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零年代青云路 第231节
作者:
鹿子草 更新:2023-04-26 11:52 字数:4150
双胞胎在家鼓动爸爸来省城上学,而刚当上新闻摄影课代表的项小羽又迎来了新的喜事——
她那份重新筹建校园广播站的申请,被校团委通过了!
马上就可以招兵买马让广播站正式开播。
这类校园广播其实不需要太多工作人员,像是渔业电台一样,再找一个男播音员和两个整理稿件的编辑就差不多了。
广播电台的节目是录播的,而校园广播站是直播的,连维护录音设备的工作人员都省了。
她心情很好地跑回宿舍,打算跟廖习兰分享这个好消息,不过,刚推开宿舍的门,便敏锐地察觉今天的气氛不太对。
宿舍里的所有人都安静地看着吕莹整理床铺。
吕莹睡在靠门的下铺,平时也安安静静的,住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以来,项小羽几乎没怎么跟她交流过。
这会儿见她将铺盖都卷起来了,也不由关心地问:“大晚上的,怎么把被褥都收起来了?”
吕莹笑了笑,没说话。
沉默地将东西都整理好以后,回身跟对床的穆蓉说:“我特意等到开学以后才跟学校申请换宿舍,也是为你着想。现在大家的住宿环境都固定下来了,我离开以后,应该不会有人再住进来。你可以让孩子住在我这张空铺上。”
穆蓉的嘴唇动了动,不知该说什么好。
她带着孩子住在宿舍里肯定会给舍友们带来不便,所以她平时都尽量带着孩子早出晚归,以免影响到其他人。
开学将近一个月了,几个舍友也对灵灵和奇奇很包容,偶尔还会给孩子一些小零食吃。
她以为彼此可以相安无事地继续过下去。
谁知今天下午班主任突然把她叫去了办公室,说她带着两个孩子住宿舍,已经严重影响到其他同学的日常作息,最好能将孩子送给亲戚看管。
可是,除了前夫一家人,她哪还有什么亲戚……
她的难处早在开学的时候就跟学校方面说过,当时学校不太同意她带着孩子上学,不过这届大学生的情况实在太特殊了,所以学校也在她的连番恳求下松了口,只要宿舍里的其他同学没意见,学校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今有人跟学校投诉了,她就得尽快想出办法安置孩子。
要么给孩子们寻找一个新去处,要么带着他们一起搬出去住。
项小羽不知道中文系下午发生的事,吕莹带着行李搬去其他宿舍的时候,她还顺手帮忙送了送。
回来以后,见穆蓉忧心忡忡的,便笑道:“正好天气马上就要热起来了,你们三个挤在一张床上也确实不好受,可以让灵灵住到对面的床上去,你们娘仨也松快松快。”
穆蓉勉强笑笑。
“灵灵和奇奇也不能在咱们宿舍里住了。”既然当事人已经走了,吴桐便没什么顾忌了,“吕莹跟我们系主任和班主任提交了调宿舍的申请,申请原因就是这两个孩子在宿舍里影响她的正常生活。”
项小羽早猜到对方搬家是与这两个孩子有关的,但是……
“吕莹不是已经搬走了嘛,两个孩子影响不到她了,就继续住着呗。”
穆蓉是个离异带娃的知青大学生妈妈,光看前面这一堆前缀,也知道她活得有多不容易了。
如果让她带着孩子搬出宿舍,那么除了每月的托儿费,还得增加一笔租房子的费用。
省城的一个小单间每月至少得十块钱。
