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节
作者:
槿岱 更新:2023-03-10 01:28 字数:4163
那几条痕迹,已经很浅,但细看仍跟裂开的地面似的,条条坚纹在雪白的肌肤还是挺明显的。而且坚纹间,又有温浅交杂着。
就好像是一道伤才好,在上面又添了一道,因为愈合的时间不一样,而显出来两个分明的伤处。
初芙一直提着的心猛然就落下了。
她忙又给刘皇后整理好衣裳,见到刘皇后还盯着水银镜看,一只手摸上了肚子。
“我的清儿在睡觉。”又开始喃喃自语。
画屏在边上都看怔了,初芙拉着她走出寝殿的时候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直到出了坤宁宫,被晚风一吹。画屏才打了个激灵:“姑娘,您刚才在看什么。”
“在看很重要的东西。”
能证明刘皇后确实是怀过两胎的证据!
女人在怀孕的时候几乎免不去妊辰纹,而且刘皇后还是留疤体质。她记得十三岁那年,刘皇后剪盆栽的时候手被刮了一道口子,在太医院那里还要了除疤的药,但手上那个位置有半年都还是能看到伤疤。最后也没有完全消失。
刘皇后又是怀过两胎,太子和睿王隔了两岁左右,最难消除的妊辰纹在刘皇后难恢复的体质上再一次到来,自然就留下痕迹。
而且妊辰纹是在孕期六个月后会明显,刘皇后下腹上纹路交错的痕迹还算清晰,说明两个孩子都是在肚子呆到足月的。
这就是很好的证明了。
初芙查到想要的,跟着画屏要回慈宁宫,走到半路就遇上了明宣帝身边的内侍,是来请她的。
她心跳就比平时快一些。赵晏清肯定是见过太子了,而自己又去了皇后那里,明宣帝这个时候让她面圣,应该是赵晏清也在乾清宫。
她和画屏说一会再给太后谢恩,跟着内侍往乾清宫去。
此时乾清宫里的大门紧闭着,赵晏清跪在御前,明宣帝脸色并不好。
“你倒是和朕说明白,朕是让你在工部,不是在大理寺,你查什么案?”
赵晏清神色平静,还是刚才那些说辞:“是因那晚上儿子见到被烧死的贾永望,初芙险些受伤,所以才会让人去顺带查了一下。结果就发现火起得有问题,死者身份成迷,就留了个心,后来案中有案,再指向太子。儿子觉得此事有异,今儿才进宫来见了太子。”
“太子的事,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儿子查到的。”
赵晏清没有隐瞒,也不能隐瞒。否则,不能替太子争取一回辩驳的机会不说,还让自己也被父皇怀疑。
“你查到的?”
“是,顺着贾永望身份被确认后查到的,儿子还将查到的事情写给了陆寺卿,希望能让他有助于破案。”
“那你现在跪在朕跟前是要做什么?你去见太子究竟是要做什么?”
明宣帝笑了一声,探究地视线紧紧盯着他。赵晏清朝他磕头,依旧不急不缓地说:“因为儿子怕父皇被奸人做局蒙蔽了,此案父皇也听陆寺卿汇报过。知道隐情的戚嬷嬷有异,被从金陵掳进京城再烧死的贾永望有异,这些事情,不但引着儿子往太子身上查,连同陆寺卿也是被引导着往上查。”
“世上是有很多巧合的事,但这种巧合,儿子还是认为太过了,更像是有人在故意推动。做好一个又一个圈套,让我们往里头跳。”
“那你有什么证据,就能证明太子身份不假?”
这话是真问住赵晏清了,他沉默了下去。
明宣帝眯了眯眼:“说!”
“儿子现在不能证明,所以想让父皇给儿子几天时间。”
“你要帮着太子澄清?”
“是。”
他根本没有思索,铿锵的一字,在大殿里回响。
明宣帝皱着眉,盯着他良久,又问:“太子前些日子让人参了陈家,你这个时候却要为太子澄清?朕倒希望,你真是没有私心。”
赵晏清听着这话心中一凛:“父皇英明,陈家做了什么事,都不会逃过父皇的法眼,清者自清。太子是兄,我是弟,太子是父皇一手培养的储君,身为弟弟的我,起码要为我国以后的明君争一争!”
