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外的走廊。
  张欣宁和言益在前面走着，两个人扭扭捏捏的样子一点都不像相处几年的情侣, 而是一对才谈恋爱的人一样, 才一对眼, 两个人就连忙挪开了视线。
  棠柔跟着后面, 眉眼带笑, 其实他们两个真的很好。
  不过要是没有从天而降的系统，说不定她已经拆散这两个人了。毕竟人这种生物是最经不住试探。先是靠近，展露自己的不同的温柔与细致, 在他们吵架的间隙一边安慰一边挑拨, 这种手段太简单了。不需要多高端，谁都吃这套。
  她以前拆散的情侣很多, 尤其是在母亲妹妹死后，和温召池分了手之后，她几乎能从这种事情中得到快感，但是有了系统之后……恩，还是别回忆这一段了。
  “宿主……”
  “我知道。”她打断了小奶音的话，眸色在日光下显得很温柔, “我觉得这样生活也挺好的。”
  “不，我不是这——”小奶音急了。
  ——一双手突然从暗处伸了出来，眼看着就要接触到棠柔的肩膀时, 小奶音如临大敌准备启动自动防御系统的时候，一声毫无情感起伏的声音‘诧异’地唤着她的名字：“棠柔？”
  叫得出自己名字的人？
  她下意识地转头，身影颀长的人出现在了她的身后，古井无波的脸, 西装完美地贴合着他健硕的身材，五官却英俊淡漠，但视线接触到她的时候毫无情绪的眼睛却似乎有了一丝波动。
  唐白杨？！
  系统干笑了两声，擦了擦冷汗，完了，肯定是上回清理系统内存的时候，把这哥们的气息给清理了，工作失误了。
  他的手收了回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精致如玉的少女漂亮极了，丝毫看不出在y市只身一人把他从一群毒贩中给救出来的样子。他的视线从她的脸颊上挪开，脸上丝毫看不出任何面对救命恩人的和颜悦色，相反，他迟疑地道：“你寒假不打工，学费够吗？”他对她能出现在这里丝毫不好奇，他一贯知道棠柔的备胎多，只当是有人带她出来应酬。
  棠柔，系统：要不要第一句就这么单刀直入啊！
  吴兴众人：……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x市的人对棠姐有点误解？！身为唐唐棠家大小姐，何家外孙女，难道还能因为没钱不能上学吗？这不是搞笑吗？但……
  这人长得真好看，妹子们的眼睛已经亮了亮。x市的人虽然没有辨别大人物的眼光，一个个皮囊的确出色，比如刚才那个娃娃脸言益。
  “恩，差不都攒好了。”许久不见的少女依旧五官精致，仰头微笑道。
  钢铁直男压根不会体贴人，他颔首，然后道，“你还要打工吗？”要是蛋糕店没有女仆装的话，说不定营业额就能打半折了。哪怕已经继承家业的人仍然忘不了自己心心念念的爱好。“我以后有空还是会回蛋糕店的。”
  “涨工资吗？”
  某个人掉头就走。
  棠柔：……
  他掉头走了一会儿之后才回过头，认认真真地道，“我会考虑的。”一边说着会考虑，一边脚下的步伐越来越快，然后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又说道，“我爸想请你回家吃饭，你要是有空的话可以过来。”才说完这句话，某个面瘫就已经消失了楼梯拐角处，仿佛叫住她就只是为了传递这最后一句话。
  这种人，无论是放在星际还是放在修真世界，基本上都是能单身到老死的！亏自己以前还很支持他和宿主呢！系统幽幽地提出自己的疑问道，“宿主，你说他这么认认真真地攒钱，怎么就没有攒出一辆兰博基尼呢？”而且老人家和小孩子都还住在小区房里面。
