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节
作者:长沟落月      更新:2023-03-09 18:52      字数:6023
  “今儿上午我听母亲说你要娶沈承璋的女儿,这事已经定下来了?”
  “是。”李修尧回答的简洁,且毫不犹豫,“后日我就会同她成亲。”
  李淑妃看了他一眼。
  她和李修尧的年纪相差不大,不过半岁。但到底不是一个母亲生的,他又是个庶出,所以李淑妃自小同他也不怎么亲近,但现在不一样了……
  以前她只是个小小的贵人也还罢了,纵然稍微得宠了些,可还有比她更得宠的嫔妃,宋皇后也不会过多的为难她。但现在她生了二皇子,那可就大不一样了。
  当今皇上膝下原就只有一个大皇子,是康妃所生。后来不晓得怎么,康妃就暴毙了,宋皇后就接了大皇子过去亲自抚养。这储君之位原本必然是大皇子的,但是现在她又生了个二皇子,皇上又因着宋家势大的缘故,态度暧昧,迟迟没有要立哪一位皇子为储君的意思,宋皇后焉能不视他们母子两个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能除之而后快。但她不像宋皇后,身后有整个永昌侯府做为依靠,永昌侯爷还是户部尚书。她的娘家,父亲早逝,母亲只是个一般的妇人,一个嫡亲的弟弟虽然有些才华,但也才刚进入仕途,能帮得上她什么?好不容易现在有了一个李修尧做了大都督,又得皇上看重,在朝堂上说话也有分量,她自然要将他视为她的依靠。
  不过他们姐弟两个以前到底不亲近,李修尧看着又是个冷冽不好亲近的人,李淑妃既然想要将他作为自己的依靠,自然就不敢得罪他。
  于是她想了想,就委婉的说道:“莫不是你心中嫌弃长姐上次同你说的那位吏部尚书家的嫡次女不好么?若是你觉得她不好,长姐还可以为你挑选其他勋贵权臣家的女儿为妻。但这个沈承璋的女儿,不是长姐说,若沈承璋现在还是工部右侍郎也还罢了,他的女儿还能勉强配得上你。但他前些日子刚因着贪墨的事入了刑部大狱。虽说后来无罪开释了,可关于他的官职,皇上一直都没有松口的意思,谁知道他后面还会不会是工部右侍郎呢?也许就会被贬谪也说不定。你娶他的女儿,只怕往后对你没有什么助力。不然你再看一看?我倒是听说了,英国公家有个女儿,生的极貌美,性情又温顺,你若是愿意,长姐可以叫她进宫来,你看看她……”
  她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李修尧给开口打断了:“多谢淑妃娘娘费心。不过这门婚事已经定了下来,我后日就会成亲,绝不会更改。”
  语气极冷淡疏离。
  李淑妃是个聪明的人,听他说的这样坚决,便知道这事再没有转圜的余地。
  她知道李修尧心中对她原也没有什么手足之情,不然也不会每次见到她的时候从来都是称呼她为淑妃,从没有叫过她一声长姐。而且态度很冷漠。
  他就是这样的傲气。虽然她现在贵为淑妃,但他也从没有要依靠她的意思。不过他一路做到今天大都督的位置,也都是他自己多年的战功,并没有依靠过任何人。倒是现在自己还要依靠他在朝中的地位,好在后宫站稳脚跟。
  于是李淑妃便不再说这事。若再说,只怕会让李修尧心中不高兴。她转而笑着说道:“你要娶的是沈承璋的那位长女吧?那位沈姑娘我倒是见过。贤妃姐姐是她的亲姨母,去年年底的时候她进过一次宫,带了些常州的土仪来见贤妃姐姐。倒是个相貌好的,性情看着也好。当时我还给了她一串红珊瑚手钏作为见面礼。你是知道的,那串红珊瑚手钏,还是我及笄那年,母亲给我的及笄礼。”
  李修尧自然是知道那串红珊瑚手钏的。确实是李淑妃的及笄礼不错,很贵重的一件东西。
  而且听李淑妃这样的夸赞沈沅,李修尧面上的神情就有些缓和了起来。
  他的沈沅,自然是这世上最好的姑娘。
  李淑妃察言观色,见状心中不由的很惊讶。
  她的这个弟弟,对任何人都是很冷漠的。若按母亲的话来说,他的心就是冰块做成的。可是现在她仅仅只是称赞了沈沅两句,怎么李修尧面上原本漠然的表情就变得这样的缓和起来了?
