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晋干饭人 第579节
作者:郁雨竹      更新:2024-05-11 13:58      字数:3957
  他不知道大晋未来会如何,也不知傅家将来会如何。
  他的儿子们都散落各地,除了长子外,其他儿子与他都没有了联系,也不知这几年是生是死。
  而长子……
  想到此时被扣押在蜀地的长子和公主,傅祗想了许久,还是摸出他早就写好的信看起来。
  他想将信撕了,可又不甘心,最后他还是摊开信纸,又重新写了一封。
  他知道,庭涵和长子公主的关系不太好,他们父母子女之间有问题,这才多年不联系,互相间也不问候,他不知道将来会如何,但如今蜀地将长子和公主扣下,显然是想用他们做人质,从赵含章手上得到些什么。
  想到这里,傅祗更愁了。
  傅祗和赵长舆不一样。
  赵长舆临死想着国事,更想着家族,傅祗则觉得儿孙自有儿孙福,家族兴衰不必过于强求。
  他自觉抚养几个儿子都尽力了,未来怎么样,得靠他们自己活,他只心疼从小被严厉对待,没有享受过父母宠爱的长孙。
  于家事上他想得通,于国事上他则不愿轻易放手。
  后者可是涉及千万家百姓的生死存亡啊。
  傅祗并不是迂腐之人,他忠于晋帝,是因为一乱不如一安,一旦失去晋帝,天下当即四分五裂,人人都可以称帝,那天下百姓的苦难就真的没有尽头了。
  所以不论是谁,不论发生什么变故,他都强力支持晋室,因为天下需要一个高高在上的人镇着。
  可是,现在赵含章的声望和能力让他心中生了怀疑,如此情势下,晋室继续真的会好吗?
  尤其长安的将军和官员们如此,傅祗更是心力憔悴,所以,是不是要换一个天,这些人才能顺势换掉,这天下才能焕发生机?
  第991章 刷声望
  傅祗难以立刻就有定论,而他要在普通百姓、士族、官员、以及南阳王留下的势力之间周旋,心力憔悴。
  长安情势复杂,这里又是大晋西关,轻忽不得,现在他缺钱、缺粮、缺人,能做的就是在现有资源的基础上平衡住各方势力。
  直到赵含章很快让人送来了第二批救济粮,情势才开始有变化。
  就连长安的官员们都没想到第二批赈济粮这么快就到来,当即去找傅祗要俸禄和粮草。
  傅祗似乎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他们赶到后不久,长安城中的百姓也躁动起来,大胆的围着刺史府,哀求傅祗救命。
  傅祗派去的人在人群中时不时的说一句,“这是大将军拨来的赈济粮,只为救我等遭遇粮荒的灾民的,刺史可不能因为军队缺粮就挪作他用啊。”
  “是啊,我们家人都饿死了,现在就剩下我一个了。”
  百姓们围府不去,傅祗也和上门来的官员和将军们道:“你们也看到了,群情激奋,若我不给出赈济粮,只怕他们要作乱。”
  刘将军脸色难看道:“有作乱之人,平定便是。”
  傅祗便问道:“将军可以拿出多少兵马平息混乱?到时候函谷关还能余留多少士兵守关?”
  他叹息道:“长安百姓,不多了~”
  所以他们真的要因为这点赈济粮把剩下的百姓杀死,逼走吗?
