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晋干饭人 第675节
作者:
郁雨竹 更新:2024-05-11 13:59 字数:4460
所以明年寿春那场大雨一定会下,历史上只记载了这一场大雨,是因为这关系到两个大势力的存亡,那没有记载的地方难道会没有雨吗?
黄河,她一定要修!
那,怎么修呢?
傅畅会治水,他是跟着他爹傅祗学的。
傅祗这一生最大的成就不是一直跟随在先帝身边保护他,支持他,而是修建了沈莱堰,解决了豫州和兖州多年的水患。
因此功,豫州和兖州不少百姓都立了傅祗的长生牌位,他在豫州的声望还在赵长舆这个地主之上。
傅畅得到他的真传,对修筑堤坝治理河道很有心得,他此时就取过一支笔来,就着火光告诉赵含章黄河的堤坝要怎么修缮。
“王景修筑的双重堤坝分为内外双堤,黄河水从内堤的上游水门放出,经过外堤的阻挡,再从下游的水门中回流到黄河中,泥沙就被留在了外堤,我们定时清理便可。”
现在坏就坏在,因为大晋陷于内乱和外战,外堤已经多年不曾清理,河道淤堵严重。
第1161章 你一定可以
首要之务就是清理淤堵,然后才能谈其他的治理之道,不过……
看了看认真的赵含章,傅畅道:“其实王景此法极好,我们可以在此段再加建一道堤坝,也做双重堤坝,便可解决掉大部份泥沙。”
他道:“自王景之后,至今二百多年,黄河都不再有大的水患。”
赵含章蹙眉,“这样的堤坝耗费太大,且没有收益。”
“收益?”傅畅皱眉道:“能拦住泥沙,使黄河没有水患,这不就是收益了吗?”
“但收益与付出不对等,”赵含章扭头看向傅庭涵:“你认为呢?”
傅庭涵知道她在想什么,道:“你想造个可以蓄水,分沙,还能使用水利的堤坝?”
赵含章:“不错,在这里,黄河中游的最后一段峡谷,这里水流落差大,能用的水利也多。”
傅庭涵垂眸道:“太难了,非一日之功。”
赵含章道:“我们慢慢来。”
“那当务之急呢?”傅庭涵道:“只有清淤和疏通这一条路?”
“黄河的问题,说到底还是泥沙入河的问题,”上过初中和高中地理的,谁不知道根本性问题是这个?
而赵含章在图书馆时也看过这一类的书籍,她点了点图纸道:“从根本上治理,就得从黄河沿岸入手。”
“我们现在开始很便利,因为连年的战事和天灾,黄河两边靠近河岸的村庄大多空了,可以从现在开始规划。”赵含章道:“算出最安全,又最适合出工的距离,约束村庄和耕作土地靠近黄河两岸。发役植树,除此外,朝廷还会额外出一笔钱做专项的资金,在黄河两岸栽种能够固土防水的草和树。”
傅畅皱眉,正想怎样委婉的提醒她,就听到他大哥慢悠悠的道:“三娘,你不是说国库空虚?怎还会有钱去栽树?且不说这树和草是否可以巩固水土,防止泥沙进入河道,就是可以,你如何能保证钱能用到实处?”
赵含章:“驸马,我有御史,有郡守,有县令,还有两个信箱立着,河岸两边有没有种草种树难道可以瞒过这么多人吗?且,我也有眼睛,我会巡视。”
“至于钱,”她眨了眨眼笑道:“专项的钱不是非得从国库出的,也可以是没进国库的钱。”
众人一呆,不解,“没进国库的钱?”