  “哦，他家有好几辆。”
  “……”系统换了一种语气，‘惊喜’地操着一口奶音，道：“宿主，我总算找到你这么穷的原因了。”
  棠柔发自内心地屏蔽了自家系统，她只是稍微耽搁一下，走了几步就跟上了大部队的脚步，反正这里的事情已经解决了。而且看样子，张欣宁和言益也能好好复合了。她现在也算是回过味来了，张母哪里是真的独裁想要两个人结婚，只不过是想要推波助澜顺便见见自己。
  来了张家她才发现，张父张母之间的气氛也格外协调，不管是棠家亦或是何家，她都从没有感受过那样的和谐……当初父亲和母亲的婚姻，难道真的只是因为何婉的插足吗？
  她阖眸。
  一众人上了电梯，吴兴迟疑了两秒，还是好奇地问道，“那个是温召池？”后头一些人不知道是为什么，看着两人咯咯地笑了起来，说起来，吴哥还真是难得对一个人这么上心。想想也觉得这两个人不可能走到一块儿去，但这也不妨碍吃瓜人群吃这一口香甜的瓜。
  “不是。”棠柔将自己被风吹乱的长发挽起，道：“是唐白杨。”
  吴兴眯了眯眼，望着背影消失的拐角没说话，电梯门慢慢合上了。唐白杨？他们之间到没有什么矛盾，这还是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唐白杨。据说这个人在y市受了伤，养好伤之后带回去了很重要的情报，将y市那一整条路线上的毒贩都端了个干干净净，动作利索的很，让不少人觉得虎父无犬子。唐家一直以来家风就很好，圈子里里外外提起唐家都少不得要竖起大拇指。
  不过……他的目光诡异了起来，这次来这个订婚派对，不仅见识到了棠柔所谓的绿茶人设而且还见识到了传说中的‘穷人’人设。不止是他就连s市的一群人都用一种欲言又止的表情看着棠柔。
  终于有个妹子扛不住了，小心翼翼地提出建议道，“棠姐，我知道你喜欢隐藏身份‘与众同乐’，但是这样是不是不太好？”简直就是钓鱼执法！通过自己无害的外表和高超的手腕，一边嚣张地解开面具然后狂笑着把一群不长眼的人踩在脚下。妹子心中戚戚然：代入一下自己，简直觉得太过分了！这还是得夸一下吴哥啊，要不是他上前挑衅了一下，指不定现在被按在地上打的是他们一群人了。
  还没等棠柔反应过来应该用怎样的表情来面对，这个妹子面上泛起了可疑的红晕，扭扭捏捏地道，“对了，棠姐，我还有一个问题，唐白杨有女朋友吗？”
  #总觉得这群人来x市不是来找她，更不是为了帮她出头#
  #可能只是为了看热闹顺道谈恋爱的#
  “春天来了，又到了动物……”
  棠柔面无表情地把热衷配bgm的系统按了回去。
  …………………………
  地下车库停着好几辆车。棠柔送走了这几个人之后，本来张欣宁说是要载着她一起回去，但是棠柔却拒绝了，一个人安静地坐在了地下车库的楼梯上。地下车库很安静，现在上面的人还在参加张家小少爷的七岁生日宴会。
  “棠姐为啥不愿意跟我们一起走啊？”
  “不知道，可能她需要想一些事情吧？”吴兴下意识地看向后视镜，车子已经开出了十几米，而在那个单薄的身影旁也出现了另一个人，那人身影颀长，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矜贵的气质，他坐到了她的身边，手上似乎还拿着点什么东西。
  温召池。吴兴脑海里瞬间就闪过了这个名字，远处的那个身影抬眸，似乎朝着这边看了一眼，眼神漠然，深邃的眼睛仿佛藏着一块刺骨的冰，只是一眼，就让吴兴微微一滞，再回眸看过去的时候，那人已经收敛了所有骇人的气息，眉眼弯弯地注视着身旁的人了。
