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嫡子 第463节
作者:肉丝米面      更新:2024-06-09 15:44      字数:4056
  通盘的事件,被一个个的串联在了一起。
  那张在所有人未曾察觉之时,就已经张开的大网,让潘伯庸胆寒不已。
  “王爷,太孙殿下请王爷移步。”
  年老的狱卒打开了牢房,将属于潘伯庸的上路饭放在了一旁,而后便躬身到了朱橚跟前。
  朱橚点点头,淡淡的嗯了一声,便举起双臂平整胸前衣袍,继而一手端于腹前,一手背在身后,就要提步向外。
  潘伯庸望着这幅画面,一切都是无言,却又无比强烈的证实了自己的猜想。
  这就是一个大局。
  一个以整个河南道为棋盘的大局!
  潘伯庸脖颈一颤,张开双臂,仰面向后倒在了牢房那冰冷的地面上,双眼则是平静的盯着牢房顶上那只撒着晨光的小窗。
  似乎,透过这只小窗,他已然听到了牢房外,开封城里的厮杀声。
  ……
  第三百九十章 红了汴梁染金陵
  朱橚白衣红发带,身形单薄干练的走出开封府牢狱。
  老朱家的基因很强大,自朱元璋开始人人都生的面目英俊神武,中正之气尽显。
  而此刻只穿着单衣的朱橚,更是平添了半分的俊俏,玉面星目剑眉。
  站在外面,朱橚回首看向哭嚎声和咒怨声不断的牢狱,脸上微微一笑,若是叫秦淮河畔的小娘子们瞧见此刻模样,大抵是要丢绢抛花。
  “城中现今情况如何?”朱橚双手交叉在一起,轻步牢狱外走去。
  被知会后,从周王府赶过来接王爷出狱移步的护卫,当即小声道:“锦衣卫正在城中大肆缉拿,凡有不法,凡不尊朝廷摊丁入亩之策,凡有内外串联沟通,凡与河南道各司衙门有勾连的人家,尽在被拿范围内。”
  朱橚眉头一挑,轻笑了两声:“是要震慑开封城了吗,如此说来,接下来河南道便是有大的后手预备好了。”
  周王府护卫摇摇头,目光警惕的望向牢狱外街道上的人群:“太孙殿下那边昨日在都司衙门议过事,随后官兵便封锁了城门,锦衣卫在城中手拿太孙教令,四处缉拿人犯。”
  朱橚看着眼前街道上,身穿飞鱼服的锦衣卫不时从街面上穿过。
  一队队的官兵,押着一名名垂头丧气的朱门人家,往开封城西一片空地而去。
  白虎主杀伐镇西方,大多砍头的事情,都是在城池以西发生,若为震慑,则会事先告示,聚拢百姓观之。
  今日天色刚亮,开封府及祥符县衙门,便已经派出识字的差役在城中各处告知百姓,今日城西将有砍头。
  而开封城里,那些高门大户则更是得到了官府衙门无微不至的关怀。县衙及知府衙门的六房文书,亲自带着人、带着公文,登门告知,并且详细的说明了会被砍头的人都有哪些,又是因为犯了何事而被问斩。
  各户被登门告知的人家,则是拿出了诚惶诚恐的态度,端出瓜果,奉上茶汤,虔诚无比的聆听了官府衙门的公文告示。
  最后,更是恭恭敬敬的全家尽出,将官府衙门的文书吏员们恭送出了家门,并对新任河南道各司衙门表达了无比的推崇和尊敬,以及事事必当以新任各司衙门的耳提面令为要,共同发展新开封,将开封城推向一个历史新高度。
  至午时。
  开封城西,已经是人满为患,无数的百姓因为近日来河南道的叛乱而心事重重,唯恐开封城也被叛贼打进来,今日能看一场热闹,自是引得万人出门。
  从昨日便开始被锦衣卫和官兵缉拿的开封城涉案不法人家,已经跪在了城西校场空地后侧,数量高达数千。以三司衙门及太孙行在官文,其三族将在后续被问案缉拿侯斩。
  而在这些待斩人群的前面,则是空出了数百个单独的空位。
  监斩台上,河南道按察使高于光,在一众官署官员及锦衣卫的簇拥下,不时的看向高悬在天空中的太阳。
  不远处的一栋二层楼阁外的檐下过廊,朱允熥亦是在朱高炽、朱尚炳及裴本之、于马、汤弼等人的陪同下,站在廊下眺望着眼前的监斩校场。
  “城中涉案不法之人,共有两千七百二十四人,现已尽数押于校场。”
  “开封府监牢在押犯官原有一百三十四名,后续归案犯官一百七十四名,此刻正从监牢由锦衣卫押往此处。”
  朱高炽肃手站在朱允熥的身边,轻声说着今日将要被斩的人头。
  朱允熥抬头看看天色:“周王叔今早便出了牢狱,怎现在还未过来?”
