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十一月廿三，是个好日子，阳光微暖，微风不躁。
  这天，顾文茵起了个大早。
  燕歌早已经领了五个婆子在花厅等着她示下，依着顾文茵的意思，她其实更愿意权力下放，所有的事呢都交给燕歌来处理，她只负责陪吃陪喝陪玩。但燕歌却说，这是她第一次宴客，还是事必躬亲的好。毕竟，往后这样的事只会多不会少，经验是很重要的！
  顾文茵便也没再坚持躲懒，连早膳都没用便直接去了花厅。
  这还是五个婆子来府里后第一次正式的场合和顾文茵见面，之前一直都是燕歌管着她们，这会子见着顾文茵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一瞬的惊愕过后神色间便有了些许的不以为然。
  燕歌看在眼里，不由得便暗自好笑，但她什么也没说，给顾文茵上了盏热茶后，便恭敬的退到了一边。
  顾文茵轻轻地拂着茶盅里的浮叶，静静地喝了口茶，目光轻抬扫过堂下依次排列的婆子。
  “我也没多大的规矩，只一个要求，尽好自己的本份。”顾文茵目光缓缓的在五个婆子身上来回扫了扫，缓缓说道：“做好了，有奖，有差了，有罚。”
  “夫人。”五人中年纪最长的陈董氏开了口，她掀了眼睛皮看了顾文茵，“老婆子斗胆问一句，怎样是好？怎样又是差？奖是怎样奖？罚又是怎样罚？”
  燕歌挑了眉头，正欲开口却被顾文茵使了眼色阻止。
  顾文茵看向陈董氏，四十出头的年纪，鬓发间却是银光闪闪，一身半新不旧的粗布衣裳浆洗的很是干净挺刮，再看看她身侧另外四个婆子，收拾的倒也齐整，却失了一份精致和讲究，不对比还好，一对比便落了下陈。
  顾文茵笑了笑，看向陈董氏， “你在府里管着什么活？”
  “老婆子和姜大娘管着二门内洒扫的活。”陈董氏说道，“姜大娘负责擦擦洗洗，老婆子则管着园内的清洁。”
  “你刚才问怎样是好，怎样是差。奖是怎样奖，罚又是怎样罚。”顾文茵啜了口茶后，放下茶盏，目光扫了眼竖起耳朵的另外四个婆子，最后定格在陈董氏身上，说道：“做人的本份是什么，你知道吗？”
  陈董氏懵懵懂懂的点头。
  顾文茵看在眼里，挑了挑嘴角，“你是管洒扫的，我不要求二门内像狗舔了一样干净，但目光所及处，规整洁净不难吧？”
  陈董氏垂了眸子，嘀嘀咕咕的说道：“那怎样才算是规整洁净呢？”
  “这个你要是不懂，那我只能请韩家舅舅领了你回去，等你弄明白了，再来我府里当差。”顾文茵淡淡说道。
  陈董氏一瞬变了脸色。
  不止是她，另外四个婆子也跟着呼吸都变得轻了几分。
  虽说她们是做下人的，东家不做做西家就是，可来之前韩掌柜的就把话说明了，只要她们能做得让主家满意，除了主家给的工钱外，韩掌柜的还愿意拿出一笔封红赏她们几个。但若是让主家嫌弃了，以后就死了出来做工贴补家用的心吧！
  五个人的脸色都不好看，顾文茵的声音再起。
  “我的标准，尽自己的本份，当好自己的差，这就是好！偷奸耍滑，试图蒙混过关这就是差！做得好，除了应得的工钱外，年底我会另给一两银子的奖励……”
  顾文茵没有说做得不好会怎样。
  但有了之前的一番对话，只要不是个死人，都很清楚所谓的罚是什么！
  “今天是我第一次宴客，几位嬷嬷帮着我把这事情圆圆满满的了结了，回头除了席上剩下的菜肴你们可以带回去，我再另外赏你们一人半贯钱买酒喝。”顾文茵说道。
  婆子们一怔之后，顿时两眼放光，齐齐拍着胸脯说道：“夫人放心，一准给您办得妥妥贴贴的，管保叫她们赞不绝口。”
  顾文茵要的就是这句话，敲打的话也就不再说了，她相信有那半贯钱在前面吊着，这五人便是只有十分的力也会使出十二分的力来！
  燕歌再次给五人做了一番分工后，花厅外响起司牧云的声音，原来是前两天定购的海货送来了。
  燕歌便让负责灶上的两个婆子先退下，去开始忙活起来。
  “你们也下去吧。”顾文茵对余下的三个婆子说道：“别担心人手不足，等会韩家大奶奶会带了人来帮忙。”
  以陈董氏为首的三人连忙应声退下。
  待三人走远后，顾文茵对燕歌问道：“那陈董氏是怎么回事？”
  “应该是嫌我没让她去灶上，心里不高兴，又见你年纪小……”
  燕歌话还没说完，外面响起一串凌乱的步子声，与此同时倪氏的声音也跟着响起，“你慢点，别摔着朵朵。”
  顾文茵和燕歌面面相觑。
  别摔着朵朵？朵朵！这是她们姑嫂俩一起到了？
  念头才起，夏至个性的声音响起，“文茵，顾文茵，快出来接客，这客人都到了，你这主家躲哪里去了呢？”
  接客？！
  顾文茵陡然便想起，住在京城双桂巷时，旁边怡红院老鸨那极具魔性的，“姑娘们来客了，快出来接客！”
  正出神间，夏至和倪氏已经并肩走了进来。
  顾文茵一瞬回神，连忙上前伸手去抱夏至怀里的朵朵，“哎呀，我们朵朵越长越漂亮了！”
  “那是，也不看看她是谁生的！”夏至一脸自豪的说道：“有我这么貌美如花的娘，她当然也是个不折不扣的小美人喽！”
  顾文茵：“……”
  倪氏在一边“噗嗤”一声笑了，拿手指点了夏至的额头，“你什么时候才能改了这自卖自夸的毛病？”
  话落，指了身后立着的四个年轻媳妇子对顾文茵说道：“文茵，这是我们家最得力的几个下人，你有什么活就安排她们做吧。”
  顾文茵也不和倪氏客气，对燕歌说道：“你带了她几人下去，给她们分派分派。”
  燕歌应声退下。
  顾文茵正欲请了倪氏和夏至坐下，在门房帮着迎客的胡十三一阵风似的跑了来，远远的便喊道：“夫人，客人们都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