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个比方而已嘛，不要激动。”萧云笑呵呵地，“再回到之前的问题，垄断到底好不好，只看暗精灵经营地下城上千年咱们就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了。可是呢，再好的东西也必然有其不好的一面，那么为了消除垄断某个行业对自身团队带来的负面影响，我们可以这么选择：在保持对外垄断的同时，在内部建立竞争刺激体系。比如说咱们的食品店不是只开一家，如果暗精灵抽出人手来再建一座地下城，反正地下世界那么大有的是地方，对吧？两座属于暗精灵的地下城一南一北、同时竞争，哪座城市能吸引更多冒险者人流、哪座城市财政收入能够每创新高，管理团队的能力如何，区别是再明显不过的了。”
  “嗯嗯嗯！”大伙儿再度点头如小鸡啄米。
  “很有道理啊，阿云你说的话怎么就这么有道理呢？”普利莫眼睛发亮。他以前是不爱听大道理的，但阿云教育族人时总是把复杂的道理讲得简单易懂、清晰明了，让这位最不耐烦斗争的行者都听进去了。
  “那阿云，我们部落以后也要这么搞吗？所有的事儿都弄两批人来做？”草根族长不但听明白了，还听懂了萧云的言外之意。
  “这是必然的，想要让某个项目良好运行、不出错，那么不管对外是不是能够垄断，对内都必须有良性竞争刺激。”萧云用力点头，“草根族长你之前管蚯蚓养殖，如果当时我们的人手不是那么紧巴巴、抽得出人力来，那么让阿栗族长也来管另一组的蚯蚓养殖，有了这么两组对照，草根族长你对自己的劳动成果不就能有个更直观的了解了吗？要从哪方面入手来改进工作流程提高产量，也可以去跟阿栗族长互相交流取经，而不是只能自己想破头了。”
  “对对对！”跟着出来的族人都是独当一面的管理者，特别能理解萧云的补充解释，连大河这个不靠谱的都忍不住点头赞同。
  萧云很满意大伙儿的反应，鼓励大伙儿互相讨论其中利弊，自个儿掏出水囊喝水——人多了，部落的生产结构肯定要随之调整，而这个调整势必是不能影响“老人”的情绪的，且还要有向上引导的意义，所以教育工作一定要走在前面。
  所谓良好的沟通是成功的一半，现代军队连士兵都要知道为何而战呢，管理层的教育更不能放下。
  见萧云终于讲完，哈里斯默默吸口气，用最冰冷的眼神儿盯着就差跟他脸贴脸的偷听者。
  排在他们前面的商队，几个穿着比较考究的人正打着找这帮异族、尤其是那个极其聪明的异族青年攀交情的主意，被蛇族行者这么一盯，这才尴尬地赔笑着退回去……
  把那几个想搭讪的吓走，哈里斯长吐口气，特别纠结地回头看嘻嘻哈哈的异族们，尤其是那个真心丁点儿没侮辱贤者之名的雪狼族幼崽。
  埃利奥特宫国土面积狭小，仅有的农耕地只能保证主粮自给，虽气候适宜，但不夸张地说，煮汤用的姜片都得从霍姆斯进口……
  去年雪狼族的贤者阿云在游记上公布了山地改良梯田、水车引水、蚯蚓土增产等办法，除极有魄力的矮人王和圣布里奇外，埃利奥特宫是第三个由王室推动农业改革的国家——将城市周边的山脉依山脉走势改造出许多旱地，并在秋季时取得不错的收获。
  以这位贤者对埃利奥特宫的贡献，按理说阿云来到埃利奥特宫后应能得到王室礼遇——比如人族贤者泽维尔就一直长居王宫中——可惜的是阿云只是出自于被兽皇流放的雪狼族贤者，这样不太上得了台面的身份让埃利奥特王室踌躇不决，在协会将消息报上去后，连点儿动静都没反馈回来……