  沈沅在他心中到底是有多重要?
  李淑妃强压下心中的惊讶,又继续的同李修尧说着其他的话。
  “我这两日听人说,永昌侯家的那位世子爷回来了。他倒是个任性的。听说是前些日子宋皇后给他安排了个兵部的差事,想要让他去历练历练,他不想去,就跑到外地游山玩水去了。前两天回来了,到底还是被永昌侯强逼着去兵部当差去了。”
  李修尧知道她说的是宋云清,没有说话。
  对于宋云清,他的印象就是个不知道人间疾苦的贵公子,并不怎么关心。不过看着是个聪明的人,好在他的心思没有用在官场上,不然倒是有可能成为一个劲敌。
  李淑妃又说了一些别的事,都是她打探来的朝中的一些事。李修尧明白她的心思,无非是让他拉拢一些对她和二皇子有利的人,清算一些对她和二皇子不利的人。无非是拿他当枪使,好为二皇子的往后铺路。
  不过李修尧也没有说破。说到底他和李淑妃毕竟都同姓李,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个道理他还是明白的。所以有些事,可以做的他也会去做。
  李淑妃知道李修尧是个聪明的人,响鼓不用重锤,点到即可。
  说完了这些事之后,李淑妃就让宫人拿了一只花梨木嵌螺钿的锦匣过来,打开看时,里面都是各色贵重的首饰。
  “后日你成亲,长姐也没有法子亲自过去贺喜。这匣子里面装的首饰都是各地上贡来,皇上又赏赐给了我的,现在长姐将这些给你,你转交给你的夫人吧。就算是我给你们的贺礼。”
  李修尧目光随意的瞥了一眼锦匣里面的那些首饰,然后起身站起,伸手接了过来:“多谢淑妃娘娘。”
  随后彼此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李修尧说了告辞的话,转身随着宫人离去。
  李淑妃看着他修长挺拔的背影,心中在默默的想着,她和李修尧之间的手足之情也不过如此。虽然现在他权势大,暂且可以利用,但往后若她的儿子顺利登上了皇位,倒是要警惕他。至于说那位沈沅,既然李修尧心中那样的在意她,也许关键时刻,能用她来牵制住李修尧也说不一定。
  李修尧走出了宫门之后,就将手里的锦匣随手递给了一直在宫门口等候的齐明:“赏你了。”
  李淑妃的心思他看的清清楚楚,她的那些伎俩他也只是假装不知道罢了。要她的这些首饰做什么呢?沈沅一应所用之物,都是他亲手置办的,旁人的东西他还不放心给沈沅用。
  齐明跟随李修尧多年,清楚的知道他的性子。虽然不知道锦匣里面装的是什么,但他还是道了谢,然后将锦匣收了起来。
  随后他又向李修尧禀报着:“小的听了大公子的吩咐之后就遣了人去成衣店里问过了,掌柜的说明儿上午那件嫁衣必定能做好的。至于旁的婚礼上要用的东西也都已经备好了,都送到了府里去。”
  李修尧点了点头,又问道:“府中的事,她们筹备的如何了?”
  齐明明白他的意思,当下就皱眉回道:“小的不知道该怎么说。老太太您是知道的,一则,她不愿意为这些事烦心,只想享清福,二则,恕小的多嘴,她也并不是诚心想管您的事,所以借口自己身子不好,府中的事早就交给了二夫人打理为由,在背后躲清闲,什么事都不管。可二夫人呢,很显然她以前没有办过这样的事,于是不是这里出了差错就是那里出了差错。去问老太太,老太太也都是先重重的说她一顿,然后才告诉她该怎么做。若时间充裕倒还好,二夫人也许能将这些事办好,但现在……”
  齐明摊了摊手。
  李修尧冷笑:“既然她想躲清闲,那就让她好好的躲一躲清闲。”
  随后他就吩咐齐明:“府中,特别是静园中该如何布置的事我已经同你说过了,现在你就去玄甲兵军营对宋弘光说一声,让他点一百精兵过来帮忙。明日下午之前必定要全都布置好。等到了后日,叫这一百士兵亲自随我一同去沈府迎亲。”
  至于要请的宾客和宴席的事,蒋氏是个要面子的人,必定不会容忍谢蓁蓁出错,他不用担心这些事。
  总之,后日他必定要将沈沅好好的娶回来。
  一想到往后沈沅就是他的妻,李修尧心中不由的就欢喜起来。
  世上再没有比这更让他觉得更欢喜的事了。
  第110章 沈沅出嫁
