要跃过障碍物。腾空和失重的感觉不断交替,丁尧据此判断,她是个身手灵敏矫健的人。
  她的脚步终于停下,又悉悉索索的一阵,将他从怀中抱出来,用一些布裹成一个粽子,然后又用这些布做了一个简陋的围兜,把他兜在了身前。
  这之后,她开始驾驶某种交通工具。
  丁尧睁不开眼睛,但根据她身体倾斜的角度和这交通工具运行时的左右摇摆之感,他判定她应该是驾驶着一辆摩托车。且这摩托车起步时的推背感,表明其起步速度非常之高。
  但奇怪,一点不颠簸,更没有一点噪音,像在漂移。
  有了交通工具就快多了,少女骑乘了一阵,到了目的地。她停下车后,又悉悉索索了一阵。丁尧用耳朵分辨,明白了她在用什么东西将她的交通工具掩盖藏匿了起来。
  随后她带着他开始走动,片刻之后,风声忽然变得不同,再走了几步,开始有回声。他们进了隧道或是山洞之类的地方。
  她徒步走了一段时间,终于停下,这一次,终于到了终点。
  丁尧被放在了柔软的地方,像是床铺。他隔着眼皮感受到了光和热,她在用火把照明。
  饥饿感再次袭来,丁尧既知此处安全,便不再和本能作对。他饿了,必须吃东西,必须让她知道他该吃东西了。
  可不能穿越一回,活活饿死。他于是大哭起来。
  少女的手拍了拍他的肚皮,说:“知道了,马上给你弄吃的。”
  真是个聪明的姑娘,丁尧益发庆幸。但他并不能停下来不哭,这哭是饥饿驱使的本能,并非他此时的理智能控制得了的。
  理智控制不了的,还有比饥饿本能更糟的事情。
  丁尧尿了,还拉了。
  比尿了拉了更糟的,是一双手解开了把他绑成粽子的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