  众人都不说话了,傅祗见他们脸色和缓,这才道:“我已上报朝廷,求要粮草和俸禄,以今日大将军之能,怕是不日就会送到。”
  其他人却没这么乐观,赵含章愿意给百姓赈济粮,不见得愿意给长安守军粮草,官员们俸禄,他们又不算是她的人。
  想到这里,有人心中一动,抬头去看傅祗。
  算起来,傅祗虽一直是保皇派,行事却一直偏向赵含章,而赵傅两家结亲,听闻,赵含章和傅庭涵的关系一直很好呢。
  想到此处的人心头火热起来,话锋瞬间一转,“刺史说得对,长安百姓所剩无几,此时应以安抚为主。”
  等傅祗将他们送走,长安城中已有近一半的官员和参将偏向他,加上本就属于他的官员、参将等,他已经能以多服少。
  他们一走,傅祗当即将早已拟定好的以工代赈令发布,绝大多数百姓不认字,所以除了张贴公告外,他主要是派官吏到刺史门口宣讲,解疑。
  以工代赈的内容很多,比如,他要求清扫街道,修缮房屋,平整土地,砍伐晾晒木柴……
  要做的事情有很多,天快冷了,若不做保暖措施,恐怕百姓们不饿死,也会冻死的。
  长安的百姓很快就接受了以工代赈,并且迅速将赵含章列为第一崇拜和喜欢的人。
  不少人家都开始为她准备长生牌位,讲究一些的,会选好木头,像供祖宗一样将她供起来,不太讲究的,则选一块他们能拿得出来的好木板,请人将她的名字刻上。
  流浪在长安城中的流浪儿,则是从废墟中捡了一块板子,按照自己的想象涂鸦了一个女子形象的人脸便供起来,大家争相供奉赵含章的长生牌位。
  这两年,先帝和赵含章先后给过长安赈济粮,但真正落在百姓手中的没多少,大多要先补充军中粮草。
  只有这两次,送来的赈济粮完全用在他们身上,而听闻,他们后面还会有赈济粮,这怎能让他们不爱赵含章呢?
  傅祗看到这样的情况,幽幽地叹息一声,满心复杂,却没有出面扭正。
  和傅祗的纠结以及遮掩不同,青州和光州是大张旗鼓的宣扬赵含章的仁德与功绩。
  青州被王浚祸害得不轻,而光州,王敦带着大军跑了,匈奴兵和石军攻占光州时如入无人之境,州内的坞堡全被石勒和刘聪攻下,钱财被搜刮干净。
  坞堡如此,更不要说城中了,但凡有点钱的人家都被抢光了。
  所以赵家军的到来,下至流民乞丐,上至士族遗宦,全都举双手欢迎。
  赵宽见状,也不扭捏,直接为赵含章做代言,致力于将青州打造成第二个豫州,以成为赵含章和赵家军强大的后盾之一。
  光州自然不肯落后,孙令蕙一边重建光州,一边和青州争相宣传,甚至还传回了陈县。
  他们宣扬的话,做的事生生让赵含章打了一个抖,赵铭也觉得他们太过阿谀,大有做奸臣的潜质,于是写信将此事告诉了赵程。
  赵程一看,气得不轻,当即写信去痛骂赵宽,孙令蕙也没被赵程放过。
  赵氏子弟基本师从赵程,就是孙令蕙,小时候跟着兄长去赵氏邬堡,也会跟着听几堂课,所以赵程不仅是她的一个舅舅,也是她的一个先生,所以,收到这封信,孙令蕙和赵宽一样感觉到了一脸唾沫,然后有些羞愧脸红。
  不过,他们还是不改。
  当然,这是之后的事了,此时,他们还没收到信件,还在争相拍赵含章的马屁,为她争夺民心。
  傅庭涵进到青州时就觉得青州很活泼,街头巷尾都洋溢着一种活力,虽然大多数人也是粗布麻衣,衣衫褴褛的样子,但精神状态很不一样。
  只是几日不见,赵宽已经瘦了一圈,又黑了一些,眼底青黑,只是脸上还是兴奋的。
  看到傅庭涵,赵宽一下拽住他的袖子,几乎要哭出声来,“三妹夫,你终于来了,你不知道,我日夜就盼着你来,底下的官吏无能,汇报上来的数据混杂不已,我看得眼都是花的,还得一个一个去核查……”
  傅庭涵抱歉道:“我恐怕帮不了你,这次来是为了别的事。”
  赵宽微楞,问道:“什么事?难道大将军不喜欢我为她收买人心,所以已经不局限于在信上骂我,特特派你来骂我?”
