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凝白自然也能够看到弹幕，此刻微微一笑，越发显得灵秀漂亮。
  按照惯例，并不会一上来就直接带货，这样显得吃相有些难看，自然要慢慢一步步引导来。
  小禾苗迅速转移话题：“众所周知，我们凝凝除了美貌之外，还被称为宝藏女孩！”
  “大家知道为什么吗？”
  “那是因为——她会的实在太多太多啦！”
  “会跳舞，会弹琴，会书法，还会画画……”
  “天哪，这是什么神仙宝藏！”
  陈凝白也客气笑道：“哪里哪里，不值一提。”
  “哇哦，居然还这么谦虚……”
  小禾苗艰难的接着炒气氛！
  “不过凝凝，今晚在我们直播间，要不要跟粉丝透露一下——你到底还会多少？”
  “会什么？”陈凝白眨眨眼，格外无辜。
  “我会的那些无非就是琴棋书画，这些很普通的，女孩子想要提升自己，基本都要学的。”
  她说的一本正经，脸上的表情也很认真，但这说话的方式……
  小禾苗迅速夸张的大笑起来：
  “哈哈哈……”
  “看来凝凝今晚是不想透露了。宝贝们，大家都注意了，接下来再看到凝凝，一定要发掘出她其他的能力！”
  “我跟你们讲，她绝对藏了更多的宝藏！”
  “低调。太低调了！”
  评论弹幕又一次热烈起来。
  陈凝白略动了一下眉。
  她能感觉到小禾苗刚才似乎是有那么一瞬间的卡壳，只不过用大笑掩饰住了。
  但仔细斟酌了自己的回答后，她又自信起来——该怎么说话这件事，她可是曾被宫里的女官们教导过的，如今说出的，就是自己想要说出的话，不必在意这种人的想法！
  本来嘛，想要嫁得好人家，琴棋书画不过是最基础的，如今大家反倒都不学，而是跟男人们一起上课，着实有些不知分寸了。
  小禾苗转过场接着说道：“哇！我们凝凝真的超有内涵，超有自信的。那凝凝，你觉得女孩子在成长过程中最需要什么？或者说，在她的人生当中，最需要什么？”
  按照品牌方给出的台本，他们这次的宣传主题在于【提升自信能量】。
  甭管护肤品跟自信关系大不大，怎么扯，但是在如今集体讨好女性市场的情况下，这个选题可谓是十分优秀了。
  没错，自信，确实会让人变得耀眼，变得更有动力前进。
  可论起自信，没有人比陈凝白更自信了——信过了头就成负了。
  她又对着镜头笑了笑。
  不知为何，小禾苗心头疯狂开始打鼓。
  只听陈凝白说道：“我觉得，一个女孩子的人生当中，最重要的应该是德行吧。”
  “就是女子四大评判标准里，德容言功里的那个德行。”
  小禾苗一口水差点喷出来。
  直播间也讲究个随机应变，可你这才开始就不按台本做，也实在太伤脑筋了吧！
  还有，德行就德行，干嘛还要扯“女子四大评判标准”？
  怎么评判？谁评判？凭什么评判？
  他要怎么描补啊！
  直播间里来一套大清复辟啊？
  但到底是千万粉丝的网红，此刻他赶紧鼓掌，打断陈凝白剩下的话：
  “我明白我明白，看来我们凝凝真的是三观超正的正能量宝藏女孩！”
  “你的意思是，女孩子的人生当中，她的品德和她的所作所为是非常重要的是吧？”
  “确实，品性正直善良的人，才会真正赢得别人的尊重。”
  就像这个品牌……天哪怎么还能把话题不尴尬的扯到品牌上啊！
  再一看直播间弹幕和评论，除了的疯狂粉丝喊着【小禾苗好棒】以及【凝凝好美】之外，再没有别的动静了。
  小禾苗心中一沉，知道这是真正有想法的粉丝如今反而都不说话了。
  对于直播来说，激情消退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
  然而陈凝白却笑了笑：“嗯，你要这么理解的话，也对。”
  “毕竟，古书上也有教导我们女孩子最重要的四大品德就是德、容、言、功，这也是上品世家培养女儿挑选媳妇的典范。”
  “每个女孩子，都应多学一学。”