又是英明,又是神仙法眼,又是夸明宣帝培养出以后会与他一样的明君。
明宣帝要被赵晏清这一顶又一顶的高帽戴得脖子都提不起来。
但有句话确实是戳进了他心里。
起码要为我国以后的明君争一争。
“说得好,就为你最后一句话,朕准你参与查案。”明宣帝神色终于有所缓和,很快就十分严肃,“但朕若是知道你在这里有什么私心,朕绝不会轻饶!”
赵晏清再度磕头领命,外头传来禀报初芙到来的消息。
殿门再度被打开,太阳彻底落了下去,大殿内昏暗一片。在外头候着的张德当即让人掌灯,初芙进殿跪下问安,得了免礼后无声跟赵晏清对视一眼。
她看到他朝自己轻摇头,是不让她说什么的意思。
明宣帝见着她,倒是露了些许笑:“谢丫头去看皇后了?”
初芙再度跪了下去:“是,臣女去探望皇后了,而且还做了对皇后不敬的事。还请陛下责罚。”
赵晏清见她这样,心里咯噔一下,知道自己刚才的示意白搭了。她性子怎么这么倔强的。
两人进宫前说好的,他争取机会就行,她什么都不必说。
但初芙不但说了,还很老实的说了:“臣女因为当时舅舅在家中的关系,听到了不该听的。臣女心中有疑惑,且对女人生育的事知道一二,所以抖胆去见了皇后娘娘。”
明宣帝脸上的笑意慢慢敛起,赵晏清看着直在心中呼不好,可已经阻止不及铁了心要说清楚的初芙。
少女清脆的嗓音在殿里清晰无比:“皇后娘娘下腹处有着能证明怀过二次身孕的证据,陛下可以让医女去查实。戚嬷嬷所说,皇后娘娘要因为怕妃嫔有孕,自己无孕,而去借所谓贾春云的腹产子说法就有误。”
明宣帝就有些激动的站了起来,“你说的可是真的?”
“臣女不敢妄言其它,但这一点绝对无误。陛下知道臣女懂些许医理,这证据也十分好分辩,让太医院的人去查一查就知臣女所说是真是假。”
赵晏清也跟着诧异,没想到她说能找出来证据,是真的可以。总觉得她是在安自己的心,结果,她才是深藏不露的那个。
明宣帝当即让张德去喊了太医来,让带着当值的医女。
太医和医女来到后,把自己用来判断的办法说了,得到了太医的赞同,确实是方法。明宣帝当即就让他们去确定此事。
初芙和赵晏清都心中微宽,相视一笑,不想,锦衣卫此时前来。
是太子那边的人审出结果了。
太子身边的内侍和侍卫长都招认不悔,太子确实让他们监视戚嬷嬷不说,还让他们动手造成走水的样子,把戚嬷嬷一家人在半夜里烧死。
不止如此,万鸿羽还在大理寺大牢内审出那个所谓的杀了李双财的凶手,就是太子让人贸认的罪名,是想让案子结束。
而戚嬷嬷还指出来知道贾春云埋在哪里,如若不信她的话,尸骨也能验出来贾春云是否怀孕。万鸿羽当场又问了陆大老爷,得知确实是能验明,如今正要和大理寺人的去埋尸地,挖骸骨验真假。
事情几乎是直转而下,扑朔迷离,明宣帝一颗心起起落落,眼前猛然发黑。
赵晏清和初芙神色也不太好。
如若贾春云的尸骨验出确实也怀过身孕,并有过分娩呢?