  自从李修尧上门提亲之后,当日傍晚,沈府的门口就来了十来名侍卫守在大门口,说是大都督特地吩咐下来的,要他们保护夫人。就连漱玉院的门口也一左一右的站了两名侍卫,门神一般,若不是漱玉院里的丫鬟进出,他们都要仔细盘问。
  巧的是,漱玉院门口的这两名侍卫,就是上次沈沅去找红杏的时候守候在门口的那两名侍卫。沈沅记得其中一个姓张。
  沈府里的其他人见了这副架势,都说李修尧是真心的对沈沅好。不然他们两个人还没有成亲,李修尧如何就遣了这么多的侍卫过来守护着沈沅了?可见他心中对沈沅是看的极重的。
  姚氏心中也是这般想的,所以这几日她对沈沅的态度都较以往亲热了不少,不时的就会过来漱玉院同沈沅说话。
  她心中想的是,沈承璋现在可是大都督,长姐还是宫里的淑妃娘娘,身份贵重。而他心中又这般的看重沈沅,有了这层关系在,她对沈沅好一些,往后只要沈沅肯在李修尧面前说几句好话,还愁沈承璋仕途不顺畅?工部右侍郎算什么呢?入阁都是不难的。
  沈沅听着她旁敲侧击说的这些话,只笑笑,并不接话。
  若说以往她心中念着沈承璋好歹是她的父亲,对他多少有一些父女之情,但是这两次在她的亲事上,她对沈承璋实在是很寒心。
  而且,上次沈承璋是因着贪墨下的狱,是李修尧从中斡旋,他才能无罪开释,也没有连累到沈家的其他人。但若让他再为官,他又贪墨了怎么办?她和沈湘到时都出嫁了,可沈泓是嫡子,自然要连累他的。所以若从这方面想,沈沅就觉得,沈承璋还是不要为官的好。
  不过她也没有对姚氏说什么,只一直面上带着浅淡的微笑听姚氏说话。虽然没有答应的意思,但也没有拒绝的意思。
  姚氏还以为她这是同意了呢。毕竟天底下哪里有女儿不希望父亲为官的?父亲做官了,娘家有权势,她在夫家也要硬气些。
  于是说了好一会儿话之后,姚氏就起身很高兴的走了。沈沅亲自送她到廊檐下。
  姚氏出门的时候,门口的张侍卫和赵侍卫照例问了两句话。姚氏心中虽然不大自在,但想着这两个是李修尧的人,她不敢得罪,也只得老老实实的回了话,然后才带着丫鬟出门走了。
  青荷在沈沅身后看到这一幕,就笑道:“姑娘,这两个侍卫倒好玩。也不管是丫鬟还是夫人,但凡只要不是咱们院子里的人,进出一律都要盘问的。可见李大人心中很紧张您。”
  青荷原先知道李修尧用沈承璋的事逼迫沈沅嫁给他的时候,心中对李修尧的印象还十分的不好。但自从那日她听到李修尧亲口对沈承璋说要求娶沈沅为妻的话,又见到了那些丰厚的聘礼,再看现在守在院门口的这两名侍卫,她就觉得李修尧心中是极看重沈沅的,不由的就对他的印象渐渐的好了起来。
  沈沅听了她说的话,也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旁人都以为李修尧这是看重她的缘故,所以才遣了这些侍卫来沈府守着,但她心中却是很明白,李修尧这分明是怕她会逃跑,所以才遣人过来看守着。
  不过这也可以算是他对她的一种看重吧?沈沅想了想,又自嘲的弯了弯唇角。
  李修尧说三日之后就要迎娶,这三日中沈府里的人都忙的没有一刻歇息的时候。不过沈沅倒是清闲的很。
  她是新嫁娘,总没有要她做事的道理。
  沈承璋说过,漱玉院里的东西,若她想要,都可以带走,于是沈沅这几日就将自己这些年积攒下来的东西都整理好了,屋子里用惯的一些东西也都收拾好了,打算也都带走。
  到她出嫁的头一日,沈湘和沈泓一起过来了。
  沈湘不但自己过来,身后还跟了好几个粗使婆子。这些婆子手上都或捧着锦匣,或手上搬着箱子。
  沈湘让她们将这些东西放在正厅的地上,然后对沈沅说道:“母亲陪嫁和积攒的东西,长姐那时候都让人搬到了我的院子里让我保管,现在长姐要出嫁了,昨儿我清点了下那些东西,整理了这些出来,都是给长姐您做嫁妆的。”
  沈沅看时,见那些匣子箱子里装的都是各色珍珠宝石,古玩字画瓷器,以及绫罗绸缎之类的贵重东西。另外还有一匣子银票。
  母亲的陪嫁和历年积攒的那些东西,沈沅一开始都清理过,还仔细的将每一样都记了下来,做成了一本小册子,所以现在就算只是粗略的望了一眼,她也知道沈湘给她的这些东西都是挑的里面最好的。
  她就笑道:“将这些好东西都给了我,等明年你出嫁,往后泓儿娶亲的时候可怎么够呢?”