  她语调虽温柔，可这一长串话又连贯又思路清晰，明显是提前就有腹稿，小禾苗身为一个快嘴大嗓门的主播，此刻不仅插不进去话，甚至还有点想哭。
  “……德行的高贵不只是本性正直善良，也讲究的是出门在外的言行举止，自尊自爱，谨慎名节，不离经叛道，遵循父母的教诲等等……”
  “卑弱，夫妇，敬顺……这些都是很有意义的教诲，我也时常翻看，不断的提升自我……”
  小禾苗脸都要绷不住了。
  你前面那句还能勉强有挽回的余地，后边解释的是个什么鬼？
  卑弱夫妇敬顺——这个词现如今用出来，这不是上赶着找骂吗？
  小禾苗是没看过《女诫》，但凡他要知道是这本书里出来的内容，这会儿直接就该撅过去了。
  但尽管如此，今晚直播间的热度算是冷到极点了。
  天哪！
  他今年纳税不够吗？
  为什么直播间会出现这样的人？！
  ——大清已经亡了啊！
  你自己都来当女团了，跟粉丝讲是不是离谱？是不是离谱？！
  离大谱了！
  然而陈凝白觉得自己已经有了谢总，此刻更需要一个爆点——
  于是毫不客气地接着说道：“毕竟，女孩子自己不自尊自爱，不谨言慎行，是不会引得别人尊重的。”
  直播间鸦雀无声。
  直播镜头照不到的周围，合作方们的负责人面面相觑，鸦雀无声。
  好半天，才有一个弹幕从眼前飘过——
  【那我抽烟喝酒烫头，我不是好女孩吗？】
  陈凝白见已经将众人震撼住了，此刻越发从容，带着劝诫的语气说道：“我们倒也不会以这种简单的方式评判一个人好不好，不过这位粉丝，抽烟喝酒对身体不好，都是些男人的爱好，我们女孩子怎么可以做这个呢？”
  “不过，也不是全部。”
  “比如打理头发。”
  “女孩子的基本工也是要好好装扮自己，不能邋遢，不尊重自己，也不尊重别人。尤其是当大家跟男朋友或者丈夫一起出门的时候，如果不好好注意形象，会让他很丢脸的……”
  求您了！
  别说话了！
  小禾苗疯狂想要弥补——
  “哈哈哈我们凝凝真会开玩笑，也感谢我们宁宁对粉丝的爱护！”
  “不过我只想插一句话，凝凝，咱们近距离这么看，你的脸上好像一点瑕疵都没有啊，平时到底用什么护肤品，有没有什么功夫小技巧？”
  这个话题转移简直是他主播生涯的败笔。
  小禾苗面上笑嘻嘻，心里其实快炸了。
  陈凝白倒也宣泄的差不多了——
  天知道，自打她来到这个世界，这话就想说给全世界的人听。
  只不过一开始生存都难，只能入乡随俗，压抑自己的真实了。
  此刻倒也没忘记自己应该做的工作，于是也迅速切换话题：
  “我？我平常还好啦，毕竟我觉得女孩子最重要的不是外在的容貌，而是她内里的修养。”
  小禾苗却心想——回头得让工作室找一个好点的心脏保健药物来吃一吃了。
  ——这话不就跟前头矛盾起来了吗？
  你刚还劝人家要打扮的好看一点，走出去才不会给男朋友老公丢面子呢。
  大姐，拜托提一提咱们的产品吧！
  真的好难啊！
  旁边的助理拿起大纸板，重重写下【产品】二字。
  陈凝白看在眼里，也赶紧道：
  “不过要说护肤品呢，我最近……”
  话音没落，勉强撑起笑脸的小禾苗却见高端护肤品品牌方的负责人也同样举起了白板！
  提示板上，画了大大的【x】的符号。
  这是拒绝合作的意思，但在此刻，小禾苗心念电闪，却有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他已经是个成熟的主播了，如今这样的情况，不管是直播间的话题还是热度，都代表着这次营销活动的失败。
  甚至不仅仅失败，一个不好，他的整个工作室也要被拖下水了。
  在这个一言一行都会被人放大的时代，陈凝白的言语已经不是会不会被扣字眼的问题了，她本身就是个大字眼啊！
  绝妙的主意也需要一个转折。
  而转移大家注意力的方法，就是扯出一个更劲爆的话题。
  此刻，小禾苗便拿出一开始就商量好的问题——