  一手推动了今日这场砍头大场面出现的朱尚炳在一旁上前一步:“周王叔出了监牢之后,便先回周王府去了。昨日撤下周王府的兵马,几位婶子还有兄弟颇有怨言,周王叔大概是先回去安抚他们的。”
  朱允熥的眉头挑动了一下。
  朱尚炳轻咳一声:“王叔在牢中多日,依着民风民俗,还要梳洗一遍的。”
  朱高炽站在一旁,对这两人之间充斥着暧昧深意的言论,不禁接连翻起白眼。
  他转头看向身后的河南道都指挥使于马:“于都司,此前所议之事,有关凉国公奏请军略,现在都司衙门如何?”
  于马上前,躬身抱拳:“回世子,都司衙门已行文各部军马,并发文周王府护卫都司,晓谕诸军营兵马。诸军营现已筹备行营粮草器械,以开封府满城兵马为数。”
  朱高炽点了点头,回身看向仅仅只是侧耳听取的朱允熥,便接着道:“羽林右卫今日便开始依照计划,先行出城与周王府三卫兵马汇合,而后藏身城外,待大军开拔之后便佯装百姓回城吧。”
  一侧的汤弼拱手抱拳:“臣领命。”
  能将自己麾下的羽林右卫留下,可是让汤弼内心好一阵的放松下来。只要自己领着军马守在皇太孙身边,便是到时候河南道各地叛贼叛军尽数到来,乃至是将开封城破开,他也有足够的余地统帅兵马护卫着皇太孙殿下逃出,与外围的朝廷军马汇合。
  “来了!”
  二楼过廊下的一名官员,望着监斩校场外不远处的街道转角,轻呼了一声。
  众人当即目光投注过去。
  只见在众多锦衣卫及官兵的押送下,一名名昔日里高坐河南道各司衙门的犯官,皆是低着头,面色黯淡,眼神灰白的走在大街上。
  街道两侧的百姓们,开始了口诛笔伐。
  没有臭鸡蛋和烂白菜被扔出去,这年头,尤其还是今年黄河南岸六府地遭了灾,百姓们就不可能会将鸡蛋放臭,白菜放烂。
  街道上,原河南道按察使潘伯庸,走在了最前头。
  耳边嘈杂的人群声,这一刻在他的耳中却是那么的清晰,好似每一个人的声讨声都变成了一个个清晰的字迹,出现在他的眼前视线里。
  这一刻,潘伯庸无比的羡慕早早就死在知府衙门里的原河南道左布政使周荣,那晚周荣奋力投入火海之中,此刻看来却是何等的干脆痛快。
  等到潘伯庸被押入监斩校场,被两名锦衣卫亲自压到离着监斩台最近的一座行刑台上,最后几步路,潘伯庸已然是走不动了,两腿一阵阵的发虚脱力。
  “能搀扶一下本官吗?”
