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跟乔楚今天要正面拍一段动刀剑的打戏。
  剧情上的顺序是，唐笑怀疑阮清颜是地宫派来的奸细，趁夜设局将她引出，阮清颜眼见着以唐笑的机敏算计，自己很快就要暴露身份，于是只身赴宴。唐笑故意利用自己和方旭的关系刺激阮清颜，新仇旧怨叠加上来，两人一言不合，便在竹林之中动起手来。
  唐笑在数十招之内，看破了阮清颜的身家路数，目的达成之后开始考虑脱身之法，谁知道阮清颜一开始便动了杀心，下手便越发狠历。
  乔楚早就憋着劲儿要和舒盼对戏了，之前几场文戏愣是徐喻铭和陆辰良压着，她也闹不出什么花样。
  这次就不一样了，徐喻铭在b组监督一场比较重要群戏，这头只剩下林琛和砚一。
  砚一吸取了之前的教训，这次细细地检查所有武术道具，生怕乔楚会在里头动什么手脚，武术指导看得乐了，“第一次见着这么细心收道具的，你放心，那些刀剑都没开封，伤不着人家小姑娘。”
  乔楚和舒盼在数拍子练习动作，她见着砚一那副紧张的样子，忍不住阴阳怪气地道，“怎么个个都护着你，还怕我吃了你不成？”
  舒盼怀着心事，没听明白她话里的意思，敷衍地接口道，“可能是因为，这几天你看起来胃口不错吧……”
  乔楚看不惯她这幅心不在焉的样子，尖声骂道，“舒盼，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舒盼被叫得一激灵，一剑挑开乔楚压在上头的峨眉刺，她脑子还蒙着，也实在是有些烦透了对方这种没事有事都找麻烦的毛病，脱口而出道，“不就是讨论中午吃什么吗，做什么非要我听着？”
  “你……”
  乔楚被堵得一滞，拿着峨眉刺的虎口被那柄剑震得都麻了，差点脱手飞出去。她以为舒盼几次正面交锋都是温温和和，没想到兔子急了也会咬人，这居然还是个暴脾气。
  林琛在边上看到两人摩擦，过去关心了几句，问得最多的问题是——“你们的状态有没有问题啊，需要替身的话，不要强撑着。”
  ——“不需要。”
  ——“反正我不用。”
  两个女主演就跟互相杆上了一样，异口同声地拒绝了林琛的好意。
  很好。凭借自觉，砚一认为舒盼和乔楚现在的状态已经彻底入戏了，至少那矛盾不会比剧里的唐笑和阮清颜少。
  林琛喊了声开始，乔楚就抢了一拍开始向舒盼挥舞峨眉刺，舒盼一看，这不按套路出牌啊，于是顺手就拔剑出鞘，勉力抵挡了一下。
  看着旁边的武术指导连连皱眉，“停停停，急什么急什么，你们两个现在一明一暗地在试探，不要闹得跟泼妇打架一样。再来！”
  几次有意为之的失误之后，两人都有些疲倦了。
  乔楚很快多了个心眼，她在舒盼挥剑朝向自己的空档收了点劲儿，打算假摔惹事。可舒盼哪里知道她的鬼心思，以为她要摔倒了，立刻丢了剑，单手上去抓住乔楚的腰肢。
  只听得一声撕拉的响动，舒盼失手了。她不仅没抓稳乔楚，还非常不幸地人家的衣服勾破了。
  不知道是造型师的风格还是有意为之，距离阮清颜的装扮一向比唐笑，轻薄而且还显身材很多，上衣是青衫半露的短打，里头白皙细腻的肌肤本就若隐若现。这么一折腾，乔楚背上大片光洁姣好的肌肤，就直接在高清的镜头底下暴露无遗了。
  娄晓楼一见舒盼失手让乔楚走了光，她的脸都吓白了，比乔楚的助理还快一步，就冲上去把衣服披在乔楚的背上了。
  砚一都看傻了，赶紧叫停两个女主演，又细细吩咐周围的人不准把这件事情说出去。
  乔楚双目含泪，那意思明显就是谴责舒盼故意下黑手害她走光。舒盼也挺愧疚的，但更多的是一脸无语，取景的竹林里，一地的石头砂砾木屑，乔楚一摔下去怕是伤得更重……
  两个人只好让林琛主持公道，乔楚以为这次稳赢了，没想到林琛却淡淡地来了一句，“既然人没伤到就好了，进度不能耽误。”
  “什么？”乔楚惊讶地差点就忘记了要流眼泪。
  林琛没理她，走到舒盼边上，拍了拍她的肩膀，反而出声宽慰她道，“下次小心就好，不要有负担，继续拍吧。”
  舒盼也是一脸懵逼，但好在是没多加怪罪，她也就老老实实地先把‘失手’这个罪名认了下来。
  磕磕绊绊地拍完了打戏，乔楚终于捱到了晚饭的时间，她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一个人躲去车上哭了。
  林琛阴着一张脸，私下去找乔楚说了些什么，回来的时候，两个人又恢复了客客气气的态度。