这无疑是在给她本就不宽裕的日子雪上加霜。
吴桐往吕莹的上铺瞟了一眼,这位也是他们中文4班的同学。
刚才她在宿舍里征求大家意见的时候,这位也是反对两个孩子继续住宿舍的。
人家给出的理由也让人无从反驳。
穆蓉的情况确实让人同情,但是大家都是好不容易才考上大学的,对大学生活满是憧憬,大家没有义务因为同情穆蓉而毁掉本该完美的四年大学生活。
她不想每天累了一天以后,回到宿舍还要面对小孩的聒噪、奶味和尿骚味,或者对上灵灵那种小心翼翼看人脸色的视线,那让她太不舒服了。
被她这样一鼓动,甄珍和魏芳也犹豫了。
他们不反对让穆蓉跟孩子住在宿舍,但也不想违心挽留。
如此一来,两个孩子就真的不能在212宿舍继续住下去了。
*
穆蓉开始在学校附近找房子。
不过大学周围大多是教职工宿舍,以筒子楼居多,一个小单间每月要收十二块。
她负担不起这个费用,就将目标范围扩大,以省大为中点,半径两公里以内的房子都可以考虑。
廖习兰还帮她找了一份在省大食堂打零工的活,每天三毛钱,按照他们中文系的课表,她每个月至少可以干十五天,能有四五块钱的额外收入。
“去食堂刷碗还是算了吧?”甄珍听了这个提议就摇头,“怎么说也是个大学生,去食堂打零工不好看……”
项小羽笑道:“就当是在基层体验生活了,没什么不好看的。我老家那边县委大院的食堂里常年只有一个炒菜的大师傅,县委干部都要轮流去食堂干活的,连革委会主任也不例外。”
穆蓉现在考虑的是生存问题,至于面子尊严什么的,她已经顾不上了。
她不但接受了食堂的零工,还在宿舍里跟舍友们说,如果有其他适合她的工作,也请大家推荐给她。
项小羽还真有一个活,只是收入不稳定。
“校园广播站开播以后,会面向全校师生征稿,被征用的稿件可以象征性地给予作者一些稿费。”项小羽建议道,“反正你是中文系的,文笔不错,可以试着给我们广播站或者社会上的一些报纸杂志投稿。虽然汇款周期比较长,但好歹也算有点收入。”
穆蓉将这些建议通通收下,一边上课打工写稿子,一边在课余时间跑出去找房子。
日子过的虽艰难,却始终没有跟同学和舍友开口借过钱。
项小羽周末回家吃饭的时候,提起舍友穆蓉的遭遇时,还被孟团长笑话了一遭。
“你们这些大学生真是读书读傻了,一点都不知道变通。”
项小羽和宋悦:“::::::”
“你这位同学的问题很好解决呀,”孟团长给儿媳妇和闺女各挟了一筷子菜说,“她最主要的问题就是没钱,没钱就得省着花嘛,她家两个孩子的托儿费完全可以省下来当房租。”
“她儿子才两岁,不上托儿所,谁给她看孩子啊?”
孟玉裁“啧”了一声说:“你们学校那一带有很多退休老教师,住房条件好,退了休又没什么事做。你这个同学可以找这样的家庭租房合住,只租一个房间,白天她去上学的时候,就让退了休的房东带带孩子。她可以把省下来的托儿费都算到房租里给人家。”
“人家退了休没准就想躲清静呢?”宋悦觉得这样的人家不好找,得有熟人帮忙引荐才行。
“嗐,你不懂退休老年人的心理。刚退的时候都说想清静清静,时间一长要是不能给自己找点乐子,肯定憋出毛病来。”孟玉裁低声笑道,“等你毕业了就赶紧生个孩子,到时候让你爸帮你带孩子,给他找点事做。”
宋悦猛摇头:“可别指望我了,等我爸退了休,还是把吉安延安接过来吧。我还不知道哪年才能毕业呢!”
“你跟老中医学的怎么样了?”项小羽好奇地问,“什么时候能行医呀?”
