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晋干饭人 第429节
作者:郁雨竹      更新:2024-05-11 13:57      字数:3950
  刘乂来找赵含章,主要是来告别的,他得回家了,不然家里要担心,昨晚赵含章没有夜袭平阳城,他也和赵含章议和了,心头大事放下,他也得回去告诉他老爹。
  但还没等他开口告别,赵含章把手中的长枪丢给亲卫就邀请他道:“北海王有无兴趣参观一下我的军营?”
  刘乂告别的话就一顿,他瞪大眼睛问:“我可以参观?”
  “自然。”赵含章笑道:“走,我们先去用早食,等吃过早饭我就带你去看。”
  为了招待刘乂,他们早上吃的是面,面里还卧了一个鸡蛋。
  赵含章吃得心满意足,面是用麦粉和豆粉按照一定比例掺在一起做的,但麦粉居多,因此看得还挺白,赵含章还问刘乂:“北海王吃得如何?”
  刘乂满意的点头,“好吃!”
  “北海王吃得满意就好,这面加了豆粉,我还以为您这样的贵人吃不惯呢。”
  刘乂道:“赵刺史这话就羞煞我了,论家世豪富,我刘家远不及你赵家,在没当皇子前,我也不过一乡间小儿。”
  刘渊没称帝前四处奔走,他曾是匈奴放在洛阳的质子,原配死后,他与氐族结盟娶了单氏,生下刘乂。
  但他那几年为了能够回到匈奴五部奔走,根本没空管孩子,刘乂就放在他外祖家里。
  和匈奴是游牧民族不一样,氐族和汉族一样,以农耕为主。
  所以刘乂说自己是乡间小儿一点没错,这样的面食,在他小时候也是很难得的食物了。
  即便是地主家里,日子也没外人想的那么好,不过与平民比起来可以果腹罢了。
  像用麦粉做成面条,还能打一个鸡蛋,在刘乂的记忆中已经是很好的饮食了。
  但当了皇子才知道,这不过是小意思罢了。
  汉国皇宫奢糜,刘渊已经是相对来说比较宽和的君主了,但一朝得势,还是忍不住奢靡享受。
  备受刘渊宠爱的刘乂自然也不愁吃穿,什么东西都是用的最好的。
  于是,赵含章就听着刘乂说他在皇宫里的一日三餐下面,早餐就有白粥、白面、炙烤羔羊、三宝鸡和奶酪等……
  听到这么多好吃的,赵含章忍不住问,“早上就吃这么油腻的东西?”
  “油腻吗?”刘乂道:“并不油腻呀,羔羊肉嫩,并无赘肉,而三宝鸡的油被撇掉了,一点也不油腻,我也只喝汤,并不吃鸡肉。”
  赵含章有些食不下咽,干脆停下筷子问:“北海王既然在乡间生活过,应该知道这是极奢靡的一顿,每日皆如此,还要换着花样做,不知要耗费多少钱财?”
  刘乂道:“皇室护佑天下,天下反哺皇室,这是理所应当的事,我们皇族本就要受天下人供养的。”
  赵含章重新端起碗来吃,等吃完面,又把汤也喝光,不留一丝,这才道:“可是,你们刘氏护佑天下了吗?如今天下大乱,百姓流离失所,你们刘氏占了几成责任?”
  刘乂有些不高兴的道:“我父亲未称帝前天下便已大乱,这是司马氏的罪责,我父亲是应天命而为,继承的是汉室的江山,是拨乱反正。”
  赵含章:“……少年,你不会真以为你们刘家是汉室后代吧?你是匈奴人啊!”
  刘乂脸色涨红,有些羞恼道:“我父亲说是就是!”