  “凝凝，大家都想问一下，昨天夜里，你的经纪人突然因为某些事情被送进医院，具体情况警方已经通报——对此，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问题是一样的问题，可初衷却大不相同了。
  陈凝白对此胸有成竹。
  只见她叹了口气：
  “我也很痛心，我根本没有想到他会是这种人，用这种行为伤害女孩子的贞洁，强迫对方嫁给他，实在是太让人不耻了。”
  小禾苗目瞪口呆。
  你这说的是人话？
  小禾苗额头上的汗，直播间的滤镜都挡不住了。
  他的脸色也严肃下来，直播镜头里看得明明白白。
  而陈凝白看到正飞速挤进直播间的粉丝，也是心头大定——
  “不过有一点我也想不通。”
  “我的经纪人虽然年龄大了些，但是没有成家，也没有谈恋爱，如今正处于单身状态。”
  “他每天都跟娱乐圈形形色色的人物打交道……”
  说到这里，陈凝白又腼腆地笑了一下：“不是我自夸，我是觉得，在娱乐圈，长得漂亮的女孩子还是非常多的。”
  “以至于听到这件事的时候，我根本想不通，到底为什么他会做出这样的错事，对一个探班粉丝造成伤害呢？”
  “尤其还是我的粉丝……”
  她眼中微微含泪，在直播间微微欠身：
  “是我对不起大家，我没有保护好自己的粉丝。那天，那名小粉丝是跟其他小伙伴一起给我用礼物来的。”
  伸手从头上拿出一只璀璨的凤凰金步摇来：“这是她们送我的。”
  又露出手腕上明显廉价的编织手环：“这也是粉丝送的，我特别感动，也特别珍惜。”
  “所以我根本没办法想象，他们会受到这样的伤害。”
  “但是我的经纪人……”
  她似乎又有些难以启齿：“所以我希望各位宝贝们出门在外，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另外，言行举止一定要斟酌，千万不要给陌生人太多的暗示，让他们误会以至于犯下大错。”
  小禾苗的脸色彻底板正起来。
  甚至对着陈凝白，他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
  “陈小姐的话，我不认同！”
  他脸色严肃起来：“不管是不是你的粉丝，不管是男是女是老是小，只要是人，他受到伤害，我们的司法就应该对害人者做出惩罚。”
  “我不接受受害者有罪论——什么叫【给人错误的暗示】？怎么暗示？什么才叫暗示？”
  “犯罪者之所以犯罪，是因为他们本来就有犯罪动机，尤其是对一个未成年小姑娘欲行不轨，这种人猪狗不如！”
  “陈小姐，国家让你接受九年义务，你是只自费上了幼儿园吗？”
  “同样身为女性，你对如此热爱你的粉丝，一个未成年小姑娘，话里话外暗示对方故意引诱——大家别怪我说话直白，可我耳中听到的，你就是这个意思！”
  “实在让人恶心！”
  陈凝白脸色愕然。
  她是没有按照台本走，可眼前这个小禾苗是不是疯了？竟然敢公然跟一个明星对着干？！
  他真以为自己那1000万粉丝有多少战斗力吗？网红的经纪公司，跟自己的明星经纪公司，还能是一个段位的吗？
  而小禾苗看也不看她，自顾自对着镜头说道：“不好意思，各位宝贝们，我今晚情绪不好，没办法再真正热情的给大家讲我的这些使用体验，给大家带来更好的产品了。”
  “如果大家不介意的话，希望能给我一个请假的机会。”
  “明晚8点，我们再相聚在禾苗直播间，行吗？”
  “至于今晚，我觉得我跟陈小姐的合作可以就此终止。我单方面提出，需要赔偿多少违约金，请跟工作室联系。”
  说完直接甩手走人。
  直播间就这么关闭了。
  陈凝白万万没想到——一个娱乐圈的底层，一个网红，居然有胆子这样硬气？
  不想混了吗？
  下了直播，小禾苗的脸色更加硬邦邦了。
  “陈小姐，关于终止合作这件事我们稍后会做出解释。公司车有点紧张，这边就不安排送您回去了。”
  说完，一众工作室员工，包括各大品牌负责人齐齐离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