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红把信拿给顾晗，去扶她的手。
  “……好。”
  顾晗最后望了一眼马车离去的方向，抬脚迈上张府大门外的台阶。
  时间差不多正午了，火辣辣的太阳照射着大地，格外的炎热。
  顾晗回了秋阑阁。她歇了好一会儿还是缓不过劲，心跳“扑通扑通”的，速度极快。双手都在发抖，额头也布满了细汗。
  “少夫人，您怎么了？”巧珍拿着团扇给顾晗扇风，“奴婢让人去请宋大夫过来吧。”
  桃红拧了热帕子给顾晗擦汗，也焦急道：“少夫人，您别逞强了，什么地方难受你就说出来？”
  “我没事。”顾晗躺在香妃长榻，喘了几口气，说道：“去熬宋大夫开的保胎药……” 上午的时候和张居思、王氏她们对峙，精神高度紧张，又在太阳底下走了这一遭……身子是有些受不了。
  “是，少夫人，您等一会儿……”
  巧玲拉着桃绿就往外跑。
  “少夫人，您真的不碍事吗？”桃红还是担心。
  “我的身子我知道的，肚子没有疼……”顾晗看了看屋里伺候的丫头们，警告道：“我身子不适的事不许往外传一个字。听到没有？”如今的王氏、张居思她们，不知道怎么记恨自己呢，万事都要小心为上。
  “是，少夫人。奴婢们谨记。”
  巧玲端了保胎药过来，顾晗喝下后，闭目养神。
  净如秋水般的天空上一望无际，朵朵白云飘浮其中，甚是悠闲散漫。
  张居龄晚上回来时，见顾晗的神色很差，细问之下才知道怎么回事。张居思自取其辱还罢了，竟然还连累顾晗受此劳累。他眼眸暗了暗。
  “夫君，想什么呢？”顾晗取下发髻上的海棠花金簪，放到梳妆台上。
  “没有。”张居龄笑了笑，伸手接过丫头手里的桃木梳，蘸了玫瑰水给妻子蓖头发，和她说道：“明日我休沐，哪里也不去，就好好在家里陪你。”
  “好呀。”顾晗歪了头看他：“夫君，你对我真好。”
  “这就对你好了？”
  “嗯。”
  张居龄揉揉她的头，宠溺道：“……你是我的妻子，我当然要一辈子对你好。”
  “谢谢你。”
  顾晗脸热也心暖。
  “傻晗儿……”
  张居龄吻了下妻子的发顶，手指翻飞地帮她绾了小攥。
  顾晗看着镜子里的张居龄，都看傻子，好奇地：“……你怎么会给女子绾发髻？”
  张居龄嘴角一弯，“平时看丫头们怎么做，简单的也能学会。”
  “这也行？”顾晗的杏眸睁的又圆又大。
  桃红在旁边伺候着，闻言也微微地笑了。她看三少爷和少夫人用不到她们伺候了，便悄悄地退了出去。
  桃绿正坐在廊沿上和巧珍、巧玲说话，声音很小，样子也神神秘秘的。
  “你们干什么呢？”桃红信步走了过去。
  “桃红姐姐，你小点声……”桃绿一把拉了桃红坐下，继续说道：“天未黑时，我去回事处拿这月的份例，路过四小姐的月斓堂，听到里面乱糟糟一片，还有小丫头飞跑着去了夫人的桂花苑。”
  巧玲拉了桃绿一把，问道：“你想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咱们去打探一看，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嘛……”桃绿“嘿嘿”地笑：“你看夫人和四小姐对咱们少夫人也不友好，谁知道四小姐此举又要做啥子……要是真的对少夫人不利，咱们也好早做准备。”她真是看不上四小姐的行为，暖少爷不娶，她还要算计着强嫁……天下都没有这样的道理吧。
  “你还挺能，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巧珍笑话桃绿。
  桃绿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和她们说：“我没来顾府当使唤丫头前，家里祖父是说书的，听的多了，有时候也能用上两句。”
  巧玲伸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头。
  “我倒是觉得桃绿说的对。”桃红说道：“我们确实应该去打探一下。”
  桃绿见有人同意她的观点，顿时喜上眉梢，自告奋勇道：“各位姐姐，让我去吧？保证给你们打听的明明白白。”
  桃红笑了笑，答应她：“好，你去吧，但是要小心一点，别让人家发现了。”
  桃绿应“是”，起身就往庭院里走，几步路就出了秋阑阁。
  西次间里。
  张居龄去了净房沐浴，顾晗却坐在床头看顾昭给她的信。里面也没有写什么，开头是一些问候的话，中间是家里发生的一些琐事。什么昣姐儿的乳母偷拿府里的东西出去卖，被祖母发现打了出去；暇姐儿开始换门牙了，最近糖果都不敢吃了……最后才极力地邀请她回府里一趟。
  顾晗看了一遍，就很奇怪。顾昭是什么样的人，她再清楚不过了，因为大伯母赵氏的事情，说对自己恨之入骨也是有可能的。她怎会突然地写信给自己？还是一封看起来再正常不过的信……