  乔楚也不哭了，只是红着一双眼睛勉强笑着，装作一扫刚才走光的阴霾的样子，借着成信传媒的排场，中午给所有工作员工安排了加餐。两个女主演是跟着导演组一起吃的，徐喻铭秉持着糖衣吃掉，炮弹退回去的原则，低头猛补充能量，一边还不停地给舒盼和砚一夹菜，就是乔楚的那些奉承话一句也没听进耳朵里。
  林琛坐在舒盼边上，见她有些食不知味的意思，轻咳了几声，“丁然走以后，看你情绪一直不太高。要多管理一下自己。”
  舒盼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戳了戳不锈钢餐盒里的青菜，“跟他没什么关系。”
  林琛还是一副教训人的口吻，“当然了，我还是结果论，从拍摄的状态来看，你今天表现得还不错，之前本来考虑去掉那几场难度比较大的打戏，都是嘉扬注资后和徐导力保才留下来的。”
  舒盼抬眸看了他一眼，“这戏嘉扬也投资了？”
  徐喻铭被呛了一下，有点怨念地扫了一眼林琛，“吃饭谈什么公事嘛，多不健康。”
  陆辰良来的那几天可不就是为着跟林琛谈这件事情，虽然两人闹得有些不愉快，但林琛身为监制总是不会和钱过不去的，舒盼又是女一号，当然能拉着嘉扬多投一笔，无论大小都是好的。
  陆辰良一口价，他给的就要被华奥多，否则这趟来就一点意义也没有了。
  舒盼目瞪口呆，她也顾不上去戳碗里的青菜了，转头就抓着徐喻铭，“这事情你也知道，怎么就瞒着我一个人？”
  第145章 攘外必先安内
  乔楚在边上好话说尽，却还不及舒盼的一个问题。
  这让她心里很不是滋味, 加上今天又的确受了点委屈, 她就这么晾着剩了大半的晚饭一言不发。
  徐喻铭有点尴尬, 他吃着人家的豪华加餐, 总又不好意思这么委屈乔楚, 加上舒盼又逼得急。于是他索性将筷子拍在桌上, 将整件事情，从头到尾地说了一遍。
  丁然是华奥传媒主推的男新人，所以林琛早就跟黎剑辉那边谈好了，这次的剧本方旭的主线不会亏, 但又想着要让成信传媒大出血投资，于是双方达成了一种默契——那就是只要嘉扬不投资，就处处紧着唐笑这边的剧情。
  陆辰良上次来组里, 明着是来探班, 实际上正是解决这件事情的。他追加了对《大漠英豪》这剧的投资, 但他对徐喻铭只有一个条件，就是在拍完之前尽量别让舒盼知道。
  自从云芳菲那次的事件后, 陆辰良终于知道了舒盼虽然表面上温和可爱，实则有着不输于任何人的强烈自尊心。
  而这种自尊心，其实早在她试镜的时候就充分体现出来了——舒盼本可以回头找陆辰良帮忙，但她始终没有。这才有了两人在试镜会上那戏剧性的相遇。
  听完了大概，即便最不懂人情世故的砚一似乎也明白了，陆辰良对舒盼总之是不一般的，无论是从老板培养艺人的角度, 还是从……
  砚一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卧槽，原来这个舒盼有可能是他的第二任师母？
  乔楚听到嘉扬传媒也注资的消息，她的脸色顿时变了，这才明白了刚才林琛那种态度转变的由来。她的心里仿佛压了铅块，连呼吸都不畅快起来。
  舒盼这下有了金主做靠山，自然可以和她平起平坐了！
  舒盼心里的震惊没有丝毫少于乔楚，她竟然是不知道陆辰良探班期间还能顺便做这么多事情，她就以为这人就是发了恋爱瘾，一心要醉倒在温柔乡呢。
  不然怎么会成天成夜地折腾她……
  林琛似乎看出了乔楚的不痛快，他倒不想被人认作是向金钱势力投降的小人，于是干干地辩解了两句，“之前的磨合期是必然的，现在我看大家也相处的挺好的，我们拍的毕竟是武侠剧，不拘小节的精神还是要有一点的。”
  砚一频频点头，他看了看舒盼的脸色，感觉以后应该是挺难跟这人相处了，但他很赞同林琛的话，先不管她舒盼有没有可能成为未来师母。
  至少演技和潜力上，人家舒盼也不输给云芳菲，只要她不太计较，珠玉在前，老师的前任是个影后这件事情……
  乔楚恨不得堵住林琛的嘴巴，她强忍住屈辱感，动作斯文地擦了擦嘴角，“你们慢慢吃，我出去一下。”
  啧啧，好好一顿晚饭，怎么闹成这样了呢，难道说实话还错了，非得跟杜攸一样，把每句出口的话都美化一下才对？
  超级大直男徐喻铭虽然混迹电视剧圈有些年头了，但还是对女演员的这些花花心思看不明白。
  跟着乔楚一起离席的还有舒盼，她也吃不下了，现在就想打电话给陆辰良问个清楚！
  陆辰良那头正在和梁先开会，《游园惊梦》的剧本才起了个草稿，但是有兴趣的投资商已经慕名而来。梁先领着几人吃了午餐，正打算切入正题的时候，舒盼打电话过来了。
