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很快地停下,垂下的轻纱再度掩去两人交错的视线。
嗯,问题来了。
沐沐微微蹙眉,有些困扰。
她该是若无其事地打个招呼,然後逃跑,还是视若无睹地略过,然後逃跑呢?
照安子舟那淡漠性子来说,不论哪个选项似乎都差不多。
但她就是觉得,这时候碰上他,会有麻烦。
果然还是走为上策吧。
呼一口气,还没来得及转身,眼前的轻薄就再次被撩了开去。
白发高束丶眼眸如冰的男人,不知何时下了马车,穿越了他最讨厌的喧闹人群,一步立了在她面前。
帽子的帷幔被撩到了帽沿上,让她不得不迎向他的俯视。
只见银色面具後的澄蓝眼眸已没有最初的纷乱,转而漫上了一股说不明白的味道与锐利。
沐沐虽然眼里倒映着安子舟的样子,脑海里所想着的东西却早飞出了九天之外。
她被安子舟亲自在大街上堵了路?噢,这简直是她穿越以来遇过最崩人设的事了。
待事待物从来都是淡淡冷冷丶甚至带有轻微洁癖的天药谷主,即使是最惹恼他的那几次,她也没看过他举动如此出格。
是什麽不对?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天道到底又搞出了什麽蛾子?
这头心中呐喊着,那头的安子舟已经察觉到了她的走神,一声极轻的冷哼,沐沐那纤细的腕上已是多了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
"——!!"
经脉处被按住摩娑的感觉伴随着令人发颤的低温,沐沐忍不住抖了抖,背脊无法控制的寸寸冰凉。
似乎探到了什麽,安子舟的眼眸眯了起来。
"上车。"
他拉着她走,语气强硬。
现在可不是震惊的时候。
这一去,绝无法轻易脱身。
"那个,谷主啊,我还有点事,可能无法奉陪——"
她露出最无害可亲的笑容打着哈哈,站住,暗暗与腕上那股力道抗衡。
"上车。"
安子舟还是那两个字。
"我真的——"
沐沐还想着理由,安子舟已是倾下身来,雪白的额发扫到了她的颊上,淡蓝的眸忽低冷下,风雨欲来。
被握住的腕上,那力度忽然加大。
"君沐颜,妳到底还想胡闹到什麽时候?"
鼻间充满沁凉药香的同时,男人的声音靠近着响,一字一字咬地极重,语间尽是沉怒。
"哈?"
胡丶胡闹?
她又怎麽了!
贴近的距离与语意让沐沐差点原地弹起十呎。
胡闹这个词不只是一种不满,从安子舟的嘴里讲出来,更带有上对下的斥责意味。
他们不过利益交换,各取所需,没有师徒之名,天药谷人也多以待客之礼对她,自然没有什麽辈分阶级,安子舟是傻了吗?
"等等,你是不是误会了什麽——"
"有误会,那就随我回去解释。"
还给不给人说话了啊!
对於安子舟的越来越盛的怒气与行为摸不着头绪,沐沐坚定的在逃跑这个选项上打了个勾。
"……我知道了。"
呵。
被扣住手里暗暗蓄起少得可怜的内力,她丧气似的垂下眉眼,无奈而温顺。
"走了。"
安子舟凝视她,抿紧的唇线淡了淡,他侧过身,扣着的力道不自觉放松了些,语气也软下来。
就在这放松的一刻,手上的穴道被一股弱却精确的力道弹上,瞬间的麻痹使他失去握住的力气,给沐沐挣了出去,他一顿,眉头瞬间倒竖。
"君丶沐——"
一只帷帽与无数的烟雾咒丶胡椒弹扔到了他脸上。
"得了,全世界都知道我叫啥了。"
"……。"
安子舟不说话了,取而代之的是他身周暴涨的怒意。
*******
远离城中心的小树林,某棵不起眼的树上。
沐沐停下运着的凌云步,喘着气,大汗淋漓,发丝凌乱,狼狈倚着树枝。
心跳如雷。
若不是她有把各式符咒丶暗器丶药品随身携带的习惯,这次说不定真的凶多吉少。
想起被她扔了一脸乱七八糟的安子舟,她轻哼一声。
强行带走?就算她没了功力,也是没门的事。
她抬起右手,手腕上头深深的指印像是烙印上去一般。
"这到底是——莫非是小瑾花的婚礼刺激到他?不像啊。"
沐沐自言自语,冷静下来後,她寻思起原作里,安子舟爱上後的偏执死心眼,心头微重。
她可以确定,在君瑾花与顾家小子好上时,他是无所谓的。
难道一切都是假象?他其实爱瑾花爱的深沉,所以对她这个撮合两人的浑蛋师父格外忿恨?
沐沐绞尽脑汁都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完全忽略了自己「死而复生」这件事。
这连云看来是不能久待了。
响指一弹,身上的衣服便换了套,厚实而保暖。
拉拉衣领,她合上眼帘,打算先在树上将就一晚。
呼吸逐渐平缓,沐沐微微歪过了头,脖颈上一抹朱砂也随之显露。
水滴似的印记,充满生命力的脉动,很快就隐没在细白的肌肤底下。
那个位置,在遇上安子舟前,还是空的。
***
安子舟端坐在马车里,衣着东黑一块丶西黑一块,白净的脸上也有不少污渍。
他面无表情的盯着左手里的帷帽,像是这样就能看到那个一晃眼又消失的女人。
手里似乎还残有她的温度,还有那孱弱的脉络。
倒是他忘了,依她那闹腾性子,就算是没了功力,又怎麽会什麽都不做就乖乖就范?
他垂着眸,淡蓝的眼睛里风起云涌。
然而,在他的心中此刻喜大於怒。
因为那鲜活的温度。
她对他来说,已经如此重要了。
谷主,真的不追吗?那个姑娘。
新来的随侍捧着水盆,对於他的命令十分意外,刚刚遇到那姑娘时丶谷主的眼神一下就变了,几乎是马上就挡在了她的面前。
别人没发现,他却是看得清,谷主抓住她的手,是抖的。
不用,先回谷罢。
很快敛去外放的情绪,安子舟道,声音微哑,里头的压抑已是少了许多。
很快会再见到的。更多文章lt;a href=<a hre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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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的右手,把玩着一只玻璃瓶,里头卧着一条赤红的蛊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