  幸好这些雪狼人急于赶路，不然协会可真要麻了爪——总部的大佬们甚至羞于来拜会这位贤者。
  若哈里斯是别族也就罢了，偏偏哈里斯也是兽人，接下任务为雪狼族充当向导的他此刻心情便极其复杂……没有盛大欢迎，没有王室礼遇，雪狼族贤者匆匆而来匆匆而去，只能在排队出城的间隙站在大街上为族人指点迷津。整个埃利奥特宫，能感受到这位贤者智慧光芒的除了他这个蛇族的行者外，就只有恰好排队在他们前面的小商队商人。
  “还好，还好他一无所觉。”哈里斯心中颇有些难堪地想着，“也或许……他并不在意这些吧。”
  “哈里斯？”
  背给人推了一下，哈里斯猛然回神，这才发现前面的商队已经往前走了十几米，连忙抬脚跟上，歉意地回头：“抱歉，我走神了。”
  “哦，我还以为你是饿着了。”萧云嚼着阿栗族长买来的烤饼，满不在乎地，“这个要吃吗，本地人烤的东西还挺有风味。”
  “……不用，多谢。”
  “这玩意儿也太干了……巴尔克，给我拿个罐头。”萧云朝后喊。
  “等等，塞了好多东西进去，我得找一找。”巴尔克把手搭在空间戒指上方，凝神感知着戒指里的储存。
  “都说让你随时整理好，才塞多少东西进去呢就这样了。”萧云不满地。
  “再整理也方便不到哪去，我这又不是森林精灵那种集一城之力买的手环，戒指里的空间又不大。”
  “你这混得也太磕碜了！”
  “喂！就算只是空间戒指，也值一条金矿的好吧！”
  “我记得我还有半罐头来着……”夹在两人间的草根族长反手掏背包，“咦，怎么空了？”
  “被我吃掉了。”阿山诚实地举手。
  “……”
  一行人携带的货物都装在巴尔克的戒指里，货物税收不到空间道具去。没风没浪地出了城，几条大路一分流、路上的行人总算没像之前那么拥挤了。
  “咱们加紧点时间，争取晚上进霍姆斯过夜。”萧云伸手解纽扣，“阿山舅舅，你和我先驮人。普利莫，把那家伙捆紧点。”
  “放心，我的捆法这家伙跑不掉地。”普利莫自信地拉了拉绳子，绳子另一头，捆着的是半死不活的考伯特子爵……考虑到带上路比较麻烦，跟班丢给里奥处理，只把这个贵族带了出来。
  哈里斯理解了下萧云这个“驮”的意思，就有点儿愣神。
  便见俩雪狼人脱了衣服、化出巨大狼身……
  “普利莫你带那个贵族坐我这边，草根族长，你来坐我这。”萧云安排着大伙儿分成两批、分别爬到自己和阿山舅舅背上，“哈里斯你也上来，好指路。”
  哈里斯：“呃……”
  “放心，我跑起来比较稳的。”萧云道。年纪比较大的草根族长就没让去坐阿山舅舅那，免得阿山跑欢快了忘记自己还驮着人。
  ……不是稳不稳的问题啊！
  哈里斯纠结一阵，见其他人都没在乎驮人的是不是贤者阿云，这才扭捏着爬了上去。
  “这么坐太挤了，我也变狼自己跑好了。”木木不舒服地。
  “不准！”萧云立马回头呵斥，“老实坐好，下批再轮换。”大路上来来往往多少人，大姑娘家的当街脱衣服像啥样子！
  大变活狼都吸引了多少人驻足了！
  木木没办法，噘嘴看看坐在自己前面的青岩，忽然伸手……把人抱起来横放在自己大腿上：“啊哈，这样就不太挤了！”
  青岩：“？？”
  萧云：“……”虽然还是挺有碍观瞻……好歹比让她当众露屁股强，忍了。
