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节
作者:槿岱      更新:2023-03-10 01:28      字数:3963
  万鸿羽在灵堂祭拜后就不见人了,陆大爷想他可能去了关押睿王亲兵的地方。睿王亲兵人数不少,关诏狱太过打眼,他们才索性就在睿王府里暗中行事。
  不想这个时候,陆大老爷见到赵晏清就那么来到自己身侧,听他低声道:“寺卿大人借一步说话。”
  他倒是先找上来了。
  陆大老爷朝他拱手,两人很自然的往庑廊下去。
  雨水细细的从屋檐滴落,形成断断续续的水帘,赵晏清抬头,视线落在对面的屋顶,淡声说:“人是我府上的人杀的,寺卿只管报上去,我自会给父皇解释和交待。”
  陆大老爷闻言瞳孔一缩。
  他想过齐王会辩解,或是索性不认,又或者拿外甥女来威胁,但就没想过他会认得那么痛快。
  陆大老爷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又听他说道:“只是寺卿将谢姑娘摘出来就好,省得她还要到御前解释上街的事。”
  陆大老爷完全懵了,这齐王到底什么意思啊?自己认杀人,还顺手把外甥女摘出事外,完全叫人看不懂。
  赵晏清久久没听到回应,不由得侧目,就见面带威严的中年男人正出神盯着自己看,好像他做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他说得很明白了吧,就是不打算让人知道谢初芙扮男装的事,这有什么不好懂的吗?
  陆大老爷怔呆片刻,察觉到自己失态,垂了眸道:“下官不是很懂殿下的意思。”
  是真的不懂吗?赵晏清闻言凤眸微眯,陆大老爷心里也在嘀咕,齐王这个卖好是什么意思?
  第一回遇到初芙放了她,第二回在灵堂救了她,虽然那次初芙是做戏,但这第三回又是帮着遮掩在睿王丧礼其间上街的事。
  怎么想怎么奇怪。
  而且齐王两回出现,地点和时间都透着诡异,一个王爷怎么会从巷子里钻出来,守灵当晚又在不该出现的时辰跑到灵堂。
  他一开始是觉得齐王知道初芙守灵,想来试探。但转念一想,当时初芙都没认出他来,他主动出现肯定会被认出来,所以正常情况下,应该更要躲着才是。
  所以怎么想,齐王行事章法都很让人疑惑。
  陆大老爷在大理寺打滚那么久,见过的案子数不清,习惯了遇事就各种分析。眼下的齐王,让他越想越多,思绪跟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不管怎么理头绪和疑点,现在他眼里的齐王脑门上就刻着不合常理四字。
  赵晏清发现陆大老爷看自己的眼神越来越古怪,到最后竟是半眯着,从瞳孔里迸射出一阵阵锐利的光芒。
  这……怎么有种被当犯人审视一样的错觉,是他有什么地方要被猜疑的?
  赵晏清微微皱眉,不动声色转过脸,准备忽略这种已带着不敬的目光,却看到雨中有金吾卫打扮的侍卫快步前来。
  “——寺卿大人!”
  侍卫见到陆大老爷的身影直接小跑到庑廊下,发现赵晏清也在,忙朝他一礼,焦急地就凑到陆大老爷身边。
  “谢姑娘在宫中不见了!”
  陆大老爷先是怔了一下,旋即一阵气血就由足底往头上涌,惊得几乎都要失声:“什么叫不见了!”
  话落,胸腔发闷,没忍住捂嘴咳嗽起来。咳嗽间又想到什么,猛然抬头大睁着眼看向赵晏清。
  赵晏清没听到侍卫说什么,但陆大老爷带着震惊的一句却听得分明,一转头,发现自己又被人瞪着看。
  ——陆文柏是有什么毛病?
  他脾气再好,也被看得有些不耐,神色冷了下去。
  陆大老爷那头已顾不上咳嗽,收回视线的双眸依旧带着厉色,一把拽住侍卫的胳膊:“我进宫看看!”
