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中时的关顾就很被女生们喜欢，在一群和周放那样泥猴子的男生中间，他干净得耀眼，对谁都礼貌和气，可又优秀得很有距离，是处在青春期的女生们最喜欢的那一种。那几年周放忙着踢球玩泥，记忆里最深刻的，是关顾给他补课的样子，还没长开的稚嫩脸庞，已经有了十足的精英气质，低垂着视线看题目，薄薄的单眼皮，浓密的长睫毛，倏而皱眉，抬起眼来：“周放，你是不是智障？谁教你辅助线可以画弯的了？”
  那个时候应该也没人想到，后来他们会争先恐后的弯了。
  两人现在差不多高，但关顾长个儿晚，那时比周放还矮一点点，上高中才突然蹿起来。
  想必当时那个也没有周放的大。
  周放想，如果早知道后来会这样喜欢他，那时候就该肛了他。
  关顾道：“后来你被甩了，你爸又生病，我也是多管闲事，怕你一蹶不振，又去帮你补文化课，还帮你找表演老师。你被电影学院录取那天，我比你还高兴，我想我们都要上大学了，都是成年人了，可以为自己的将来负责，我要对你表白。我还没想好怎么说，你就突然来拉我的手，说你喜欢我。”
  周放的喉咙哽住了，这件事他记得，记得清清楚楚。
  关顾低声道：“当时我差点哭出来，都快三年了，你个智障，总算开了窍。结果，你他妈的喝高了，把我当成了别人。”
  周放：“……”
  关顾咬牙切齿道：“就是块石头，我这样掏心挖肺的对它，它也该被我捂热了，你就连块石头都不如。”
  周放忙道：“热了！我热了！”
  关顾看他。
  周放尴尬道：“那天我说的就是喜欢你，不是别人。”
  关顾一怔，说：“第二天你前男友一回来，你们就和好了，在家门口搂搂抱抱的，还说你喜欢我？骗谁？”
  周放大感冤枉：“谁跟他和好了？是他突然找上门来闹，我那时候还没出柜，怕我妈听见，才哄他赶紧走，哪有搂搂抱抱？”
  关顾阴郁道：“就是有，他还亲你了，我都看见了。”
  周放早不记得细节了，说：“那可能就是有吧，反正我没跟他和好，我早就不喜欢他了。”
  他看看关顾，不自在道：“前一天晚上对你说的都是真的，我喜欢你。”
  关顾道：“是对我说的？”
  周放点头，道：“我怕你嫌我恶心，才装醉叫别人的名字。”
  关顾沉默了片刻，才道：“你说 ‘我每天都想着你，你要是也喜欢我就好了，哪怕只有一天，让我立刻去死，我也愿意’，是对我说的？”
  周放诧异道：“我哪有说这么肉麻的话？我就说了喜欢你。”
  关顾道：“你说了。”
  周放完全不记得，疑惑道：“没有吧，我就说了喜欢你！”
  关顾盯着他，道：“从那时起，你就只喜欢过我？”
  周放被他看得竟有些害羞，涨红了脸道：“你呢？只喜欢过我吗？”
  关顾道：“我从始至终就只喜欢过你。”
  周放感觉自己输了，找补道：“我没碰过别人，初吻都是上个月。”
  关顾道：“我不是。”
  周放赢了这一局，又十分不高兴，忍着气道：“那是什么时候？跟谁？姚贝贝？”
  关顾道：“人家有男朋友，就是当初那个技校的男生，现在在国外陪读，他们一直在一起。”
  周放道：“那你初吻是跟谁？”
  关顾垂下视线，说：“我去下卫生间。”
  周放：“……”
  关顾下了床，道：“你不是想知道我手机里有什么？都在和姚贝贝的聊天记录里，锁屏密码是猫来生日。”
  他把猫来送给周放那天是6月15日，后来他们就把这天当成猫来的生日。
  他进了卫生间。
  周放解锁了手机屏幕，点开微信，不是小庄的账号，而是关顾日常用的微信号，第一个聊天对象是“姚贝贝”，不用点开就能看到的最新消息是：“我还是觉得你该吃药。”
  周放心想，他也觉得关顾该吃药，没事假装什么小庄。
  他点开了“姚贝贝”，翻着看了看今天的聊天记录。
  关顾：“我想告诉他。”
  姚贝贝：“你想好了？”