  坐阿山背上的迷迭香：“……”回头严肃地看大河，“嫌挤你就说，我往前挤点，你可别像木木那么干啊。”
  “哈？”大河一副你得有多蠢的小表情，“我才不干呢，手多累啊。”说着便懒散地往后靠，丁点儿不客气地把自己的体重压到阿栗族长身上。
  阿栗族长一脸嫌弃。
  迷迭香：“……”总感觉在某方面输给大河了的样子……
  两条巨狼撒开腿跑起来，很快就把刚才一块排队出城门的商队甩在了后面。
  他们跑远后，之前没机会搭话的商队才大胆地放声感叹：
  “真大，载好几个人还能跑得这么快，难怪只要是骑士都想找个雪狼族同伴，连我都想有这么个坐骑……朋友了！”
  “哈哈哈……你就别想了，黑市上一千金币一头都买不到呢。”
  “说说而已——对了，刚才那个雪狼族年轻人被人叫做阿云呢，不会是写游记的雪狼族阿云吧？”
  “怎么可能，雪狼族阿云得是跟泽维尔一样的贤者了吧，真来到埃利奥特宫的话早就被请去王宫做客了。”
  “说得也是啊……是那个雪狼族阿云的话也不会用原形载人才对。”
  拘谨地坐在萧云脖颈根部的哈里斯一开始还有些紧张，没多会紧绷的神经便缓了下来，别说，阿云跑得还真稳当，比骑马还稳……
  意识到自己的念头不太礼貌，哈里斯赶紧甩甩脑壳，一本正经地坐好。
  渐渐地，哈里斯又开始不太绷得住——主要这里离埃利奥特宫还挺近，大路上时不时能碰见来往的行人，狂奔而过的两头巨大白狼又实在是太过显眼，就算阿云和阿山都是靠着路边跑、尽量绕过路人，但在跑过后总能听见后方传来大呼小叫声……
  哈里斯心头一颤，他发现他忽略了个很重要的问题——主要是萧云变狼驮人的态度太自然了、连哈里斯都他那理所当然的态度影响到了！
  没错儿，人类王国里是有很多兽人族讨生活，但不管哪个种族的兽人基本上都不会像雪狼族这样大大方方把本体亮出来……比如哈里斯，他都不记得自己上一次现出蛇身是多久以前了。
  “糟糕了……雪狼族太久没有离开诅咒之地，我怎么能忘记提醒他们呢？”哈里斯懊恼不已……
  埃利奥特宫国土面积极其袖珍，萧云和阿山一气跑了几小时、绕过几道山脉，便差不多跑过了人家国土的大半；开始喘气的萧云找了个路面比较平整的地方停下，换人当载具，哈里斯一看正是机会，跳下狼背后便抓紧劝道：“阿云先生，再走两小时的路就能到霍姆斯了，你看，我们是不是走过去就好呢？”
  萧云穿衣服的动作一顿，抬头观察了下对方神色：“怎么说，霍姆斯那边对我们兽人族不太友好？”
  “嗯……”哈里斯有些词穷，“其实……我们这些在人类王国讨生活的兽人，并不太喜欢被人看见兽形。”
  “诶？你的意思是你们从来不变身吗？那多难受啊？”正准备脱衣服的木木好奇地道。
  “其实也……习惯的话，没有什么问题的。”哈里斯勉强地。
  萧云明白了：“哈里斯，不是不喜欢被人看见兽形，是人类会大惊小怪吧，看见了就觉得兽人族果然是异类，是这样吗？”
  哈里斯沉默，提着考伯特的普利莫冷笑着出声：“管那些做什么，有些地方的无知乡民还会把牛头人编成吃小孩的怪物呢。”
  萧云想了想，道：“我并不认为兽人族的兽形可耻或是见不得人，我们雪狼族正是因为狼形态耕地更有效率才能快速地扩大农业生产。但既然我们来到人类王国的地面上，不管我们对自己的种族有多荣耀自豪，入乡随俗也是应有的礼节，毕竟我们不是来找麻烦的，是来我们的朋友家里做客的，大伙以为呢？”