  陆辰良的手机扔在桌面上，震动声有点大，梁先凑过去看了看，上面的来电显示是“自家白兔子”，他一脸懵逼，等等，陆辰良最近这是什么取向，他也会在手机里给各种女人起昵称了？
  看来他已经走出了被云芳菲戴了一抹原谅色的阴影？！
  梁先大喜过望，连忙把手机双手捧着神圣地交给了陆辰良，挑眉道，“攘外必先安内。”
  陆辰良被他那副贱兮兮的样子弄得浑身不自在，一看手机，原来是舒盼。
  梁先暗暗地推了陆辰良两下，“哎，哎，快接吧，这还跟我装啊，你能早日脱离苦海，这还多亏了我平时多烧香拜佛呢！”
  陆辰良正想拿本协议书盖住梁先的脸，舒盼这个点打给他，八成是片场遇到什么事情了。
  “少贫嘴，是嘉扬的公事。”
  梁先认真地捣乱起来，他还就想看看陆辰良这个电话管的是哪门子的公事，他暂停了会议，好让陆辰良能安心接小白兔的电话。
  陆辰良对梁先神经质的举动见怪不怪，她对合作伙伴轻道了声抱歉，毫不犹豫地接起电话来，“剧组拍摄有是不是有什么问题？乔楚为难你了？”
  舒盼正捂着心脏等声音，陆辰良这一声连问好都没有直接就出来，害她差点咬了自己舌头。
  ——“剧组没什么问题来着……”
  陆辰良听得那头说得吞吞吐吐，他看了看手表，耐着性子温声道，“你慢慢说，我这边停了十分钟。大问题娄晓楼和小欢实在解决不来的，易南会立刻过去的。”
  陆辰良的声线低沉动听，透过异国的频道，一点点传进舒盼的耳朵里，她心中纵是对这人又隐瞒着自己在背后动手脚还有着怪罪，那些话到了嘴边，却也问不出口了。
  舒盼有点泄气，她对着边上一一棵歪脖子树猛踢了几下，算了，算了，这次先放过异地恋的陆先生。
  ——“我一切都好，就是……有点想你了。”
  陆辰良的唇畔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笑意，“我也是。”
  几声嘟嘟地挂断音之后舒盼才如梦初醒，她感觉自己似乎被陆辰良哄得忘记了些什么。
  舒盼低头猛想，躲在背后偷看的娄晓楼这才出来给她顺毛，“盼盼，陆先生还接你电话，说明问题应该也不大吧？怎么样，你问清楚照片上的女人是谁了吗？”
  哦，原来她是彻底忘记了照片的事情……
  舒盼仰天长叹，在一声哀嚎过后，又踢了一脚歪脖子树，“我压根没问呢还。”
  娄晓楼反而很庆幸，“还没问就好，我刚才正和孟开打听呢，你先别冲上去就惹得陆先生不开心了。让我先去探探底。”
  舒盼一脸哀怨，感觉娄晓楼知道陆辰良愿意往自己身上砸钱以后，他们两个的关系更类似于老鸨和楼里的姑娘了，“小娄……你不是真的爱我。”
  娄晓楼上去亲昵地挽着舒盼的手臂，“你这都算好了，有些人估计现在正在某个地方演哭戏呢。”
  舒盼让她小声点，这话要是被乔楚听到就不得了了。
  晚上回到床上，舒盼和顾千千聊了好一会儿，得知她最近也在飞来飞去地赶活动，不由地对两人曾经在片场挤在一起偷吃零食的时光十分怀念。
  对于陆辰良的事情，顾千千只给了一句评价：危险啊，盼盼，你这么怀疑陆sir。说明你变得不自信了。
  哎……原来万恶之源还是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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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边的乔楚几乎是含泪哭奔小跑回了自己的保姆车，一上车就开始乱认乱砸东西泄愤，助理见她的阵仗这么大，吓得有些不敢说话。
  她兀自平复了一会儿，这也打了个电话给席钧尧，“不管你说什么，这事情我跟舒盼没完！”
  那头的席钧尧有点不满，“乔楚，你这是什么态度。什么叫做没完，易南第一时间已经打电话过来解释了，那卷曝光的底片也都全权交给我们销毁了。古装戏而且还是打戏，片场的意外风险都是存在的。这你接戏的时候就应该知道！”
  乔楚委委屈屈地抽泣着，“根本就不是什么意外，她根本就是故意的，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要我难堪。徐导怎么会选了这样一个……”
  席钧尧温声呵斥了一句，“你学了这么久，结果就只学会发那种三流的艳压通稿和在背后将导演坏话吗？舒盼是个什么样的人根本不重要，这个圈子个人各凭本事，还要我重新教你多少次？”
  乔楚被骂得愣了愣，声音终是低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