  宫里不见了人,陆大老爷想都不敢去想结果,抓着侍卫的手抖得非常厉害。
  赵晏清看着两人身影消失在雨幕中,又沉默地扫了眼睿王府里的锦衣卫。
  王府原本的侍卫,他的那些亲兵果然都不见了,永湛来汇报消息的时候,他还琢磨着不太可能会动他原先的亲兵。
  现在看是想要从那批亲兵中找突破了。
  那些都是陪他出生入死的,落在锦衣卫手里……赵晏清负手在身后,慢慢将手掌握成了拳。
  ——恐怕没几个能活着出来。
  赵晏清立在原地,心里不太平静,守在外边的永湛穿过庭院前来,小声和他汇报:“殿下,宫里出了件怪事,谢姑娘在宫里不见了。属下刚见大理寺卿跟着金吾卫走了,想来应该是真的。”
  赵晏清淡淡的面容上有一瞬变色,想到了陆大爷离去前看自己的那一眼,沉默着往外走。
  永湛忙跟上:“殿下要去哪里?”
  “进宫,可能要出事。”
  出事?
  永湛莫名,谢姑娘不见了,能出什么事牵扯到他们。
  赵晏清走在细雨中,心头像是被雨水浇透,一片冰凉。
  他刚刚才和陆文柏说了要摘出谢初芙来,结果谢初芙就出事了,陆文柏恐怕第一个就得怀疑是他干的。而且不是恐怕,是可能就怀疑上他了!
  刚才那个带厉的眼神,还有他之前就险些把谢初芙掐死的事。
  赵晏清脚步极快,心里隐隐不安。怎么偏偏是这个时候,谢初芙会在宫里不见了……会不会真遇到了什么危险。
  ……那个皇宫,一惯是吃人地。
  第18章
  细雨朦胧,连绵的宫殿在雨幕下被冲刷着,像伏在地面上的庞然大物。
  陆大老爷一路进了宫,由金吾卫领着到乾清宫面见明宣帝。
  殿里站着太子,几个内侍和宫人跪在地上,正微微发抖。
  陆大老爷跪下行礼,明宣帝让他起身说话:“爱卿听说了吧。”
  “是,微臣一路来听了经过。”陆大老爷面上沉稳,袖中的手指还在轻抖。
  明宣帝面露沉色,安抚道:“朕已经让人在御膳房里外搜寻,宫中各处也发动了人去找,你先不要太过紧张。”
  不见了的是他外甥女,亲的,能不紧张吗?!陆大老爷都急得在心里纳喊,面上却只能朝明宣帝拱手道:“陛下,臣想去御膳房看看。”
  “去吧。”明宣帝点头,扫了眼跪在地上的那些宫人,“这些是御膳房里的人,还有跟着谢丫头去御膳房的画屏,让他们一并跟着你,还有金吾卫。”
  陆大老爷谢恩,领着人和一队金吾卫匆匆往御膳房走。
  画屏还红着眼晴,主动上前跟陆大老爷说明情况:“奴婢离开姑娘一刻钟都不到,再进去灶房找姑娘,结果所有人都说姑娘不在灶房里了。”
  陆大老爷来的时候已经听说了这点,他抬头看画屏,肩头被雨水打湿,额发也湿漉漉地搭着。
  他就问道:“前前后后不超过一刻钟?”
  画屏回想了一下,肯定地点头。
  陆大老爷就又回身,看向那些个内侍和宫女。在宫里当差的哪个没有眼色,当即都挣先要和他说明情况。
  听他们嗡嗡地说完,陆大老爷心里确定了下整件事情经过。
  初芙去御膳房,进了灶房,画屏被管事太监喊去看今日给慈宁宫准备的食材,再回初芙就不见了。
  七个太监和宫女就在灶上的,其中三个太监是掌勺的,剩余的和宫女是打下手的,但都没注意到初芙是什么时候离开了灶房。
  再结合御膳房的人都说没再见过初芙,人就是这么凭空消失的。
  可人不可能会凭空消失,而案发到现在还没到半个时辰。
  若不是谢初芙是在太后身边,又是大将遗孤,恐怕不见了一天也不会有人发现!
