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节
作者:月半弯      更新:2023-03-09 02:16      字数:3955
  “和你这等冒领军功、滥竽充数的小人相比,陆瑄自问还差的远呢。”
  之前据守胶东的庆王,以胶东出现倭寇为名,报请朝廷出兵。方简便随着父亲靖国公方文礼出征,一路上更是频频传回捷报,靖国公方家终是出了一次大风头。
  只可惜尚未班师回朝,就出了郭耀祖那档子事,皇上震怒之下,下令严查,竟从郭耀祖带回朝廷口口声声从倭寇那里缴获的粮食中,查出了朝廷被偷走粮食的踪迹。
  所谓偷鸡不成蚀把米,说的就是庆王并方文礼一干人了。
  以致方家父子出京时声势浩大、风光无两,归京时却是悄无声息、灰头土脸。
  这件事何尝不是一向眼高于顶的方简最大的痛处?
  这会儿被陆瑄当众翻出来,方简如何受得住:
  “找死!”
  直接吩咐家丁:
  “打!哪个折了他一条腿,爷有重赏。”
  “你们做什么?竟敢对陆府九公子无礼,是吃了熊心豹胆不成?”一个焦灼的声音在人群外响起,陆瑄抬头,可不正是陆珦正急匆匆从一辆不太大的骡车上下来——
  今儿一早,陆珦就准备好了来接陆瑄的,不想却被陆瑛拦住,说是让他赶紧把账目交接一番。
  这几日因着陆明廉一再施压,甚至因为陆珦没有配合,陆明廉夫人赵氏那边就寻了事,日日刻薄陆珦妻子郑氏。
  崔老夫人知道后,就直接吩咐陆珦,人要紧,钱财都是身外之物。
  陆珦感激之余又是愧疚,又是愤恨。只考虑到妻女,便拣了不太要紧的账目交出了一部分。
  只今儿个陆瑛拦住他,分明并没有什么要紧事,却是杂七杂八的闲扯着,就是不放陆珦离开,更是话里话外暗示陆珦,他们才是亲兄弟,至于陆瑄不过是个外人罢了。
  明白了陆瑛的意图,不过是不想让自己来接陆瑄罢了,陆珦当即就离开了。
  却是无论如何没有想到,偌大的陆府,车辆竟然全被陆瑛以种种借口派了出去,眼看着就要误了时辰,没奈何,陆珦只得赶紧去车马行雇了这么一辆骡车过来。
  一路上紧赶慢赶,好容易卡着点到了,如何也没想到竟是瞧见了陆瑄被人围攻的一幕。
  待得瞧清楚一脸煞气的方简,陆珦暗叫一声“苦也”。
  这人会选在这会儿过来,分明是想趁尚未发榜,九弟还不是官身,叔父又昏迷不醒的契机,来报当初腿断之仇。
  不及细想,已是冲过去,刚要开口说话,却被方简直接拽住前胸衣襟一下推开:
  “识相的话滚远点儿,不是看在你爹的份上,爷今儿个连你一块儿揍了。”
  陆珦踉踉跄跄着往后倒退了十来步,好容易站住身形,气的眼睛都红了:
  “方简,你他妈的还真是个小人!”
  可形势不由人,陆珦本身并不会什么拳脚功夫,又因为陆瑛的刻意阻挠,也没带下人过来。
  方简本就功夫出众,再有这么多家丁……
  一时急的头上的冷汗都下来了。
  正自彷徨无措,一声怒喝在旁边响起:
  “贡院重地,哪个混账敢跑来闹事?”
  “敢骂小爷——”方简今儿个有备而来,已是做足了准备,更是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得让陆瑄为当初那一脚付出惨重代价,敢在这里闹,也是笃定了那些官差必不敢多管闲事——
  一则他可是堂堂靖国公世子;二则所谓树倒猢狲散,陆明熙既是病入膏肓,之前瞧着陆明熙的面子捧着陆瑄的人,还会管他死活?