  萧云总是很讲道理，有道理的话大家都能听得下去，正准备放松下的木木遗憾地把衣服穿好，阿栗族长也很机智地把考伯特子爵接过去扛到肩上……倒不是普利莫扛不动，而是普利莫的身形不太高大，扛着人不好走路。
  来之前萧云也是考虑过也许会有隐藏身份的需要，这便把提前准备好的头巾拿了出来——呃，没错儿，就是农民伯伯用来包住脑壳防灰擦汗的那种头巾，土气归土气，实用性也是很妥当地……
  用头巾包住头发盖住耳朵继续上路，只靠两条腿，速度比之前慢了不少……好在队伍里面没有累赘，身体最差的阿树赶个路也不叫事。黄昏时，一行人便穿过作为两国边境线的山谷、踏到了霍姆斯王国的国土上。
  仅仅一道山谷之隔，霍姆斯王国的地界却是肉眼可见地比埃利奥特宫好得太多——出了山谷，那绕得烦死人的连绵山脉便中断了，眼前全是大平原，偶有山地也是间隔较远的小山包，连这么靠近国境线的地方都能看见收割过的农田。
  “这儿的小镇没有被牵连进领地战，只偶尔会有贵族的军队过来补给。”哈里斯领头走前面，边走边回头跟萧云解说，“我们在小镇内过一夜，明早从东南方向走、沿海岸线进圣布里奇。霍姆斯的海岸线地形不佳，只有一座港口城市，大部分地区是比较安全的。”
  “可以，我们带的物资比较充足，一段时间不补给也没问题。”萧云点头道。
  哈里斯不再说话，领着大伙儿绕过村庄，一路往小镇赶去。
  对于异族而言，人类王国的村庄绝对不是啥歇脚补给的好地方……因人类王国普遍采取禁止人口流动的封闭政策，基本上一辈子不出家门的村民、乃至是活动范围仅限于周边城镇的乡下贵族都是把异族当怪物看的。
  民风淳朴或许有，但能“享受”到的只限定本地人。
  天边只剩下一抹落日余晖时，一行人终于看见了地平线那头的建筑群。
  “我饿了，我想喝热汤，吃一碗热乎乎的酸辣粉。”木木吐着舌头道。
  “到地方就好了。这个小镇专做旅行者和商队的生意，有许多还不错的小院子专门租给过路人。”哈里斯神色放松地。
  “大河，晚上做香锅吃呀！”阿山目光炯炯。
  “光是听到你提起这个词儿我就开始感觉烦了……”大河面无表情地。
  “阿云，你做给我吃。”阿山气鼓鼓转头。
  “可以可以，都行。”萧云喘着气道。
  “我早就想说了，阿云你是不是只有对着阿山的时候才特别好说话？”大河斜眼看过来。
  “啊，不然呢？”萧云理直气壮瞪过去。
  “草根族长、阿栗族长，你们看阿云！”大河生气了。
  “哈哈哈……”
  “不要只是笑啊！阿云好偏心的啊！”
  哈里斯有些羡慕雪狼人和谐的气氛，不住回头看，忽地，这位蛇族行者面色一变，抬手做了个暂停手势。
  原本落后面的普利莫不知何时出现在队伍最前方，把正准备开口提醒大家的哈里斯吓了一跳。
  “很多脚步声……很凌乱，落脚飘忽，不是军队，像是普通人。”普利莫看向前方树林处，不紧不慢地道。
  哈里斯：“……”忘记了这位才是最强行者来着。
  “十九……二十五……三十三个气味。”阿山抽了抽鼻子，“有两个人流血了，流很多血。”
  “……”哈里斯僵硬转头，看向不知何时跑到前面来的阿山。
  “不会是强盗团什么的吧？”萧云奇怪地走上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