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作者:严曦      更新:2024-08-07 16:22      字数:1981
  “不。图老师恳求你,尽快上报你相信正确的结论,成都指挥部认为最接近真相的结论。”
  “尽快是多快?”
  “总指明天早上10点开会,一边倒就要倒下了。在那之前上报才有意义。信鸽还要花不少时间。”
  “不可能!这边的意见还没有成熟,很多证据冲突或者来不及分析,我们能确认的事实不够。”
  “图老师知道。他说:这次必须抢在事实的前面。”
  “你自己听听,这像科学家说出来的话吗?”
  “其实他算工程师……工程师看见桥要垮了,不会坐下来计算。他会目测判断,立即说出来!这是奇点事件,发生的速度太快,越来越快!如果还按部就班跟在事实后面,我们永远追不上!”
  张翰都能看见周克渊飞扬的鼻毛了,怕他又喷血,赶紧把他推回去一点。
  周克渊整理衣衫,马上变回翩翩公子。不过张翰明白,这三个人都在绝望的边缘挣扎,就差跪下乞求了。
  “我怎么知道图老师就不是被愿望引导呢?他的结论恰好保住自己的屁股。”
  “你要相信他的胸怀。如果顺便保住了他的屁股,肯定就能挪到成都来,任大帅差遣。”
  “别肉麻!有一点我很不明白。你说别人是愿望引导,总指怎么会希望全是万国宝的锅呢?跟我的估计完全相反。”
  “这个,就是为什么一定要尽快。听说过‘双暗困境’吗?”
  “好像听过。一种核战略?你尽管赐教。”说到“核”字张翰的心就往下沉。同一个食堂,同样的北京来人。
  “我哪懂这些?都是图老师在那边和人讨论出来的。如果你写到报告里,那不管结论如何,我们三个都完蛋了。”
  “完蛋就完蛋。是你们找的我,爱说不说。”
  周克渊笑笑继续:
  “这是十年前才有的理论,号称‘核战略博弈论的奇点’,今天倒是应景。核大国对峙,双方强弱很清楚。强者通常打明牌,力量和应对策略都摆在外面,意在威慑。弱者通常打暗牌,力量和应对策略都秘而不宣,意在让对方猜测顾忌。双方都明牌的情况互相威慑,很难打起来,就像以前的美苏对峙。明暗对峙的情况也互相适应,不容易开战。例子很明显。暗对暗的情况,从没出现过——总有一边觉得自己够强嘛!所以‘双暗困境’只是理论:双方如果都自认弱势,都打暗牌,同时又都有先手重创对手的能力,博弈论的猜疑和恐惧无限反馈,无限升级,核战反而一触即发。”
  张翰眼看着小屁孩侃侃而谈,给自己普及核战理论,那种强烈的不真实感又冒出来。为什么这帮孩子一个比一个年轻,却都俯下脸说话?
  “跟我们有什么关系?不是这种情况啊。”
  “问题在于,核武器大家造了一大堆,核战略才发展起来。开始挺危险,越发展越成熟、越安全。而信息战、网络总体战,才搞出几把手枪,战略理论就跑到前面去了!‘双暗困境’十年前突然火起来,就是美国方面开的头。我们只能跟上,国防大学的非正式叫法是‘吴宇森悖论’。十年前大家也不算太怕,因为还没有看到谁造出核弹。”
  张翰突然明白了:“超级ai就是网络战的核弹!”
  周克渊点头:“而且核战的反应时间是以分钟计算,网络战以秒计算。而且双方都真的是自认弱势!真他妈见鬼了。”
  “我们已经套牢了?”
  “不完全是。对面的暗牌,我们知道一部分。怎么知道的别问我。”
  “知道什么?”
  “美国的应对策略。简单总结:如果中国用超级ai攻击美国,而他们没有对等力量,那么美国第一时间全面核反击,打光为止。如果双方超级ai对战,那么无条件升级为全面核打击,毁灭中国一切武装和信息基础设施为止。非战争行为的超级ai失控也是一种场景,对面的策略没有简单应对原则,只强调全面戒备,搞清楚是不是欺骗,再决定反应。美国制定这些战略时,连‘超级ai’的定义都没搞清楚。但这就是双暗困境:你不知道。你害怕。只能采取最激烈的反应。吴宇森那些镜头在真实枪战中挺不过一秒钟!”
  吴宇森悖论
  周克渊垂下眼睛:“北京的愿望有多强烈,现在你明白了吧?”
  食堂在张翰周围旋转。
  “但……指挥部的结论不是提交给美国啊。我们自己的战略是什么?”
  “不知道。那是暗牌,最高保密级别。”
  “你们知道美国的,却不知道中国的!?”
  周克渊自己也觉得太荒唐,双手扶着额头。
  “我终于懂了。你要我下结论,这结论要么直接引向核战;要么看美国怎么理解,看不懂的话还是核战,而且他们成了先手。对吗?”
  “对。而且必须今晚。不管总指的结论是什么,过了明天早上国际宣言、外交口径、战略动员、人防动员,国家机器的铁轮子全部启动。那么大的惯性,那么多连锁反应,开弓没有回头箭!总指对成指的意见非常重视,毕竟你们是前线,都认为你们出产的信息质量很高。但是,上面的时间压力太大了。如果你后天再补一个正确结论,等于废纸。”
  “图海川他宁可大家去死,也要正确?”
  “倒过来说还差不多。张总你刚才总结得不错,没有什么好的选择。不管哪边是真相,大概都要死。以我对美国人的理解,现在我们两个坐在这儿还没有蒸发,倒是有点奇怪。与其错误而死,不如正确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