  关顾：“刚上飞机，去找他。”
  关顾：“他说他爱我。”
  姚贝贝：“唉，还是先恭喜你，爱上一个傻瓜可真不容易。”
  关顾：“哈哈哈。”
  姚贝贝：“不过你要怎么跟他说？他能接受吗？”
  关顾：“应该能，他真的很爱我，我感觉得到。”
  姚贝贝：“你要是早点有这种自信就好了。”
  姚贝贝：“我早就觉得他喜欢你了，你非不信。”
  关顾：“你是对的。”
  关顾：“现在也不晚。”
  关顾：“我怕再拖下去就晚了。”
  关顾：“我最近突然睡着的次数越来越多。”
  姚贝贝：“啊！怎么没跟我说？”
  关顾：“我去找过高医生，问题不大。”
  关顾：“我得关机了，你注意身体，怀孕可不是闹着玩的。”
  姚贝贝：“我没事。你这情况，只是接受物理治疗恐怕不行。”
  姚贝贝：“我还是觉得你该吃药。”
  周放一头雾水，胆战心惊。
  关顾生病了？什么病？严重吗？
  卫生间里传出抽水声。
  关顾从里面出来，身上披了件浴袍，里面真空。
  他四肢修长，线条漂亮，胸腹部的肌肉恰到好处，皮肤光滑，体毛适中。
  他看起来很健康，全然不像一个病人。
  周放扬了扬手机，问道：“她让你吃什么药？”
  关顾道：“利培酮。”
  周放道：“治什么的？”
  关顾道：“精神病。”
  周放：“……”
  关顾在床边坐下，说：“没用，利培酮是抑制精神分裂的，我不是。”
  周放：“……那你是？”
  “我不知道。医生说，这里面，”关顾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还有一个我。”
  第二十章 你亲我一下
  周放隐约明白了，却又不敢相信，问道：“那是什么意思？”
  关顾垂下视线，长长的睫毛挡住了眼睛，说：“记得《禁闭岛》吗？”
  是他们一起看过的悬疑电影，莱昂纳多主演的男主人公有双重人格，两个人格有截然不同的名字、经历和性格，而且互相无法感知对方的存在。
  关顾道：“就是那个意思。”
  周放脱口道：“怎么可能？！”
  关顾抬眼看他，道：“刚听说的时候，我也觉得不可能。”
  周放瞪着他道：“你不要编故事唬弄我，我才不信！那都是电影里骗人的！”
  关顾道：“我对医生也这么说的。”
  周放使劲眨了眨眼睛，为什么关顾看起来一点都不像在说谎？
  关顾把浴袍裹了裹，问道：“想从哪儿开始听？”
  周放反问道：“你想从哪儿开始说？”
  关顾想了想，严肃道：“大四那年春节，我和你前男友打过架。”
  周放：“……我怎么不知道？！”
  读大四的那一年春节，周放约了关顾一起玩，两人在某个商场抓娃娃时，遇到了回国来过年的前男友。
  三年半以前被拒绝过一次的前男友居然又粘了上来，问周放要手机号码，周放没给他。
  看完电影和关顾分开，周放刚到家，就发现前男友等在家门口，含情脉脉的表示这么多年过去还是没能忘了周放。周放还以为他又像高考完那次一样想来和好，谁知他说，没想和好啊，在国外有男票，就想打个炮，纪念一下逝去的青春。
  周放被他的不要脸镇住了，他却以为周放不说话就是同意了，开始动手动脚，周放炸了毛，一脚踹出去，两人撕破了脸，在周放家门口吵了一架。
  把人赶走，周放开门回家，进门就被他妈抽了一耳光。
  那天不该在家的他妈居然在家，隔着门知道了儿子是个走后门的变态。
  周放就这么出了柜。
  他性格随妈，青出于蓝未能胜于蓝，只能和蓝将将打个平手，场面可想而知的惨烈，最后他妈一把扫帚把他赶出了家门，当时他已经开始拍戏，能养活自己了，母子就此反目，这么多年再没好好说过一句话。
  周放莫名其妙道：“就因为他害我提前出了柜，你就找他打了一架？”
  关顾道：“不是，他主动找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