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下过雨，弯弯绕绕的泥泞小路难以前行。裴如念询问好几户人家，才终于找到那个叫倩倩的女孩住在哪里。
  村子挺小, 但大多数房屋都翻新过，还有气派的高层小楼。倩倩家里那栋仿佛上个世纪穿越过来的低矮小屋，显得格格不入。
  走进屋子里，裴如念闻到潮湿的霉味，隐约听到里面有人争执。
  她连忙赶过去，看见几位身穿制服的警察大哥，正在心平气和调解一对夫妇，告诫他们遵纪守法履行做父母的义务。
  瘦瘦小小的女孩夹在中间，低垂着头。天气还没有回暖，她只穿了薄薄的单衣，手指冻得通红。挽起衣袖露出胳膊，还能看到一道道血痕。
  男人梗着脖子，粗声粗气表示，“她是我的丫头，我想怎么打就怎么打！”
  对面警察皱了下眉，严肃地开始义务普法。
  男人旁边的女人听得不耐烦，敷衍表示知道了，语气中丝毫没有悔改的意思。
  里面屋子里传出哭闹，夫妇俩同时露出急切的表情。女人匆匆忙忙回到房子间，没多久，抱着个白白胖胖的小男孩出来。
  小男孩估摸有七、八岁，读小学的年纪，应该开始学习礼仪文化、自立自强。家长对他格外溺爱，都不忍心让他多走路，言语间还责怪赔钱继女闹出动静，把宝贝儿子吵醒了。
  倩倩听到她的熟络，头垂得越来越低。
  裴如念有些无措。
  她没有经历过世间寒凉，无法跟倩倩感同身受。
  身为旁观者，裴如念尚且能感觉到绝望和窒息，更何况倩倩本人。
  警察先生也没有办法，他们家目前的情况，属于家庭纠纷，相关部门没办法过多干涉。倩倩母亲过世，没有其他监护人。
  成年之前，估计都要忍受这样的生活。
  几位警察只能嘱咐倩倩，以后有事及时联系妇联或者报警，同时警告两位夫妇善待孩子。
  夫妇俩表面答应，态度肉眼可见的敷衍。从女人看倩倩的怨毒眼神中，就能判断出来，等警察离开后她只会变本加厉，并且不给倩倩报警的机会。
  “等等。”卿可言上前两步，拦住准备离开的警察先生，一针见血指出，“买卖未成年少女，应该不算家庭纠纷吧？”
  “什么？那是违法犯罪啊！”
  倩倩慌忙抬起头，伸手揪住警察叔叔的衣服，“救救我吧，他们要卖掉我！他们真的要卖掉我！”
  话音刚落，夫妇俩和几位警察齐刷刷变了脸色。
  “她说的是事实吗？”警察先生逼问。
  女人摆摆手，“嗨，怎么可能呢？小孩子胡说八道。”
  “就是就是。”男人跟着附和，把已经年满十四岁成绩优异的女儿，强行变成什么都不懂胡言乱语的神经病。
  警察先生没有切实证据，一时间束手无策。
  恰此时，女人怀中的男孩停止哭闹，用半命令半撒娇的语气问，“妈妈，什么时候把臭臭姐换成我的玩具和车车？”
  “胡说什么呢！”女人立刻制止他。
  “我没有胡说！”男孩大喊大叫，“你昨天还说，只要把臭臭姐卖掉，就能给我买好多好多玩具，还可以住大房子。”
  夫妇俩脸色顿时难看，警察找到突破口，又询问男孩几个问题，竟然顺藤摸瓜找到他们卖女儿的定金和收据。
  既然掌握证据，几位警察顺理成章介入，以保护受害人为理由把女孩带走。
  去录制口供的路上，女孩冷得一直发抖。
  卿可言把车内温度调高，裴如念把自己的皮卡丘毯子裹在女孩身上，还拧开保温杯给她倒了点热水。
  女孩有些不自然，害怕脏兮兮的自己弄脏车子，弄脏裴如念漂亮的毛毯，也不敢喝她递来的水。
  “姐姐，我给你添麻烦了，对不起。”女孩低着头，愧疚的说，“我真的没有办法，没有人能够帮我…”
  “为什么道歉？错得又不是你。”裴如念毫无芥蒂的揉揉她头发，温温柔柔夸她勇敢。
  女孩闻到她身上香香的味道，鼻子一酸，眼睛红红的。
  深夜，裴如念陪女孩录完口供，主动表示让她住自己家。
  警察留了她的联系方式，表示有进展随时联系，便让她们回去了。
  卿可言把她们送到小区，原本准备离开。
  裴如念看看时间，又算算从小区到他家的路程。他现在赶回家，又要耽误一个多小时。
  “你要不要住我家啊？”裴如念实在心疼，软着声问，“你昨天就没有睡觉，明天还有工作呢。”
  “方便吗？”
  “嗯嗯。”裴如念怕他误会，又飞快补充，“我家有客房的！”
  对于倩倩来说，裴如念的家里仿佛天堂。宽敞的环境，明亮的灯光，柔软干净的地毯。她就算做梦，也没有住过这么好的屋子。
  裴如念给她拿了一套新睡衣，帮倩倩调好热水。
