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从安凝父母家到电视台不过十分钟的路程, 却让她这一路坐立难安。
  从上车，她眼睛就一直望向窗外, 期盼着早点到电视台, 好让她缓解一下早上社死的尴尬。
  好在，沈慕洲从上车就没说话，他目视前方, 浅色衬衣向上挽上了一寸左右，露出肌理分明的手臂，随着方向盘的动作淡青色的血管时起时落。
  只悄悄瞥了一眼, 安凝便立刻收回目光，她指甲掐着安全带, 眼睛再次固定在车窗上。
  尴尬是什么？就是你不想去回想，但脑子不受控制的就会浮现最尴尬的画面。
  她闭了闭眼, 脸颊上又开始泛起红晕。
  现在除了装死, 她实在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没错，就装死。
  到单位她就赶紧溜, 躲过今天再说。
  终于, 车子在路边停靠, 沈慕洲手指在方向盘上轻敲了几下，偏过头，视线盯在低垂的后脑上，还未开口就听到有些结巴的声音。
  “我……我先上班去了，再……再见。”
  安凝说完也不看他, 直接开门下车。
  只是身体刚做出下车的姿势，又被弹了回来, 她低头, 才发现忙乱之中, 居然忘解安全带了。
  正手忙脚乱地去解安全带。
  人越急就会越容易出错，她怎么按也按不开，就在她急的汗都要冒出来时，手被人轻轻握住。
  她表情怔了一瞬，就看到修长的手指握着她的手轻轻一压，“咔哒”一声，安全带锁扣一下子松开。
  安凝想下车，却发现手还被握着。
  沈慕洲望着她颤着的睫毛，顿了顿开口：“我有话要问你？”
  手上温热的触感和头顶落下的呼吸，让安凝心跳加速，经过昨晚，她已经没办法将沈慕洲只看做自己从小长大的朋友。
  她和他之间的氛围忽然就变了。
  内心的惶恐又一次袭来，她想逃避，但逃避却不是办法，她唇抿了下终于抬起头，“你是怎么想到，要和我变成那种关系的？”
  沈慕洲视线直直地望过去，车内光线昏暗，但那双漆黑的瞳仁里只映出安凝的脸。
  “还能是因为什么？”
  低低的嗓音里似乎在压抑着情绪。
  安凝怔了怔忽然反应过来，“你是不是太在乎我们之间的友情了？所以才提出这个想法的？”
  沈慕洲嗓音有些沉：“我是在乎你。”
  安凝松下一口气，心里却又像蒙上了一层什么东西，有些闷闷的，“原来是这样啊，如果这个原因的话，我感觉反而轻松了，害我担心半天。”
  沈慕洲垂下眼，没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许久之后，他抬起眼，望着安凝，“那如果是这个原因呢，你就愿意吗？”
  安凝看着他黑沉沉的眼睛，心里莫名地被揪了下，忽然就想通了，“那我是愿意的。”
  随着她话音落下，沈慕洲抬起眼，阳光恰好从车窗外落进他眼底，像有星火闪亮。
  “真的？”
  安凝知道他和自己一样这么在乎他们之间的感情，明明应该很欣慰的，但胸口却像压上了重物，烦闷中带了丝压抑。
  她忽略掉这股不适，轻轻点了点头：“真的，但，是我有个条件，不管我们以后怎么样，都不能影响我们之间的友情。”
  “没问题。”
  安凝想抽出自己的手，“那我去上班了。”
  沈慕洲手缓缓松开，看着纤白的手指即将抽离时，他又突然合上手指，“今晚有空吗？”
  安凝：“有啊，什么事？”
  沈慕洲拇指轻轻在她手指摩挲了一下，掀起眼皮，“晚上和我约会。”
  “约会？”
  沈慕洲慢条斯理道：“以我们现在的关系，不应该叫约会吗？”
  安凝脸颊有些烫，“……好……那我走了。”
  “嗯。”
  沈慕洲终于松开安凝的手。
  安凝拎着包下车，目送沈慕洲的车缓缓汇入车流中。