  傅庭涵一噎,打算放弃瞬间冒出来的各种问题,和他道:“我是来晒盐和改盐政的。”
  赵宽道:“方法不是还没研究出来吗?你不是写了法子让工匠们慢慢琢磨吗?怎么亲自过来了?”
  傅庭涵没有说很多,只道:“朝廷现在急需用盐,我们得在明年之前琢磨出海水析盐来,你挑出几个工匠,让他们随我去海边吧。”
  第992章 出盐
  赵宽静静地站着。
  傅庭涵一看就明白了,“你找不到工匠?”
  赵宽就叹息道:“尚书,这不是我推托,而是真的找不到。”
  现在青州的任何一件事都比研究晒盐法紧要,大晋又不是没有盐,只不过是贵一点,他觉得可以晚点开始。
  不过傅庭涵亲自过来,以大将军对他的看重,这盐政只怕是另有乾坤。
  赵宽在脑海中将自己现在能用得上的人想了一遍,道:“我让人在各郡县寻找会煮盐的工匠。”
  目前,各地的盐巴获取还是以薪煮为主。
  但,煮盐也是有技术的,不是往锅里灌水,一味的烧火就可以,所以他们得找技术人员。
  当然,煮盐对傅庭涵来说不难,可现在时间紧,他实在不想找新人再一个一个的教。
  不过现在各州人民因为战祸到处流浪,记录在册的工匠大多不在原籍,想要找到的确不易。
  傅庭涵想了想后道:“工匠你暂时找着,再给我找一百个信得过,又身强力壮的青年,我来教他们煮盐、晒盐。”
  赵宽应下,但对傅庭涵纸上写的方法表示怀疑,“尚书,海水真的能晒出盐来吗?”
  很快,赵宽找到的两个煮盐工匠给了他回答,道:“海水晾晒的确可以出盐,但那盐不能吃,吃了会死人的。”
  当然了,不是立刻就死,但他们世代生活在海边,祖先们偶尔发现太阳暴晒之下,沙滩上会有白色的晶粒,一摸便知道是盐。
  所以先祖们是偷偷试过海水晒盐的,只不过晒出来的盐很苦,人吃难以下咽,吃过一段时间后就会中毒而亡。
  所以他们拒绝晒盐。
  但,傅庭涵坚持要晒盐。
  工匠和傅庭涵,赵宽自然是相信傅庭涵了,于是他直接将好不容易找到的这两个工匠交给傅庭涵,以及选出来的一百青壮。
  傅庭涵就带他们住到海边的废弃小渔村里,这里很方便,不仅滩涂平坦开阔,隔壁还是光州。
  孙令蕙听说傅庭涵到了,当即也选出一百青壮,带过来交给他。
  先不管晒盐法行不行,反正人交给傅庭涵,和他学本事总是没错的。
  青州有的,她光州也都要有。
  看着孙令蕙带人直接越过界限到青州来,还要傅庭涵也在隔壁滩涂开几块盐田试验,赵宽忍不住道:“孙刺史,何必如此着急,晒盐法八字还没一撇呢。”
  孙令蕙笑眯眯,“我从不怀疑傅尚书的本事。”
  赵宽看了一眼嘴角微翘的傅庭涵,心中暗骂一句“马屁精”,然后立即道:“三妹夫,我也相信你。”
  傅庭涵嘴角的弧度更高,连眉眼间都是笑容,“我还需要一些东西,有劳两位刺史帮忙寻找了。”
  他也很公正,一个人给他们一张纸,纸上的内容还是一样的,他们看了一眼,和他们离开陈县时拿到的方子一样,上面要求了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比如重晶石,这东西在海边并不少见,在浅海的一带的岩石中一找一大片。
  傅庭涵道:“这些东西都不贵重,之后也会需要很多,所以多多益善。”
  赵宽和孙令蕙对视一眼,点头应下。
  好忙啊,傅庭涵来这里不但没减少他们的工作量,反而还增多了。
  俩人忧伤的下去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