  陆大老爷来到御膳房,果然见金吾卫还在御膳房搜寻着。金吾卫千户长认得他,快速和汇报的人说了两声,便前来拱手道:“寺卿大人。”
  “吴千户。”陆大老爷朝他点点头,吴千户就说道:“人应该是不在御膳房了,内外都搜寻了三编,没有发现。”
  陆大老爷闻言心头又是一阵跳动,说要去看看灶房。
  出事的时候是清晨,灶房里的十二个灶并未全部用上,现在点有明火的也只得五个。陆大老爷看了眼灶间,大通的一个屋子,挨墙边放着各类木制的柜子,朝院墙的地方开了四扇大窗。窗柩装得很底,只到成年人的腰间。
  陆大老爷看着就直直往窗户那边去,朝外头看了眼,是在雨中摇曳的矮灌木丛和红宫墙。灌木丛很齐整,没有人过往或被压塌的痕迹。
  人不是从窗子出去的,那只能是走的门,没有人听到任何呼救或异常,应该是自己走出去的。
  陆大老爷站在窗边往门看,目光微凝,抬步出了灶房。
  吴千户那里又收到在皇宫东面搜寻的金吾卫传来消息,东面也没见到人影,水井各种都有找过。
  吴千户点点头,见到陆大老爷走出来,把这消息转告他。
  陆大老爷神色凝重,没有消息,或者是好消息,但又害怕。
  半个时辰,要真出事,恐怕就真出事了。他脑子里十分混乱,尽量让自己不要多想,但面对什么线索都没有的情况下又泄气不已,抬手重重砸了下跟前的红柱,喉咙又发痒连带着咳嗽起来。
  吴千户见他脸色难看,也不知道要说什么话安慰,只能把视线转到还在飘雨的庭院。
  乾清宫里,明宣帝亦一脸沉色,坐在下手的太子抬头几回,都见他正转动着手中的珠串。手指每碾动一下都十分用力,手背上的青筋亦随着动作一现一隐。
  这是明宣帝动怒着急时才有的举动,看得出来谢初芙在他心里有一定地位。
  太子默默低下头,先前谢初芙毫无预兆被赐婚自己三弟,他就没懂明宣帝的想法,现在更加不懂明宣帝此刻的怒意。在他想来,即便是大将遗孤也不能让帝王如此震怒在才是。
  父子俩都沉默着,一声齐王求见打破了大殿内的寂静,内侍尖细的声音在空气中回响着。明宣帝微微皱眉,喊了声宣。
  赵晏清大步踏内大殿,向明宣帝行跪礼。
  “快起来坐,身体好些了吗,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赵晏清走得急,肩头上已湿了一片,只是衰服颜色浅并不明显。张德上前扶了他一把,将他引到右边的椅子。
  赵晏清朝着太子又一礼才坐下,向明宣帝拱手回道:“劳父皇记挂,儿子一切都好。是在王府听到金吾卫和寺卿大人说谢姑娘出了些意外,儿子那日得谢姑娘施手,还未给她道谢,所以听到消息就来了。”
  “是个有心的。”
  明宣帝看了他一眼,还在转着串珠,“金吾卫和文柏都在找,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有消息。”
  赵晏清就想着找个理由也到御膳房去看看,外头高唱太后驾到,明宣帝当即站了起来走下台阶,太子和赵晏清亦起身相迎。
  “人呢,找到了吗?!”
  太后扶着宫女的手,脚下着急,远远看到明宣帝就高声询问。明宣帝忙去扶她,安抚老人:“母后这还下雨,想问话只管召儿子前去就是。谢丫头还在找,发动了人在皇宫各院都找,您不要着急。”
  “不要着急!人是哀家喊进宫来的,又是替哀家去做事,如今不见了,叫哀家怎么不着急!”太后抓着明宣帝的手,声音都激动得在抖,“怎么好好的人,就不见了!”
  明宣帝也想知道,张了张嘴,实在没办法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