“是啊,他们应该纳的赋,捐,或者一些当服的劳役,都可以用栽种树和草地来换。”
赵含章决定回去就找汲渊几人商量具体的做法,比如,每户植活多少棵树,多大的草坪可以抵扣多少赋和捐。
除此外,均田制已经顺利施行,经过这一年的过渡,百姓应该都在田地上安定下来,那新的赋税法也该颁布了,从明年开始换掉原来大晋的课田税制,变成租庸调制。
各地驻军中的老兵和残兵,也该陆续放归了。
赵含章一瞬间想了许多,但很快就从思绪中脱离出来,继续商讨治水,“草木可以固土防水,这是真的,不信问庭涵。”
傅庭涵点头,“的确要多植草木。”
“但黄河两岸的泥沙松软又贫瘠,植树未必能存活。”傅畅先前是河阴县令,对此了解得很,黄河两岸的泥土很松,只要下雨便很快汇聚成溪流,直接卷着泥沙冲入黄河。
黄河这么多的泥沙就是这么来的,这样的泥土很难植活草木,可能他们种下去,过不多久一场雨,草木就全被冲垮了。
傅庭涵道:“总会有办法的,而除了植草木外,还可以试一下束水冲沙法。”
这是明代的工部尚书潘季驯提出来的治水法,而到了清代,陈潢又加以改进,“束水冲沙法”的方法总是改变,但总纲却一直如此,一直沿用到现代,可见其成效。
而不同的地段使用不同的方法,因地制宜,不仅可以治理河沙,还能节省人力物力。
傅畅第一次听说这个方法,“束水冲沙法?”
“对,”傅庭涵接过他手中的笔在纸上涂抹,“此法主要针对的是黄河的中下游,黄河经年积沙,河底不知存了多少泥沙,我们挖不尽,也不能派人力下去开挖。”
现在又不是现代,有各种机械,全靠人力,即便是枯水期,黄河的水也不少,民工下去清淤疏通很危险。
所以他们可以用其他方法冲刷河底的泥沙,减少人力损耗。
傅庭涵:“将河道收紧,利用水流巨大的冲击力,将沉积在河底的泥沙冲刷出来。”
傅畅一听,感兴趣的凑近,问道:“冲到哪儿去?”
“这儿,”傅庭涵在图上画出束水冲沙的近堤,想了想,干脆顺手将防止洪水泛滥的遥堤,用于挡水攻沙的格堤也给画了出来。
看到这图,都不必傅庭涵解释了,傅畅一眼明白,他高兴的站起来,原地转圈圈,“好法子,我竟从未想到过此法,黄河泛滥,北波及冀州、青州和幽州南部,南波及豫州、兖州和徐州,但他们地势各不相同,所用之法也应该有所改变。”
“像豫州一带,都是平原,所以应该修筑你说的这几个堤坝,但到了徐州一带,那里地势不一样,完全不必修筑堤坝也可以束水冲沙,比修筑堤坝省力多了。”傅畅高兴的团团转,兴奋的和傅庭涵道:“庭涵,你像你祖父,你才是最像父亲的人啊,哈哈哈哈……”
傅畅笑完去看面色平淡的傅宣,不太高兴了,“大兄,庭涵这么出息,你不高兴吗?”
“高兴呀,”傅宣道:“我一早便知他出息了,毕竟他将父亲和公主驳得哑口无言,而我不能。”
傅畅:“……”
他不搭理他,扭头笑吟吟的看着傅庭涵,道:“庭涵,你这样的能力,应该去治水。”
傅庭涵却道:“二叔,我这只是纸上谈兵,谈不上会治水。”
这还是因为治水任务落在他肩膀上以后,他夜深人静时努力回忆相关知识点才想起来的,但真的是纸上谈兵。
傅畅却觉得不是,他一脸严肃的道:“庭涵,你不要妄自菲薄,我们傅家的人都会治水,你三叔四叔没怎么和你祖父学习,他们也比水部的官吏强,治水图多看几次就会了,便是你父亲,没有上进之心,对此也是一看就会,而你比我们都聪明,都要更像你祖父,你怎么会不会呢?”
傅庭涵张大了嘴巴。
一旁的傅咏和傅洪也张大了嘴巴,他们难得看见严肃的父亲这样夸奖一个人。
傅畅温和的道:“你只是没有治理过,所以觉得自己是纸上谈兵,但当你真的到了黄河边上,你就会明白,你是会治理的,你一定会的。”
连赵含章都被他说服了,扭头双眼亮晶晶的看着傅庭涵道:“你去试试吧,我觉得二叔说的非常有道理,你说不定真的很有天赋呢?”