  潘伯庸的嗓子里,发出一道不似人声的声音。
  两名锦衣卫面无表情,仅仅是伸出一只手抓住了潘伯庸的双臂,几乎是拖着对方到了那台前。
  “本官河南道提刑按察使司按察使,今奉监国皇太孙教令,监斩河南道一应犯官、人犯。”
  “河南道各司衙门官吏,欺上瞒下,屡屡不法,所犯之罪罄竹难书,罪及九族,今有犯官吏、人犯,签字画押罪状供书。”
  “依大明律,判斩立决,安河南道民心,以定大明社稷。”
  监斩台上,高于光手捧加盖钦赐皇太孙宝玺的太孙教令,宣读于一应犯官吏、人犯及围观百姓前。
  而后,高于光抬头望天,观日测时。
  一旁亦有按察使司官吏守望日晷。
  待午时三刻,官吏轻步上前,到了高于光身后:“按察使,时辰已到。”
  高于光当即双眼一闪,提振衣袍:“午时三刻已到,斩立决!”
  咚。
  令牌被高于光从木渎之中拔出,抛掷于监斩台下。
  “斩!”
  一名名光臂露膛,臂缠红布,手持红缨大刀的刽子手口盛烈酒,喷洒于刀刃之上。
  刀光四溅。
  顷刻间,开封城西监斩校场上,红光四射,咚咚的闷响声此起彼伏。
  校场周遭,围观的百姓中惊起一片低喝声,小儿啼哭,老妪哀嚎,壮年们鼓掌喝彩。
  风,从远处而来,卷入监斩校场里。
  浓郁的填满人们鼻腔的血腥味,一瞬间似乎是将半座开封城给笼罩了起来。
  刽子手们从监斩台下,一路挥刀劈下,移至监斩校场最边缘。
  数千颗人头落地,数千具的无头尸骸软塌塌的倾倒在地上。
  按察使司衙门亲自请来监斩校场,被安置在最佳观景地的不曾在此次监斩范围的开封城大户人家,望着那一颗颗人头,血流成河的监斩校场,一个个屏住呼吸,直觉得自己也走上监斩校场一趟。
  从午时三刻开始,直到刽子手们挥刀致使手臂发麻为止。在围观人群的注视下,血水浸透了监斩校场的地,染红了人们视线里的一切。
  便是正午阳气最足的时辰,人们亦是不由的浑身都冷,眼前这些猩红的鲜血,好似已经将这整座汴梁城给染红了。
  等到百姓们脑袋空白,在官兵催促下散去。
  开封城那些幸存的高门大户,忽的反应了过来。
  他们仓皇夺路,争先恐后,像是海水中受了惊吓的鱼群一样,蜂拥着跑到了二层小楼前过廊下的空地上。
  “我等拜见监国皇太孙殿下。”
  二楼过廊下,被众多官员簇拥环绕着的朱允熥,默默无声的低下头,俯视着楼下的这些开封城人家。
  这些不曾与今日校场上被一同砍了脑袋的开封大户们,此刻就像是一只只受了惊吓在笼中角落里缩成一团鹌鹑。恐惧、不安,不知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楼上楼下,一片安静。
  从监斩校场办完差事,领着人过来走过来的高于光,落在后面瞧见此时的场面,便缓步停了下来,站在远处默默的注视着二楼的过廊。
  裴本之向着楼下看了几眼,随后抱拳拱手轻声道:“殿下,布政使司衙门该就今日之事,奏知应天,不知殿下可有寄言。”
  裴本之特意将最后的那‘寄言’二字说的格外重。
  过廊楼下的开封府幸存人家,聚在一起,几家能说得上话的人,则是小心的抬起头看向二楼的过廊。
  “今有河南道生叛,草民等家中虽无万亩良田、万贯家产,却也愿尽一份薄力,相助官府衙门平定河南道叛乱。”
  “今日朝廷斩河南道犯官吏,革故鼎新,三司衙门自此励精图治。草民等虽于草莽乡野之间,却也知晓朝堂律令,必当事事躬问官府衙门,创河南道太平繁盛。”
  楼下的鹌鹑们再一次的表露出心迹和态度。
  朱允熥的手指在栏杆上轻轻的敲动了两下,轻笑声从楼上传递到了楼下,传入那些人家的耳中。
  待到这些幸存的开封府人家再次抬起头时,那二楼的过廊下早就已经人去楼空,空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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