  正要转身往电视台大门方向走时，身侧有人叫她的名字。
  “安凝。”
  安凝扭头，看到二组同事李娜已经走到了她面前。
  “刚刚看你从车里下来，是你男朋友送你来上班的吗？”
  李娜语气随意，似乎只是随口问问。
  安凝迟疑了一下点头，“嗯，算是吧。”
  既然他们准备尝试另一种关系，那结婚的事以后也不用刻意隐瞒。
  李娜笑着问：“早上送你上班，看来你和你男朋友是住在一起喽。”
  闻言，安凝看向李娜，总感觉她话里带了丝别的意味，不由地警觉起来，“或许我们约好的呢。”
  李娜没有接着这个话题，“沈教授的专访快结束了吧？还差几期？”
  安凝点头：“差不多了，还差一期拍摄。”
  李娜看着安凝，语调像是在随口聊着天，“听组长说拍摄完后台里和沈教授学校那边要聚餐，都在传秦绵是沈教授太太呢，好让人羡慕呢，天才配天才，还是初恋，也不知道这次聚餐能不能看见他太太。”
  安凝沉默了片刻，才开口：“不清楚。”
  说完她抬腕看了下时间，说：“要迟到了，快进台里吧。”
  李娜：“你先上去，我要去门口蜂巢取个件。”
  “好，那我上楼了。”安凝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李娜望着那道纤秀的背影走远，才拿出手机，发出微信。
  李娜：【婉婷，你看我拍到什么。】
  婉婷：【……这安凝真是太顾及脸面了。】
  李娜：【确实，刚刚我问是不是她男朋友送她，居然承认了……】
  婉婷：【她也不想想沈慕洲是什么人物，人家可是人工智能顶尖人才，她也就一个小记者，顶多漂亮点，真是不知廉耻。】
  李娜：【是啊，平常看着挺乖的，没想到私下居然是这种人。】
  婉婷：【就等着看好戏吧，不用太久的。】
  李娜：【就靠这一张照片，恐怕不行吧……】
  婉婷：【我有朋友是娱记，已经在盯着了，这次她翻不了身。】
  婉婷：【你怎么还没上来，要迟到了。】
  李娜按灭屏幕，加快步子走进电视台大门。
  乌金坠地，丽嘉最后一抹残阳没入西方，夜幕渐渐拉开，电视台办公室里只开着一台电脑，键盘声时不时地在室内响起。
  安凝刚刚谈下个新专访，是全国知名芯片公司老总，她赶了一整天午饭只吃了几块饼干才将初稿定下来，敲下最后一个标点，抬起手活动了下手腕，吁出一口气。
  终于弄完了。
  关上电脑，她抬眼看向窗外，天色渐暗，浅浅的月芽已经悬在空中。
  正准备离开，手机突然响起来，她将手机从桌角拿起来，看到屏幕上的名字后，马上划开屏幕。
  “下班了没？”
  沈慕洲的声音从听筒传来，安凝从椅子站起来，“下班了。”
  “下班后，准备做什么？”
  安凝将包拎起来走到门口，关上灯，“当然准备回家呀。”
  听筒那头似乎叹了声气，“果然，你忘了。”
  安凝迟疑了一下，忽然反应过来，“哦，对了，我们晚上要……”
  “要什么？”
  那头的语调似乎刻意拖长。
  安凝停下来轻轻吞咽了一下，“要约会。”
  她不是没交过男朋友，和宋辰不忙的时候也会一起吃饭约会，但她却没有过任何不好意思或者难为情。
  但现在和沈慕洲，她却变得越来越容易难为情。
  可能安凝沉默的时候有些久，听筒里传来声音：“如果你反悔，可以直接告诉我。”
  听筒里低低的声音沉下来，似乎透着丝失望。
  每次不开心，他的声音都很沉，安凝最听不得他这样，她立刻回道：“没有的事，我没反悔。”
  “那你想和我约会吗？”
  安凝没有思索就回道：“我当然想了。”
  听筒里低沉的声线里隐带笑意，“嗯，我也一样。”
  “……”
  安凝站在一家港式餐厅外，看向被霓虹灯围绕的广告牌，怔了下，看向旁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