  再没想到,还有不长眼的,要为他出头。
  当即抽出腰间铁鞭,想着好好把对方教训一顿,却在转身的瞬间,如同被人施了定身法一般,一声也做不得了——
  身后站着的不是旁人,正是一身铠甲威风凛凛,负责京都安全的武安侯袁烈。
  “我道是谁敢跑到这里撒野,原来是你。”袁烈语气明显很是不善,“不成器的东西,一身功夫不说军前效力,跑这儿耍威风来了。现在,带着你的人赶紧滚……”
  即便这会儿瞧着陆瑄,依旧不顺眼的紧,可再不顺眼,陆瑄也照旧是自己未来女婿。
  袁烈做人的原则历来就是自己的人自己欺负不打紧,至于外人,却是一根汗毛也别想碰。
  方简被骂了个狗血喷头,气的头上青筋直迸,却愣是不敢多说一句,带着手下并王梓云灰溜溜的离开了。
  期间王梓云频频回首——
  即便袁蕴宁手里没有玉蝉,可有这么一个威风凛凛的爹,真能联姻成功,也必是王家兴起的一大助力。
  “多谢袁伯伯。”陆瑄忙上前道谢。
  袁烈却是马都没下,勉强忍下把人拽过来狠揍一顿的冲动,黑着脸如同看到仇人般:
  “把姓崔的小子交给我,你赶紧回家去。”
  顿了顿又道:
  “有人欺负你,只管往死里揍。”
  说着不待陆瑄回话,直接抢了崔浩,一拨马头,扬长而去。
  ☆、194
  心惊肉跳的陆珦这会儿才回过神来, 忙不迭上前,拉住陆瑄的胳膊, 急声询问:
  “之前可有动手?有没有伤到哪里?”
  口中说着, 却是气的浑身都是哆嗦的——
  做为阖府上下早已默认的陆家下一代族长,陆瑄何尝受过这般委屈?
  那些黑心肝的, 不就是瞧着叔叔倒了, 就上赶着欺负人吗。若然是从前,方简这样的, 九弟面前,只有夹着尾巴做人的份儿, 如何就敢这么跋扈嚣张。
  “到车上说。”陆瑄这会儿已是十分清楚, 家里定然是出了大事了。
  待得坐上车子, 直接道:“爹爹什么时候病倒的,很严重?祖母没事儿吧?三嫂和小侄子呢?”
  陆珦眼圈一下红了:
  “你下场的那日早上。咱们刚走,叔父就突然昏过去了, 眼下还没查出来病因。太夫人撑着这个家,身体倒还好。至于你嫂子, 他们也没什么大事儿……”
  “把这几日发生的事说详细些告诉我。”陆瑄提着的心瞬时放了下来——
  只要人都平安,就不算什么大事。
  陆珦在脸上抹了一把,力求让自己平静下来:
  “我爹回来了。已是在工部尚书的位子上走马上任。”
  亲爹升官了, 还是六部长官,这样的事,别人不定怎么欣喜欲狂呢,陆珦却是一点儿高兴不起来, 总觉得里面有些不对劲。更甚者,就在昨日,母亲赵氏还借含饴弄孙的名头,把二岁多的儿子给要走了,说是要亲自照顾。
  可郑氏过去瞧了才发现,母亲说是照顾,根本就是直接交给了乳母,回去说了后,陆珦不放心,天黑了后夫妻俩悄没声的过去,正听见生哥儿正撕心裂肺的嚎哭,却没一个人理他。
  两人听得心都碎了,赶紧敲门,却被赵氏骂了回去,说他们小题大做,她这个做祖母的,还会虐待孙子不成?