  真是没一个简单的人啊。吴兴一边感叹道，一边打开了从刚才开始就一直震动的手机，看着手机屏幕上的几个字，他深吸了一口气——何阳铭：我赢了。
  第92章
  s市。
  办公室里安静到落针可闻，昔日的商界大佬安然地坐在了那一头, 儒雅的脸上依然噙着笑, 只是握着笔的手在颤抖着。
  何阳铭放下手机, 双手交叉看着眼前的姑父——他正一字一顿地在那张转让书上签着字, 在眼镜后面的眼眸情绪不明。他没有催促, 给予这个男人最后的尊重。
  签完这个字，棠家的一切都将走向没落了。他苦苦支撑到现在的棠家……这两个字很轻又很重，仿佛挣扎了大半生的命运终于以一种无可阻挡的姿态重新降临在了他的面前。在从前他从来不信所谓的命运, 但是在这个时候, 竟然也把这个东西当成了一个借口了。真可笑。
  棠耐阖眸，签完了字, 笔被仔细小心地放在一旁，哪怕是这种时候，写在转让书上的字依旧颇具风骨，一笔一划遒劲苍迈。
  “我不是输给了你，我只是输给了你们何家。”
  的确是这样。何阳铭深以为然，如果只有他一个人他是绝对赢不了的, 他的父亲，他自己，何家的盟友, 甚至于他的姑姑，都站在了他这一边。而棠耐，孤家寡人，偌大的世界却找不到一个人站在他那儿。
  棠耐睁开的眼眸不知望着半空的哪一处, 然后才道：“我当年亲手接管棠家产业的时候也不大，已经衰败成那个样子了，我还是觉得凭着我的实力一定能救回来了……”
  “事实上，您也救回来了。”何阳铭的语气带着点钦佩与恭谨。在这一点上，他很佩服棠耐，挽救一个衰败的企业难度甚至比创业更大，往往能建立一个新的制度但是却不能挽救水果的腐败。而棠耐有这样的心机和手段。
  “是啊。”他像是回忆了什么一样，悠悠地叹了一口气，看向窗外，天气还有点凉，随便说一句话，也有一团团白雾从口中飘出。“但还是输了。”
  兵败如山倒，一切说着也没有什么意义了。哪怕是站在何家的肩膀上才完成了这一切，但后生可畏。
  何阳铭没有说话，面前这个失败的男人不仅是一位值得敬佩的对手，也同样和他们家有着脱不开的干系，他说不出多刻薄的话。
  他忽然抬眸看向眼前这个孩子，“能借我一下你的手机吗？”
  “？”
  男人的语气低沉，不紧不慢地道：“我想给她打个电话。”
  何阳铭微微一怔，没有问这个她到底是谁。他一直看不透这个姑父，说起来对妻子那么狠心的一个人，如果深究下来，对棠柔亦或是棠柔的妹妹并不差，并不太差。
  眼前的中年男人依旧风度翩翩，口中说出的话语宠溺极了，像是无奈于一个傲娇闹脾气的女儿一样，“她早就把我所有的联系方式给拉黑了。”
  的确是表妹的作风。何阳铭迟疑了一下，将手上的手机递了过去。
  …………………………………………
  地下车库的阶梯有点凉，但周围却并没有风。
  温召池在她身边坐了下来，手上捧着一些糕点，“给你吃。”棠柔以前很喜欢吃甜食，母亲也喜欢，人生过得太苦了，总是喜欢这种甜甜的东西。糕点保存的还很完整，她却没有伸手，转眸看向他，“我记得我们第一次吵架就是在学校的车库里面。”
  学校有给老师停车的停车场，就在体育馆的下面。高中时候还算是早恋，他们经常趁午饭或者晚自习之前就去那里聊天。
  “恩。”
  “那时候我们为什么吵架？”少女撑着下巴，手腕上的手链顺着白皙纤细的手腕滑了下去，青丝如瀑，这个少女眉眼上有着疑惑，姿容出色的她哪怕是无意识的靠近都仿佛自带着一股别样的诱惑。
  “因为你亲口跟一个人说我们并没有交往。”
  “……那第二次吵架呢？”
  “你跟一个学长说，我这个人一点浪漫细胞都没有，一点都不懂你，你觉得很委屈。”
  “……”