  “行吧,”赵含章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虽然我们立场不一样,但看在相交一场的份上,我还是要提醒你一下你,对治下之民好一些,别忘了,国由民组成,你们既受他们供养,那就要做到护佑他们的责任。”
  刘乂骄傲的道:“这一点,我父亲可比你们晋国的皇帝称职。”
  赵含章不置可否,晋帝是因为不能做主,其实他对百姓有怜悯之心;而刘渊,这两年为了军费和享受,可没少剥削并州的百姓。
  不仅是汉人,还有羯胡和其他胡人,就连匈奴平民,也常常因为交不够上面所需的份额,不得不拉上自家的马匹参军。
  但这些话赵含章不会明说,其实,他们这么乱也挺好的,等到时机成熟,她推波助澜一番能让汉国内部生乱。
  提这一句,已经是她对刘乂小皇子最大的善意了,她还可以给另一份更大的善意,不过此时不是时候,她决定等他走的时候送给他。
  用过早食,赵含章就带他去看她的士兵们操练。
  刘乂小皇子虽然参政了,但只有旁听的份,目前还没干成什么事,更不要说兵权了。
  但他也常去军队,见过他们匈奴的军队是怎样的。
  其中汉国最厉害的大军除了王弥和石勒那两支外,就是刘聪领着的那支军队了。
  但他记得他去时,大家都松散的四处坐着,偶尔有人围成圈摔跤玩儿,像这样令行禁止,整齐划一的操练,刘乂小皇子很少看见。
  随着士兵们哼哼哈哈的声音响起,手中的枪变化,刺、扎、撩、拨……凶悍之气铺面而来,刘乂心中热血沸腾,同时脊背微微发寒……
  赵含章带他走了一圈军营,又谈了一番练兵之法,用过午饭,他们还去看了赵家军的骑兵。
  赵含章道:“比骑兵,我们是比不上你们的,还请北海王多多指教指教。”
  这一指教天就快黑了,刘乂走不了,便又多留了一晚上。
  刘乂的侍卫长也不心急,因为除了辎重和粮草那部分区域外,其他的地方,他们想去哪儿就去哪儿,自由得很,并没有被拘禁的感觉。
  他们既然是自由的,来去自如,那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第二天,刘乂又想告辞,赵含章却邀请他去隔壁县城里走走,她道:“永和县是从你们手里抢过来的,城中有不少匈奴人和羯胡,北海王既然与我议和了,不如同去,也替我安抚一下他们,免得他们冲动行事,最后枉送了性命。”
  刘乂一是不想破坏和赵含章才定下的盟约,二也的确不想曾经的子民白送性命,于是和赵含章去了。
  于是赵含章点了一队亲兵,浩浩荡荡的往永和县去。
  汲渊就这么看着赵含章把那傻皇子哄走,他拢着手站在营地前看了好一会儿,见傅庭涵从不远处经过,忙叫住他,“庭涵要去做甚?”
  傅庭涵带了一队人,闻言道:“我找到水了,现在带人去挖井,汲先生怎么不一起去永和县?”
  “我就不去了,在这里等汉国的使臣,北海王那里,女郎一人足够了。”
  何止是足够呀,简直是绰绰有余。
  第724章 使团
  刘聪领着大军一路打到了晋阳城下,晋阳外的百姓都躲入了城中,刘琨守城不出,刘聪一时间还真拿他没办法。
  刘琨本人打仗不行,但他手下也有良将的。令狐盛就是其中一员,有他在,刘聪一时打不进晋阳。
  只是他们也没有多余的兵力援助在冀州的刘希了。
  平阳的诏令接二连三的传来,刘聪得知赵含章陈兵平阳城外,即便知道她这是围魏救赵,他也只能领兵回防。
  可恶的是,上党的位置分明更重要,她却绕过上党,只陈兵在平阳城外。
  而石勒只观望不出兵。
  刘聪和刘渊一样,都赌不起,一旦丢失平阳,汉国威望扫地。
  刘聪只留下一部份兵马,便班师回朝。
  他带着大军紧赶慢赶的跑回平阳,结果却因为刘乂自己跑到赵家军大营而不能出兵,刘聪几乎气死。
  他没有掩饰自己的怒火,直接将屋里的东西全砸了。
  “大将军,使臣已经出发,难道我们班师回来就是为了议和的?”