那还是不能证明太子的身份。
明宣帝这半日几乎耗费了所有精神,被张德扶着回了寝殿,离开前只跟赵晏清和锦衣卫说了一句话:“三日时间,你们必须查明。”
初芙和赵晏清只能出了宫。
“初芙,对方肯定是有备而来的。”
马车里,赵晏清靠着车壁,闭目养神。但脑海里全是今天的事。
他们才查清一点,马上就有新的证据来推翻,对方落的圈套,太深了。而且到现在,他们对藏在后面的人还毫无头绪。
这一点,只是光想,就让他不寒而栗。
这个人的手段和心计,比太子还可怕。
初芙看着映在帘子上的灯,恍惚了一下,下刻却是说:“我们去找舅舅吧,我一定要亲眼看看那骸骨。”
贾春云、贾永望,这两个死了的人,一直是关键,相反那个戚嬷嬷似乎都不重要了。那个戚嬷嬷是根线,那么这两兄妹,就是线头和线尾,将所以事情牵成线的两点。
“初芙,你今天在父皇跟前的事,我已经不能跟陆寺卿交待了。你现在还去那样的地方……”
“我一定要去,也许去了,我就能想起什么来!”
初芙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被漏了。
赵晏清见她面有坚决,迟疑着,她又说:“你不陪我去,我就自己去,反正是要去的。”
理直气壮,根本没他反驳的份。
赵晏清还能怎么样,最终也只有屈服的份,让永湛改了道,朝刚才听到的地方去。
这个时候,陆大老爷跟万鸿羽已经在城西的一处林子在挖骸骨。
这里下余年前就是乱葬岗,不少死在京城又没人认领的尸骨都埋在这,找起来也是件麻烦事。戚嬷嬷记忆力还算好,这么乱挖了几块地后,终于在中心点再翻出一具骸骨来。
陆承泽早已经兴奋地蹲在边上,用帕子包了手,开始捡土里零零碎碎的骸骨。
陆大老爷就没凑这个热闹,准备让儿子都捡起来之后,再细细地看。
陆承泽一边捡,一边高兴地说出各个部位的骨头来。他是晕血,但不晕骨啊,最喜欢干复原这种事了。
不过半个时辰,尸骨总算完整被拼凑到一块黑布上。历经二十年,骸骨已经发黑和腐朽,有好几处都没了,但陆承泽还是大该能判断出来。
“尾椎骨有过击碎,一直未愈合,这是死前受的伤害,和戚嬷嬷说杖责吻合。再有是女子骨盘和男子不一样,女子骨盆上口近圆形,下口较宽大,盆腔短而宽就形容一个圆桶型。这尸骨吻合女子的特征。”
“再有……”
“再有这构连骨盘的耻骨有明显变异。女性未生育骨盆下端是应该是夹起、累似闭合状态,女子怀孕与生产的时候,闭合的耻骨会因受重而裂开,骨盆为了让胎儿顺利生出,也会有改变。但这些现样产后都会有所恢复,而这骸骨的耻骨现在还是呈现裂开的,应该是产后死亡,才保留了生产前的样子。这是生产过的女子骸骨不假。”
在陆承泽还没说完的时候,初芙已经来到,抢了他手中的灯笼一照,就把他想说的说出来了。
——所以这就是贾春云的尸骨不假,贾春云也确实是生了孩子后身亡的。
陆大老爷见到她居然跟到这地方来,气得又想训人,但她却是直接去伸手拽了陆承泽一把:“表哥,你还记得上回我们看到贾永望从巷子里出来,我说了一句,他好面熟。”
陆承泽正懊恼被人抢了话呢,没好气道:“富商不都长那样嘛。”
“不,也有人长那样!”
她终于想起来自己漏了的关键是什么了,她激动得手都在抖,觉得自己可能离真相很近了。不想就被赵晏清一手拽到了身边:“阴气重,不要离那么近。”
也不知道是说她离陆承泽近,还是离那骸骨近,毕竟都在边上。
初芙反握住他的手:“我们进宫去。舅舅,殿下,我们进宫去!我要找到一个人,或者找到那个人了,这事情就能水落石出了!”
陆大老爷和赵晏清都不解,现在进宫也来不急了,宫门就要上锁了。
倒是万鸿羽插了话:“如果谢姑娘有把握,我倒是能让大家都顺利进宫。”他是锦衣卫指使挥,本就能在宫中通行。
“那就拜托了!”初芙二话不说,拉着赵晏清就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