  两人无奈,在寒风里蹲了半夜,直到孩子哭累了睡过去,才一步三回头的离开,因为过了寒气郑氏今儿一早可不也病倒了,昏睡中,还一直喊着“生哥儿”的名字。
  “把你过继到我爹名下,你可愿意?”陆瑄突然道。
  “啊?”明显没想到陆瑄会这般说,陆珦就有些回不过神来。却是很快明白,陆瑄这是让自己做出选择,亲生爹娘,或者长房。
  “想清楚再说。”陆瑄继续道,“爹的病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好,就是好了,也不见得能继续上朝,倒是二伯,怕是从此后,会官运亨通……”
  “我愿意。”陆珦不过略顿了顿,便直接点头
  从小因不会读书被爹娘厌弃,如果说从前陆珦还渴望过父母的认同,到了今时今日,却早已心灰意冷——
  明明知道除了打理庶务,自己一无所能,爹爹却依旧要夺了自己安身立命的资本,让自己把打拼了这么多年的基业拱手让给二哥。更甚者不过因为自己稍有不服,母亲便把生哥儿抢走……
  再反观叔父这边,自打搬过来,虽然婶母百般刁难,小九却拿自己当亲兄弟一般,处处为自己打算,二叔人虽然严厉,却是教授了自己太多为人处世的道理,担负起了爹爹的责任,之前太夫人更是毫不犹豫的弃银钱而让自己选择家人。
  如果说之前还不懂,这会儿如何不明白,叔父这边的,才拿自己当一家人。
  “好,你回去跟嫂子说一声,最迟后天,就能把生哥儿接回来。”陆瑄点头。
  陆珦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父亲陆明廉那个人的性子,陆珦也算了解,最是个重脸面的,即便早从心底里彻底厌弃了自己,可这个时候把自己过继给叔父的话,也一定会担心被人戳脊梁骨的,毕竟,长房眼下前途未卜,二房却是如日中天。
  更别说,长房这里已经有两个儿子了,突然过继个儿子,法理上也说不过去不是?
  明显看出陆珦的疑虑,陆瑄点点头:
  “你放心,交给我就好。”
  这么多年了,陆珦对陆瑄早已相信的有些盲目了。明知道来路艰难,提着的心竟然真就因为陆瑄的话放了下来,更甚者想到自己真的要成为陆瑄的哥哥了,积累的难过也去了不少。
  车子很快到了朱雀桥。倒是把车夫吓了一跳。
  今儿春闱结束,雇车马接人的当真不少,因他的骡车不够气派,以至于到最后,就剩了他家这一辆车,去接人时还想着,对方十有八、九是外地来的落魄举子,不然,也不会找自己这辆寒酸的车。
  再不想,对方竟然出自陆家这样显赫的门第——
  这里可是出过帝师的朱雀桥陆家啊,更甚者他家老爷这会儿可还在朝中任着阁老的职,那可是响当当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满帝都,哪个不知道?
  直到接了陆珦给的车马钱又丢了个红包过去,还有些回不过神来,拉着陆珦不住探问:
  “方才那位长得好看的公子,真是陆家少爷,陆阁老的儿子?”
  “那是当然。”提起陆瑄,陆珦也是自豪的紧,又得了陆瑄的承诺,放下一桩心事,陆珦也有了说闲话的兴趣,“你记着了,这是我九弟,是要中状元的人呢。”
  “那敢情好。”那车夫都有些晕陶陶了,“啊呀呀,我这车子可真是有福,竟能驮陆家九少爷坐坐,不行,我得赶紧回去,让我家那小子也坐会儿,沾沾喜气才成啊。”
  又想到要是陆九爷真中了状元,那岂不是自己的车子,天上的文曲星都坐过?不行,得回去赶紧换辆车,这辆留着,给儿子当传家宝。
  太过兴奋,竟是激动的活都不拉了,赶着车就往家跑——
  陆九爷坐过的地方可还热乎着呢!
  陆瑄和陆珦刚要进府,陆瑛却从旁边一辆马车上下来,冷冷瞥了陆珦一眼,哼了一声:
  “跑去跟个没见识的乡巴佬显摆,老三你还真是出息!”
  又瞧了眼陆瑄,语气就有些不阴不阳:
  “小九终于回来了?还不快进去,站在这里做什么呢?叔父这几日一直躺在床上,身为长子,不能床前尽孝,外人知道了,说不得会戳咱们陆家的脊梁骨……”
  还想再说,却正好和陆瑄扫过来的淡然视线撞了个正着,登时有些心慌,竟是后面要说什么,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