  顾晗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就从头至尾地又看了一遍，还是什么都看不出来。她无奈之下，只好放在一旁，端起盏碗喝茶。不经意间，又瞄了一眼信纸，然后就愣住了。她发现从头到尾，每一行的第一个字连起来是——请务必回顾府一趟，不许告诉任何人。
  顾昭这是要干什么？
  顾晗听着净房里 “哗哗”的水声停了，就把信装到信封里，放到床头的多宝阁。那里是她经常放信的地方。
  张居龄洗好后，换了雪白的中衣走出来，坐去了顾晗身边，抱她坐在自己怀里，问道：“你怎么还这样瘦？不都说怀孕的人会胖起来吗？”妻子的腰还是盈盈一握的，小腹也不凸出。
  “嗯？”
  顾晗愣了愣，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夫君，我没有吃胖吗？母亲说我的脸比着之前大了一圈的。”她又摸了摸自己的腰，“我腰也比之前粗了。”
  “有吗？”
  张居龄挑了挑眉，仔细地去看妻子，回答她：“并没有呀……我倒是看着你和以前一样瘦。你现在是双身子的人，不能挑食，要好好地吃饭。”
  “知道了。”
  顾晗“哦”了一声，调整了坐姿，坐在张居龄的双腿上，小心翼翼地：“夫君，如果我生完孩子胖起来……你还会像现在一样喜欢我吗？”
  是个女人，都会非常介意丈夫对自己身材的评价吧……顾晗感觉自己都有点患得患失了。
  “当然会！我会永远……一直地喜欢你。”
  张居龄搂着妻子的腰，笑着去亲她的红唇。
  第128章
  一夜好眠。顾晗醒来的时候，辰时刚到。
  外面的天已经大亮了, 初升的太阳映照在槅窗上, 高丽纸通红通红的。
  张居龄的被褥还在, 他人却不知道去了哪里。
  顾晗坐在被窝里发了会儿呆，喊了桃红进来伺候, 只见她穿着银红色长比甲，天蓝色挑线裙子，难得的喜庆。
  “你今儿真好看。”顾晗夸桃红。
  “少夫人，您就别拿奴婢取笑了……”桃红的脸一红，用银勾去挂帐子。
  “没有。”顾晗笑着摆手，和她说话：“你衬艳丽的衣衫, 还显得皮肤白。赶明儿府里再做新衣衫的时候, 给你多做些这样的。”
  “多谢少夫人。”桃红屈身行了礼。
  “和我还客气什么……”顾晗摆摆手，又问道：“三少爷去哪里了？”
  “一大早的, 老爷就让小厮来唤三少爷了，说是有事情要说。”
  顾晗“嗯”了一声, 忍不住打了呵欠。她揉了揉眼睛, 趿拉着朱红粉底睡鞋打开了紫檀木迎门衣柜, 选了件素色的高腰襦裙自己穿上。
  巧玲手捧粉色芍药进来了, 拿了青花白地缠枝纹瓷瓶接了冷水插进去, 伸手把隔扇也推开了……一阵风吹进来，带着露珠的芍药花瓣儿轻轻颤动, 芳香四溢。
  顾晗在桃红的服侍下洗漱完毕, 坐在锦杌上, 对着妆镜画眉。
  树鸣却在门外求见。
  “……看看他做什么的。”顾晗正描眉尾，就随口说道。
  巧玲应“是”，出去和树鸣问话。
  “巧玲姑娘，三少爷说让少夫人自己先吃早膳，不用等他了。他待会儿和老爷一起吃。”
  巧玲想起昨夜桃绿打听的事情，有意多问道：“老爷找三少爷……有说是为了什么吗？”
  树鸣笑着摇头：“巧玲姑娘……这个，我也不大清楚。”语罢，拱了拱手，就离去了。
  巧玲挑帘子进屋，去回顾晗。
  顾晗点点头，也没有在意。张居龄时常的会被张修叫去说话，也不是什么稀罕的。
  等吃了早膳，顾晗趁着太阳还不毒辣就扶着巧珍的手去抄手游廊上散步，宋大夫也说了让她精神好些的时候，稍微地活动一下。一直躺着对身子骨也不好。
  碧空如洗。庭院里，月季长势甚好，一朵朵含苞怒放。
  桃绿原本是跟在顾晗身后的，她和巧玲小声地说了几句话，就大步来到了顾晗身边： “……夫人，奴婢有一件事想告诉你。”
  “嗯？”顾晗看了她一眼，“你说。”
  桃绿把昨晚她怎么去月斓堂打听，从头到尾说了一遍，然后又说：“奴婢看着有背着药箱的大夫进去了月斓堂，夫人由许嚒嚒陪着也进去了……我拦了几个小丫头问，她们都支支吾吾地说四小姐病了。”
  张居思病了？顾晗停下脚步，有点不大相信。昨儿不还是精神饱满、神采奕奕的，怎么突然就病了？
  “少夫人，奴婢觉得事有蹊跷。”桃红想了想，开口道：“若是四小姐真的病了，那丫头大大方方地说就可以了，为何还作如此姿态。”
  顾晗没吭声，她也在想这件事情。
  她还没有想明白的时候，张居龄回来了。他是从角门处过来的，直奔着正房走去。
  “夫君？”顾晗先看见了他，喊道：“……我在这里呢。”
  张居龄远远地看着她，便笑。整个人在阳光的沐浴下有一圈淡淡的光圈。他又长得好看，笑起来极其的清雅脱俗，如水墨画里的一簇青竹。
  院里做活计的丫头看见这样的三少爷，都不由地低下了头。
  “热不热？”
  张居龄边说话边往顾晗的身边走。
  “……还好。”顾晗看着张居龄，尾音里带了她不知道的撒娇。
  张居龄却听了出来，眼神更加地柔和。
  桃红几人屈身给张居龄行礼，有眼色地退后几步，和主子们拉开了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