  “是啊,大将军,此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要我说,管他是谁呢,拿下赵含章要紧,若能在此击败她,说不定能顺势拿下洛阳。”
  “这种妄想在我们这里说说就好,可不能在外头说。”
  “陛下还在为北海王遮掩,说什么北海王是为了解平阳之困,不然赵家军会在大将军回来之前夜袭,可我们出去逛了一圈,城外二十里内根本没有敌军,也没有军队驻扎过的痕迹,什么夜袭,那都是胡诌的!也不知道是赵含章骗了七皇子,还是七皇子骗了陛下?”
  “行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大将军,我们就这样什么都不做,由着赵含章牵鼻子吗?”
  刘聪目中闪过冷光,“赵含章几乎收下了整个司州,中原尽归她手,晋帝和苟晞就没一点反应?”
  他拳头紧握,冷冷地道:“派人拿上重礼去郓城,她既然能直逼平阳郡,我们自也可以让她后方失火。”
  “是!”
  朝中其他大臣可以和刘渊说放弃刘乂,但太子不行,刘聪也不行。
  刘乂不仅是刘渊最宠爱的儿子,还是单皇后的儿子,是嫡子。
  刘渊推崇汉治,朝中的大臣们虽然不喜欢汉治,却极认一点,那就是嫡长子继承制。
  所以刘和是太子,因为他是刘渊原配所出,是嫡长子。
  而刘和之后,刘乂是第二个顺位继承人。
  说真的,刘聪不太看得上刘和这个大哥,他觉得他爹也不太看得上,如果可以自由选择,刘渊怕是会选择刘乂。
  所以,刘聪不能针对太子,也不能针对刘乂,刘渊会很不高兴的。
  他们父子间的感情,其实并没有那么深,刘聪有感觉,父亲会为了大业杀他,也会为了刘乂杀他。
  刘聪刚选好人去郓城时,卫玠和赵信他们已经进入冀州。
  他们小心的绕开石勒的势力范围,假装是商旅赶路,护送他们的赵家军都将甲胄收起来,只是脊背挺直,行止有度,一看就不是一般的护卫。
  到了一条岔路口,众人停下,等待卫玠和赵信选择去路。
  卫玠展开一幅小图,仔细对照一番后点了点某处道:“我们应该在这儿,若是往西,再有两日便能到达中山郡,刘希在那里,王浚大军也在中山郡外。”
  赵信道:“那就要穿过常山郡,那里大半被匈奴汉国所占,虽然现在刘聪退走了,但留下的士兵不少,现在还在战时,沿途戒备森严,我们恐怕不好穿过。”
  卫玠点头,“所以我们走这条路,就是要多费一些时间,可能要四天时间。”
  绕是绕了一些,但安全,速度再快点的话,三天也不是不能到。
  王聿见他们凑在一起说了半天,不由凑上去看,见地图还算详尽,就问道:“我早想问了,这图哪来的?”
  跟着凑上来的半大少年赵实立即骄傲的道:“是我三姐夫画的。”
  王聿:“你三姐夫是谁?”
  赵实:……
  赵实瞥了他一眼,“傅庭涵,我三姐夫!”
  一旁的赵信笑道:“傅尚书很厉害,他从一些典籍县志中找出山川河流以及道路的描写,可以据此画出大致的地图。”
  现在太学正在画的舆图就是他和程叔父在主持,现在给我们的这幅小图只是截取的一部分。
  说到这里赵信就不得不佩服傅庭涵的脑子,不对照舆图,只凭借记忆就能够画出一幅小图来。
  一路上他和卫玠对照过,实际和地图的差异只有两分左右,有差异的地方他给记了下来,回头交给傅庭涵修正。
  卫玠收了图,道:“那我们从东边这条路走吧。”
  众人应下,纷纷上车上马,转向东边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