  小奶音神态已经越来越鄙夷了。眼前的半空中已经出现了一连串鄙夷的表情包了。
  “第三次吵架是因为你一个人跑出去跟别人吃饭看电影，还接受了别人的礼物。”
  清丽的少女歪头笑吟吟地看着他，“这个并不算稀奇啊。”
  温召池也转过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她，“那天是我生日。”
  “……”
  真是人间惨剧啊，系统唏嘘不已，瞧瞧记得这么清楚，绝对是怨念深重啊，你说说，宿主也真是的，难得遇到一个还算动心的，你就不能多瞧瞧他的光吗？还非得天天往外跑找小灯泡，没被分手也算是她魅力值高了。
  于是觉得话题有点不太对的棠柔伸手准备从他手上拿一点糕点的时候，某个少年像是回忆到什么让人很生气的事情，手一紧，好好的桂花糕，绿豆糕被捏的稀碎，从他的指缝中飞走了，他眸色暗沉，道，“我现在不想给你吃了。”
  棠柔却没有生气，纤细的手指搭着他的，指腹沾了一点糕点粉末，笑靥如花，“没关系，我可以自己动手，这些粉末也很甜。”棠柔这个人，简直……下一秒他的手像是滚烫了一般，正欲抽出的时候却被她软软地抓住了，她弯眸道：“我又不会对你怎么样？你怕什么？”
  棠柔真的很会哄人，不止是甜言蜜语，哪怕是随随便便一个动作都能让人心跳加速，关键更可怕的是，他都以为自己不会在上当了，心脏却说，完了，温召池，你又栽了。一模一样的坑明明都清晰的很，他却又一次地往下跳。
  他暗自啐了自己一口。
  但是那个女孩却捏着他的手，歪着头，看着他的脸颊，若有所思地问道：“那你那个时候为什么不跟我分手？”按理来说，这些事情真的很过分了，为什么不分手？棠柔知道自己长得好看，但是温召池见过的美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为什么会一而再再而三地退让？只是因为喜欢？喜欢这种东西可靠吗？
  温召池没有回答她的问题，相反垂眸，“那你记得有一次你在体育馆跟人的表白吗？”
  “你说哪一次？”
  温召池脸都黑了，就要发火的时候，棠柔的手指软软地扣住他的手，明明没用多少力气，仿佛有一种火焰和异样的酥软从肌肤相触的地方席卷全身，瞬间动不了了。他抿着唇，好半天才压下了纷杂的情绪，缓缓地道，“你跟别人说你是为了我的钱才接近我，如果我没有钱，我还不如他。”他说完这句话，静静地看着棠柔。
  她脸上没有愧疚与反思，只是更加疑惑地道，“这跟你不跟我分手有什么关系？”
  “……”
  “我想让你知道到底那些人有哪里比不上我。”某人咬牙切齿道。
  “没你……”棠柔沉吟了两秒，“长？”
  系统：“我总觉得宿主你在开车，但是我莫得证据。”
  某人恶狠狠地盯着棠柔，然后双颊爆红，毕竟是豪门出生，良好的礼仪让他完全做不出在大庭广众之下暴走的举动，只好又气又急，低声吼道：“棠柔，你给我正经一点！”
  她轻笑了一声，“那就，只是因为这样？”棠柔凑近他，整个人都靠了过来，瞬间场面暧昧了起来，这个距离太有侵略性了，让人满怀戒备的同时也不由地期待着点什么，尤其棠柔太会演戏了，那双眼眸中仿佛盛着这个世界上最深沉唯美的情意，声音也甜如蜜糖，“我还以为你会说，你早就认定我了，然后……”
  还没等她说完，某个人红着脸颊跳脚道：“你想得美！”
  “……”系统简直都要掏掏耳朵了，等等，它都听到了些什么？不不不，这个世界的直男这么多的吗？还都一个个被宿主撞个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