傅庭涵张了张嘴巴,半天说不出反对的话来,怎么办,他好像也自信心膨胀起来,被说服了呢。
第1162章 猜题
三月热孝期满,傅庭涵从山上下来,而赵含章这段时间也面见了不少来洛阳求职和各个地方推荐上来的治水人才。
能让她满意放到水部和黄河沿岸各县去治水的人很少,但来的人她基本都没放过,都应用到了各个岗位上。
同时,今年秋季的招贤考州试也结束了,这些在司州考试的学子打算在洛阳居住到明年二月参加招贤考国试。
因为洛阳住进大批学子,街道上越发的热闹,洛阳的文化气氛也更加浓重了。
新一版的邸报出来,当即有学子花钱买了一份,然后大家凑在一起看。
这是贫寒学子们的约定,一份报纸两文钱,一天两天不觉得,要是日日买,一个月就得六十文左右,花费还是大。
于是他们三五成群,约定一起买报纸,今天这个买,明天那个买,然后一起看。
不仅邸报,其他报纸也是如此,哦,那专门写市井传闻和各种小言小诗的报纸除外,他们偶尔在茶馆多坐一坐,就能听到说书的读报。
茶馆酒楼里的说书先生最喜欢给人读这类报纸了,然后才是邸报。
没办法,邸报有时候就是太无趣了,上面全是朝廷新增加或者修改的各种政令,或是朝中官员的一些主张和文章,再或是小皇帝和赵含章的一些对话,甚至是赵含章的讲话。
绝大多数人对此都觉得无聊,只有部份士人对此很在意,每出一篇邸报都要来来回回的看几遍。
今天也是。
才一翻开邸报,方鸣就叫道:“傅尚书归朝了。”
其他人立即凑上来看,“在哪儿?”
“这儿,”方鸣指着底下的那几行小字道:“大将军命傅尚书前往黄河治水,这儿还有,命傅畅为河南郡长史,专门负责河南郡内黄河的治理工作。”
方鸣蹙眉,“奇怪,河南郡不是有长史吗?”
“两个长史呗,”一人道:“一人负责政务,一人专门负责治理水患。”
“可水部郎中还空缺着,大将军既要重用傅家人,傅家又的确会治水,为何不封一个水部郎中?”
“看这里,”一人指了另一面邸报的下板,“命曹平为水部郎中,石春和刘乂为水部员外郎,协同傅庭涵和傅畅共同治水。”
“曹平?他不是在青州和光州修建码头吗?大将军竟然连他都召回来了,看来黄河的情况很严重啊,今年下半年和明年上半年最主要的工作便是治水了,你们说,明年春季国试会不会考水政?”
“有可能,邸报上这篇招募治水人才的公告一直挂着,都挂了一个月了还未撤下,大将军似乎很推崇傅公的治水法,你们说,我们是不是也钻研一下傅公的治水法?若是我们能将他的治水策背下来,明年国试即便不中,也可有另一个出路。”
“你以为别人没想过吗?只怕早已有人去尝试了,但傅公早年的文章除了一篇《与杨骏书》最有名,在市面上流通外,其他的文章皆是想找都找不到,市面上那些一看就是假的。”
唉,果然,有争议和政治斗争一类的文学类著作就很轻易被人议论,然后流传下去,也能吸引人阅读的欲望;
而治水策等一系列技术性的文章,除了水政工作人员和对治水感兴趣的人外,谁会去阅读这类文章并加以研究?
这也是许多技术性的知识难以流传下去的原因之一。
至少洛阳的文士们努力了一个月也没能找到那篇赵含章要求全文背诵的文章。
唉,可惜傅宅一直闭门守孝,谁的帖子都不收,想让他们打探誊抄一下文章的机会也没有。
“我总觉得奇怪,大将军的这条要求和前面求治水人才的内容似乎有些不符。”
“总不可能有人敢私加,这邸报人人可见,又放了这么长时间,显然,这就是大将军亲口说的。”
“那你说,大将军的这个要求,是推崇傅公的治水方法和过程,还是治水的结果?”方鸣道:“要是过程,她直接将治水策公开就是,何必让我们如此费心?所以她意在结果,她此举或是想要告诉我们,她可以不讲究治水的过程,只要治水的结果。”
“傅公在豫州治水,使豫州和兖州二十年来不受水患,这显然是极好的结果,大将军这是让我们想,还有什么治水的良策可以使水恰得其所。”
方鸣这么一说,大家都觉得他推测得对,兴奋得团团转,“所以明年春试真的可能考水政,她这是急需治水之才,也的确是在提醒我们。”
一直沉默的郗兰道:“不止水政,你们还忽略了一条。”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