“早着呢,”宋悦指指自己的黑眼圈说,“现在还没有正式入门,开学以来,我一直在背中国医学史,每天都要背到熄灯,脑子都是胀的。”
宋悦是理科生,而且过去十年间的中小学生基本没怎么正经读过历史,突然给她一本医学史的教材,看着上面带有出土文物气息的陌生人名药名,她简直头都大了好几圈。
“嫂子,你在学校怎么样?”宋悦想从别人那里寻求一些安慰。
“嘿嘿,我们新闻系一年级的专业课不太多,我现在是校园广播站的站长了,还是摄影课的课代表!”项小羽跟婆婆和小姑子详细讲了她带着材料去校团委申请重开广播站的经过。
宋悦:“……”
别人的大学。
她根本没时间搞课外活动。
项小羽说得轻松,其实她还挺忙的,专业课不多,但公共基础课多,几乎每天的课表都是满的。
不过,这也不能打消她当新闻摄影课代表的热情。
新官上任三把火,她觉得自己当了课代表就得给大家做点什么。
综合考虑了一段时间后,她认为胶片不足是他们摄影课面临的最大问题。
学校只给每人发了一卷胶卷,上过几次课以后,无论再怎么珍惜,大家也都用的差不多了。
而且自从温老师在之前的一次课堂上跟大家说了,好作品是用胶卷堆出来的,大家就不再吝啬对胶卷的使用了。
校园里的风景他们已经拍腻了,所以经常在礼拜天的时候,三五成群地骑车跑遍省城的大街小巷,疯狂地投入摄影创作当中。
等到晚上关了灯,就将宿舍当成暗房,缩进被窝里装卸胶卷。现在她们212宿舍的晾衣绳上已经垂挂了四五条胶卷了。
四个人的胶卷完全告罄。
买胶卷就成了大问题。
如今的胶卷按照规格和品牌,价格在1块2到1块8不等,这个价格对于学生来说可不便宜。
项小羽属于吃胶片大户,一个月已经用了两卷胶片,开始用第三卷 了。
其他人省着用,每月也得用一卷。
她在班级里统计了一下,新闻1班的所有同学都有买胶卷的需求。
一学期的胶卷量算下来,全班至少要消耗一百卷。
她跑去找杨一打听情况,想问问百货商店有没有批发价。
杨一像是听到什么笑话,笑着摇头说:“百货商店只有零售价,没有批发价。你要是想买便宜的,只有瑕疵品便宜。但是摄影柜台里的瑕疵品相当紧俏,没等放进柜台就被人买走了。”
杨一正在用的就是从百货商店买的瑕疵胶卷,这批货早被商店内部人士包圆了。
百货商店的路子走不通,项小羽又想到别的主意。
她往海浦那边打过一个确认电话后,就跑去新闻系的办公室,找到了温柔老师。
“海浦摄影化学厂那边可以给咱们出厂价,九毛八分钱一卷,不过需要公对公采购。”
宋恂在工业办工作那会儿,项小羽没少听工厂里的内部消息,特别是荣盛糕点厂开分厂的时候,糕点的成本价,出厂价,指导价,零售价,各种价格之间的差额是很大的。
所以,她这次就直接联系了地区摄影化工厂的同志,问出了他们厂胶卷的出厂价。
温柔好奇地问:“你认识胶卷厂的人?”
项小羽点头说:“我以前是电台的播音员,做过一档介绍地区先进单位的节目,其实就是变相给各厂的产品打广告。海浦摄影化学厂革委会副主任的介绍材料,还是我帮忙编辑播送的。”
“既然是出厂价,他们对采购数量也有要求吧?”温老师对这些还是懂的。
“最低一次性出货三百盒,可以按出厂价给咱们。”项小羽解释,“我在新闻1班已经做过统计了,大家总共报了104盒。要是学校同意出具采购单,以省大的名义购买胶卷的话,我就再去问问2班跟3班的同学。”
出厂价比百货商店的零售价便宜四毛钱,省下来的就是一天的饭钱。
旁边教《新闻学概论》的郭老师举手报名说:“你们要是买胶卷,给我也算五盒啊!估计高老师也是要的,给他也算五盒!”
项小羽笑着问:“郭老师,您也喜欢摄影啊?”
“哈哈,新闻系所有老师都会摄影,不过温老师最专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