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钱,我有刀 第148节
作者:
欧阳墨心 更新:2023-12-29 16:33 字数:4070
木夏:“林娘子果然一针见血。”
“噗!”
众人笑作一团。
花一棠的脸黑了,瞪了几人一眼,摇了两下扇子,眼梢长长挑起,笑道,“既然白家主问了,花某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是,若花某能将此案来龙去脉说个清楚明白,白家主又待如何?”
白嵘挺起肚子,“青州白氏至此以后与扬都花氏化干戈为玉帛。”
“好!”花一棠啪一声合起扇子,做了个“请”的手势,“白家主想问什么,尽管问。”
“第一个问题,铁氏医馆的玉牌是怎么回事?”
“玉牌虽然是白家主贴身之物,但当夜带玉牌去铁氏医馆的并非白家主,而是白十六郎。所以花某推测,那块玉牌是白十六从白家主处偷来的。”
白嵘瞪大了眼睛。
“白十六的口供上说,案发那日清晨去白家向白家主请安,当时白家主佩戴的就是这块玉牌,若按他所言,白家主便是从早至晚,一整日都佩着这块玉牌,这便不对了。”
“哪里不对?”
“白三郎说过,白家主极爱玉,所以定对每种玉的品性和养护方法极为熟悉。羊脂玉怕光,若被阳光直射,便会玉质受损,青州阳光炽烈,凶案发生那日又是晴天,白家主断不会整日戴着羊脂玉牌,而会选择其他玉种的玉牌替换。所以,结论就是——白十六说谎。”
花一棠顿了顿,“但白十六能一眼认出玉牌,且言之凿凿,毫不犹豫,说明他对玉牌十分熟悉,再加上他是多年赌徒,便不能猜出,他是偷了玉牌想要当做赌资。”
白嵘没说话。
“接下来的事就很简单了。当夜白家主回房后清点玉牌,发现少了一块,当然,白家主如此睿智,略略一想,也能想到是白十六偷走了玉牌,于是,白家主大为恼怒,急急忙忙去白十六的祖宅讨要。白十六的祖宅位于秋门坊千重巷,从白家主家中过去,穿过秋门坊的百夜巷最近,这也是白家主被目击路过案发现场的原因。”
白嵘神色黯淡了下来。
“可待白家主来到白十六祖宅时,却发现他人不在,便在他房中等候,不料却等来了两个杀手,将你击晕,待你醒来时,怕是已经在南乡赌坊的密室了吧?”
白嵘沉默片刻,摇头,“不……我醒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十六郎被割断了脖子……血溅上了屋顶……十六郎、那孩子……就这么死了……”
花一棠也沉默了,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眺望着窗外,此时正值青州仲春时节,阳光正好,一枝桃花在春风中摇摆,仿若孩子灿烂的笑脸。
林随安想起,白十六郎比白向还小了几岁,今年也只有十八岁。
“你可知杀了十六郎的是什么人?”白嵘问。
花一棠放下茶盏,微微叹了口气,“应该是南乡赌坊的打手。白十六郎之前在南乡赌坊五层楼输掉了祖宅,还被狠狠打了一顿,丢了半条命——之后都是花某的推测——有两个打手找到了白十六,说有办法帮他翻本,但要白十六帮他们寻一位名医治病。”
花一棠抬眼看向白嵘,“白十六认识铁海,是白家主介绍的吧?”
白嵘脸色惨白,闭了闭眼,道:“一月前,白十六郎来寻我,说也患了头痛病,那日正好铁大夫在宅中看诊……”
白嵘说不下去了。
这便对上了,据方刻所说,那个昏迷的黑衣人因为长期用药,药性侵入大脑,会导致癫狂,铁大夫常年医治头痛病,定对脑病很有造诣。
但为何他们不自己去寻大夫,非要找白十六的路子?
林随安想了想,也明白了。想必是他们的症状太过奇怪,信不过普通的大夫,更怕不认识的大夫泄露他们的病情,所以找青州白氏的门路。青州白氏就算再没落,也是五姓七宗,若是白氏介绍的病人,大夫定然不敢怠慢。
花一棠:“但那打手病情太重,案发当夜治疗期间,突然发狂,砍死了铁大夫,另一名打手怕尸体上的刀痕暴露他们的身份,所以将尸体砍成了肉泥。白十六吓得半死,带着打手逃回祖宅,不料正好撞见了白家主。”
“打晕白家主后,白十六发现玉牌落在了铁氏医馆,于是顺理成章将白家主诬陷为凶手,想着逃过此劫。只是不知是那打手又发了狂,还是什么其他原因,将白十六也杀了——”
“其实,十六郎死的时候,我似乎还看到了伯克布,”白嵘道,“还听到了刺耳的笑声……”
花一棠想了想,叹息道,“青州白氏如今只靠白家主一人独撑,只要白家主成了杀人凶犯,白氏定然大乱,内都不休,大厦倾覆,青州白氏便成了伯克布的掌中之物。想必当时的伯克布很得意吧。”
白嵘:“那为何不直接杀了我?!”
花一棠举起茶盏,敬了白嵘一杯,“为了以防万一。活着的白氏家主可比死了的有用多了。”
白嵘沉默片刻,端起茶盏一饮而尽,苦得差点没厥过去,“这是什么茶?!”
“我家伊塔的独门煮茶手艺,放眼唐国,没有第二家。”花一棠笑道,“白家主,满意吗?”
白嵘重重放下茶盏,踹了一脚旁边的白向,“还不速速拜见你义兄?”
白向:“诶?!阿爷,花四郎比我小——”
“快拜!”
白向委委屈屈站起身,委委屈屈抱拳,“青州白向,拜见义兄……”
花一棠笑成了一朵花,起身捋了捋袖子,大步上前扶起白向,“三郎不必多礼。义兄来的匆忙,也没带什么见面礼——木夏!”
