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作者:
虚度白昼 更新:2024-11-21 16:51 字数:1932
扶桑擦干眼泪, 上了随更的马。
都云谏默然不语,调转马头,继续前行, 随更紧随其后。
扶桑坐在随更怀里, 淡淡的体香在鼻端萦绕,白皙的脖颈在眼前展露, 令随更心猿意马, 只能不停地在心中默念:他是男的,他是男的,他是男的。
扶桑方才那声“棠时哥哥”,随更自然是听见了。
他早就觉得扶桑兄弟俩的日常相处有些难以言说的蹊跷,如今看来他的直觉是对的, 坐轮椅那位是假哥哥,今天出现的这位才是真哥哥。
不过真真假假也与他没什么相干, 他只是拿钱办事而已,等把扶桑送回客栈, 他就可以功成身退了。
随更还真有些不舍。
一来“柳棠时”出手阔绰, 他这一路零零碎碎得的打赏加起来比他应得的酬劳还要多,这些打赏无需与车行分成, 悉数落入他的口袋,再加上他之前攒的钱,足够他娶媳妇了。
二来他真心舍不得扶桑。生得好看的人多少都有些自矜自傲,可扶桑不仅美得雌雄莫辨,性子也温软柔善,还有些纯稚可爱的傻气。扶桑眼里似乎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从未嫌弃过他只是个愚昧粗鲁的贩夫走卒,总是真诚以待。这样美好的人, 没有人会不喜欢。
随更越想越不舍,趁着此刻人在怀中,轻轻地抱了扶桑一下。
而扶桑精神恍惚,全无察觉。
他在想,难道爹娘没让棠时哥哥给他带话吗?还是棠时哥哥没来得及对他说?他真傻,他该问问新家地址的,等他到了嵴州安顿下来,说不定还能给棠时哥哥写写信。转念又想,他可以写信给爹娘,再让爹娘告诉他新家的地址。纵使天高地远,寄出去的信得好几个月才能送到收信人的手中,但总不至于断了联系。
自我安慰了一番,扶桑心中好受许多。
他眯眼瞧着街道两旁鳞次栉比的房屋,透过茫茫飞雪窥见一个大大的“药”字,猛然记起药浴的事,急忙让随更勒马。
下了马,扶桑往回走了一小段,进了药铺。
等他拎着几个药包出来,随更已不在了,都云谏牵着两匹马,站在路边等他——显而易见,都云谏把随更赶走了,剥夺了他与随更道别的机会。
扶桑连气都懒得生了,径直从都云谏身旁走过去。
他宁可走回去,也不愿和都云谏同乘。
都云谏也不勉强,翻身上马,优哉游哉地走在扶桑前头,为他引路。
走了许久,扶桑累得气喘吁吁,主要是怀里抱着的铜瓿太沉了,约莫有十斤重。
扶桑停在屋檐下休息,把铜瓿放到地上,搓了搓两只冻得通红的手,凑到嘴边哈气。
都云谏策马来到他身边,朝他伸出一只手,沉声命令:“上来。”
扶桑视而不见,绕过他和马,朝街对面走去。
对面是间布庄,墙脚有只瘦骨嶙峋的黄狗,正在用嘴拱着一个黑不溜秋的东西,远远看着像是只狸奴,待扶桑走近一看,果真是只狸奴幼崽。
黄狗怕人,扶桑还未驱赶,它就夹着尾巴跑了。
扶桑弯腰捡起瘦小的狸奴,捧在手中,小东西还没他的巴掌大,双眼紧闭,身子僵冷,可能已经死了。
扶桑拂掉它身上的雪,又用袖子擦了擦湿漉漉的皮毛,就把小东西塞进了衣襟里,先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它。
回到对面,抱起铜瓿,来到都云谏面前,低声道:“离客栈还有多远?”
都云谏没有回答他,兀自上马,再次向扶桑伸出手。
为了尽快带狸奴回客栈,这回扶桑没有拒绝,他单手抱着铜瓿,另一只手抓住了都云谏的大手,一抬眼,恰好看见都云谏唇边那抹意味不明的笑。
第84章
马刚停在鸿泰客栈门口, 就有小二从店里跑出来,殷勤地从都云谏手中接过两匹马的缰绳。
都云谏翻身下马,双手掐住扶桑的腰, 扶桑一惊, 未及开口,就被都云谏轻轻举起又轻轻放下, 双脚稳稳地踩在了雪地上。
一个“谢”字堵在喉咙里, 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扶桑瞄一眼都云谏冷若冰霜的脸,有些艰难地开口:“你想怎么折磨我都行,但是别伤害我哥哥。”
都云谏从小二手中要回青骢马的缰绳,睇着扶桑, 似笑非笑道:“怎么,怕我杀了柳棠时?”
单是听他这么说, 扶桑都心惊肉跳,方才对他生出的那一丁点感念顿时烟消云散了, 霍然抬眸瞪视着他那双黑沉沉的、不怀好意的眼。
都云谏看着扶桑波光潋滟、好似含泪的眼, 脑海中再次浮现出那天晚上扶桑既怖惧又委屈的可怜模样,心头倏然泛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他勾起一抹冷笑, 凉声道:“我和他无冤无仇,杀他做什么?区区一个阉人,还不配让我动手。”
虽然扶桑讨厌都云谏,但他从未觉得都云谏是个卑鄙小人,或许是出于爱屋及乌的心理,也可能是笃信澹台折玉看人的眼光, 他认为能受澹台折玉重用的人绝不可能是坏人。
都云谏的所有恶劣行径都只针对他一个人,因为都云谏也讨厌他, 而这份讨厌源自与生俱来的傲慢和那次误解导致的偏见——他曾天真地想要消除都云谏对他的偏见,但那次被都云谏摁在浴桶里险些溺毙的糟糕经历激发了他的逆反心理,他决定以牙还牙,以厌还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