  “睡衣有点大，你先凑合穿，我明天帮你买新的。”她给倩倩讲了一下电器的使用仿佛，便转过身去招呼卿可言。
  卿可言不是第一次来她家，但却是第一次留宿。
  他表现的像每天住在这里似的，非常自然。随意跟裴如念打了个招呼，便进入厨房，煮了一锅面条当夜宵。
  裴如念闻到香味，口水疯狂分泌，坐到饭桌旁边跟他一起吃。
  “好吃！”裴如念忙中比起大拇指，诚挚赞美男朋友的厨艺。
  “你消费降级也太厉害了。”卿可言使用的都是半成品食材，也就比泡面强那么一点，跟好吃搭不上边。
  “真的好吃。”裴如念连汤都喝干净，又夸奖两句，才反应过来，“啊，我都吃光了，倩倩怎么办？”
  “我看冰箱里还有几盒速食粥。”
  “给小孩子吃速食不太好，我给她点个外卖吧。”裴如念拿起手机，很快点好外卖，抬头对上卿可言略有深意的眼神。
  “怎么？”
  “你准备养着她吗？”卿可言淡淡询问。
  “呃，我连自己都养不好。”裴如念很有自知之明，“等她家里的事情解决，我会拜托哥哥把她送到福利院。”
  “她已经十四岁了，有自己的意识和行为判断，去福利院没什么意义。”
  “对哦，听说还会被福利院的孩子排挤，那怎么办啊？”裴如念开始发愁。
  “出路倒是很多，让她自己选择吧。”卿可言逻辑很清晰。父母都没办法决定孩子的人生，他们两个外人，更没有权利。
  之所以聊这些，是他害怕裴如念太容易共情，用自己的思维干涉倩倩。
  实际上，真要说干涉，反倒是裴如念自己被干涉的比较多。
  她生活在众星捧月中，总以为全世界都是光明的，女孩子出生就是公主。亲眼看到倩倩的遭遇，裴如念才意识到，生活究竟能艰难到什么程度。
  “假设我跟倩倩交换人生，我肯定早就活不下去了。”裴如念想想就觉得后怕，“我好没用。”
  “不会。”卿可言淡淡丢出两个字，不知道否定什么。
  裴如念又冒出新问题，好奇的询问，“卿可言，万一我真的出身于倩倩那样的家庭，你还会喜欢我吗？”
  “……”
  卿可言千算万算，没算出女朋友能问出这么狗血的问题。
  他冷静了三十秒，才反问道，“在你的认知中，我和你谈恋爱，原来是因为你的家境吗？”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裴如念意识到说错话，连忙补救，“我是说，万一我什么都没有…”
  卿可言打断她，“怎么会，你长得漂亮。”
  “呃。”裴如念被噎了一下，轻声喃喃，“原来你是看脸的？”
  “对。”卿可言承认的非常干脆。
  裴如念被他的肤浅震惊，彻底没话说了。
  反应过来以后，裴如念又觉得没什么毛病，至少‘漂亮’是她本身优势，跟家庭、舆论等等大环境无关。
  卿可言，真·反矫情达人。
  次日清晨，裴如念缓缓苏醒，照例看到未接来电记录。
  今天的电话比昨天多，方秋南和郭昕加起来打了三十多通电话。
  裴如念眉头跳了下。
  通常，这两个人轮番电话轰炸，就证明又出了大事。
  出大事频率太高，裴如念渐渐总结出经验。回电话之前，先爬上热搜瞅一眼，果然看到自己的大名挂在上面。
  #卿可言裴如念孩子#
  裴如念：？？？
  瞅瞅热搜词条后面的‘爆’，裴如念感觉有些魔幻。
  她戳进词条，发现昨晚又双叒叕被偷拍了。狗仔们悄无声息跟随他们，一路追到小区，拍摄到裴如念和卿可言带着倩倩，相携进入小区的画面。
  倩倩体型偏瘦，个子稍矮。加上天色太暗，狗仔只拍摄到模模糊糊的身影，看不出性别和年龄。
  吃瓜网友根据几张照片，开始脑洞battle，讨论他俩跟孩子到底有什么关系。
  起初，有人表示可能是亲戚或者朋友的小孩，但这个猜测很快被否认。知情人士透露，昨天卿可言忙着赶通告没有跟亲朋好友联系，收工后接了个电话就急匆匆离开。
  再然后，神秘的小朋友就出现了。
  他俩对孩子的态度明显亲密，再加上网友曾经爆料，裴如念和卿可言大学期间交往过。
  于是，无数‘网络限定版福尔摩斯’和‘键盘化江户川柯南’齐刷刷表示，真相只有一个！
  裴如念视线向下，看到排在底下的词条。
  #未婚生子应该怎么上户口#
  “……”
  第99章 停止你的危险发言！……
  裴如念面对诡异的热搜词条, 沉默了整整五分钟，直到郭昕打电话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