  沈泓忙说道:“我,我不要。都给,给长姐和,三姐。”
  沈湘也说道:“我那里还有许多母亲留下来的东西,这些是长姐你该得的。”
  沈沅想了想,就叫了青荷和青竹过来,让她们两个将两只装着绫罗绸缎和各色毛皮的箱子搬了下去,装着古玩字画瓷器之类的箱子,还有各色珍珠宝石的匣子各要了一只,剩下的两箱古玩字画瓷器之类,还有两匣子各色珍珠宝石,以及那匣子银票则都叫沈湘拿回去:“就算是赶明儿你出嫁,还有泓儿娶亲的时候,我这个做长姐的给你们的东西吧。”
  她是知道的,在嫁妆上面,沈承璋是不会亏待她的。而且看姚氏这几日忽然对她亲热的份上,必然会让她风风光光的出嫁。至于母亲的这些东西,还是多留些给沈湘和沈泓的好。毕竟姚氏往后会生自己的孩子,谁知道到时候她会对沈泓怎么样呢?
  沈湘和沈泓都不肯收,沈沅却坚持。又让采薇拿了账册子过来,同他们说道:“除了这些东西,母亲还留下了三处产业。那间金银首饰铺子你们也知道,已经被薛姨娘给变卖掉了,不过我用那笔银子又置办了一处田庄。现在共有两处田庄,一间绸缎铺子,你们两个各要哪一处的产业?”
  沈湘和沈泓都不说话。母亲的这些产业一直都是沈沅在费心打理的,现在她要出嫁了,怎么好开口跟她要这些呢?
  沈沅见他们都不说话,就笑道:“既然你们都不说话,那我可就要做主了。”
  她将两处田庄给了沈湘和沈泓,自己则要了那间首饰铺子。
  沈湘和沈泓都没有打理过生意上的事,将绸缎铺子交给他们总是会让他们烦心的。相较而言,田庄可就要好打理的多了。左右平日都是庄头在打理,他们只用到了年底收租子就行了。
  沈湘对此是没有异议的。沈泓原还不要那处庄子,只说他是男子,要什么都自己去挣,母亲留下来的那些东西都给沈沅和沈湘。
  沈沅将田庄的账册塞到了他手中,笑道:“你总要给自己攒下些媳妇本的,不然往后哪家的姑娘嫁了你,要跟着你过苦日子不成?”
  沈泓红了脸,不说话。
  他现在才十三岁,长姐就跟他说娶媳妇的话……
  沈沅看着他涨红的脸,心中觉得很感慨。
  上辈子她没有福气看到沈湘出嫁,沈泓娶亲,甚至他们姐弟三个都没有落到什么好下场,但是这辈子,她总算是避免了那些事发生。
  她想,这辈子,他们姐弟三个都会过的好好儿的。
  姐弟三个正说着话,就见刚刚出去倒茶的青荷掀帘子走进来通报:“姑娘,李府遣了人下催妆来了,老爷正在前厅接待着。又让人写婚单子,给那人带回去呢。”
  沈沅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过后,就见有三个丫鬟手中各捧了一只盒子过来,说是老爷让送过来给大小姐的。
  沈沅让他们打开看时,就见一只盒子里面装的是一方大红色并蒂莲纹的销金盖头,一只盒子里面装的是一套赤金镶红蓝宝石的蝶恋花头面,一只盒子里面则是放着折的整整齐齐的大红嫁衣。
  今儿是阴天,窗格上又糊着高丽纸,屋子中原是不甚亮堂的,可是这三只盒子一打开,屋子里的人就只觉得眼前猛然一亮。
  当真是珠光宝气的感觉。特别是采薇展开那件大红嫁衣的时候。
  上好的大红缎子,前襟绣了大朵盛开的牡丹,袖口的祥云纹竟然是用金银线绣的,看着就极华丽,也极浓烈。
  这样的一件嫁衣,想必是要耗费不少银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