木夏飞快退了下去,不多时又抱了个黄花梨的箱子回来。林随安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伯克布的箱子,里面装的是南乡赌坊的房契、地契等等。
“这是昨夜你与义兄一同赢回来的,送你了。”花一棠拍了拍箱子道。
白向下巴掉了,结结巴巴道:“这、这这这合适吗?”
花一棠语重心长道,“白十六郎虽是被人杀害,但究其根本,仍是因为一个赌字。以后,你还是莫要开赌坊了。白家主喜玉,不妨就做玉器生意吧。”
“好好好,多谢义兄!义兄威武!”白向一把抢过木箱,叫得又甜又脆。
白嵘瞪着一双眼珠子,怔怔看着花一棠半晌,又看了眼自己不成器的儿子,长长叹了口气,朝花一棠郑重行了个礼。
后生可畏啊……
花一桓要的只是他们青州白氏的地盘,而这个花一棠想要的,竟然是青州白氏的人心。
*
小剧场
十日后,扬都,花氏大宅。
花一桓正盯着唐国地图发愁,唐国五大都城中,花氏商业版图占了四城,唯独广都城久攻不下,回想起来,当时年轻气盛,对青州白氏下手太狠,不慎结了仇,如今……不好办了啊……
花一桓举着毛笔,在广都城上空转悠,有些犹豫不决。
要不,干脆将青州白氏一举灭了?
“家主家主家主家主!”伊梅尔举着一卷轴书冲了进来,吓得花一桓差点一笔勾去广都城,“青州白氏家主白嵘来信了!”
花一桓放下毛笔,抬头,半晌,“哈?”了一声。
伊梅尔迫不及待展开轴书,飞快扫了一遍,总结出中心思想:
“白家主说,花四郎帮他洗脱了杀人凶犯的嫌疑,非常感激,便让白家三郎白向认了四郎做义兄。”
花一桓:“哈??”
“白家主还说,以后愿意与花氏精诚协作,在广都城开拓市场,合作共赢。”
花一桓:“……”
伊梅尔收起轴书,突然又觉得有些不妥,“家主,这白家主突然来这么一出,不会是有诈吧?”
花一桓用毛笔头挠了挠额头,和花一棠用扇子挠额头的动作一模一样,笑道,“白嵘早就撑不下去了,正好趁机就坡下驴,向花氏示好。”
伊梅尔点头:“家主所言甚是,如今广都城藩人势大,青州白氏若再不找出路,很快就会被吞并殆尽。与花氏合作,是他最好的选择。”
花一桓看着地图上的广都城,松了口气。
如此甚好,多个盟友总比多个敌人强。
伊梅尔感慨:“不得不说咱家四郎真是了不起,不仅考得一甲进士,封了官,顺路还帮咱们拉拢了青州白氏,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
花一桓失笑:“那臭小子的运气,的确不同凡响。”
伊梅尔:“对了家主,听说林娘子在广都城大展身手,擒获了伯克布!”
花一桓一怔:“是上次和咱们在港口抢生意,身边跟了十二个难缠的护卫,打伤了咱们二十三个兄弟的——伯克布?”
“就是他!被林娘子打成了猪头!该!”
花一桓皱紧了眉头,原地转了两圈。
伊梅尔:“家主?可是有什么不妥?”
“立即传信给四郎,就说给林娘子的月俸再加五百金。”
“诶?!”
“此等豪杰,定要好好将人留在四郎身边,万万不能被他人抢跑了!”
“家主睿智!”
*
林随安:阿嚏!谁念叨我?
白嵘:阿嚏!怎么突然有种劫后重生的感觉?
第129章
离开广都城的这一日, 是个雨天。
连绵的雨丝串起天空和大地,潮湿的空气中弥漫着雨天特有的苦味,道边的大树被洗得翠绿, 枝杈上散着半开不开的小白花,又有点香。
也不知道是谁规定的, 每座都城都外必有一个十里亭, 为文人墨客为友人饯别送行的胜地,广都城外也有。出东门沿着官道向西走十里,远远就能看到八角的凉亭,石桌石凳脚下长满了苔藓。
广都城的饯别宴无需奢华,但一定要讲究,八菜四汤,一壶浊酒, 有两种原材料必不可少,分别是鱼和蛇,取“如鱼得水”、“飞龙在天”之寓意。
今天是车太守做东,任参军和赵正止作陪, 蛇肉选了青州碧蛇,肉质鲜美,极有嚼劲, 大家都吃得挺欢畅,唯有靳若过不了心理大关, 一口未动。
车太守端着酒杯,先吟了首诗,“南行路迢迢, 梅雨心渺渺,与君离别意, 思来泪沾巾,”幽幽叹了两声,“之前车某听信了谣言,以为花家四郎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怠慢了花县尉,还望花县尉莫要见怪!”
花一棠笑道,“并非谣言,花某的确是扬都第一纨绔。”
“花县尉大度!”车太守又道,“林娘子,车某之前有眼不识泰山,还请林娘子多多海涵呐!”
言罢,还用用袖口按了按泛红的眼角。
林随安笑得干巴巴,“车太守言重了。”
太夸张了,就算她是暗御史,也不用演得这般依依不舍吧?鸡皮疙瘩落了满地啊喂!
车太守吸了吸鼻子,又举杯敬其他人,“诚县气候较广都更为潮热,易生瘴气,诸位此行,定要多多保重身体啊。”
方刻等人硬着头皮应付。
酒过三巡,车太守觉得感情抒发地差不多了,总算开始说正事。
“诸位此去诚县,定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尤其是进入诚县之后,定要小心门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