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节
作者:
棠弥 更新:2023-04-16 03:55 字数:4274
此话一出,不仅宣平伯一脸震惊,裴玠亦是脸色瞬间惨白无比。
萧绎棠看了一眼梁竹音,示意她去大门处等小路子。
梁竹音知晓他不愿让小路子进府,阉人的面向及其明显,只得点点头,快步去了大门处等。
裴玠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月洞门外,也不敢擅自追过去,只得带着满肚子疑问随着太子和爹爹前往二门。
王夫人早得了管家的消息,扶着丫鬟站在抄手游廊内等。
她以为是上次陪着梁竹音前来的三品大员,谁知,当她见到夫君与儿子,簇拥着一名颇具威严且丰神俊朗之人前来时,心中不由得一慌,上前与萧绎棠见礼,这才引得几人前去松鹤堂。
*
梁竹音手拿布包刚进入院内,就听到萧绎棠那三寸不烂之舌在与外祖母攀谈,时不时还伴随着外祖母的笑声。
她一脸狐疑迈入正堂,发现他神色恬淡,眉眼间一派舒朗,完全不似方才与舅舅见礼时,隐隐散发出的威严。
再看向屋内除了外祖母与他神色正常,舅舅一家三口简直皆如临大敌。
“老夫人,为了不耽误您休息,我先为您号脉,再看看是否需要施针。”萧绎棠将脉枕放在桌几上,抬手看向梁竹音。
王夫人见自家甥女将袖中的绢帕抖落开来,轻轻覆在婆母的手腕处,想着他二人并未交流一句话,却默契无比,比起上次陪同她前来的那名大人,更加透露着不一般的交情。
在看儿子,一副掩藏不住的忧虑,心中不由得暗暗猜测,难道此人年纪轻轻就是院判了?那院判应是从二品,照这个官阶儿子至少要熬上十载,还是在不出差错的情况下。
她在胡思乱想当中听得那人说道:“老夫人的病,医治起来并不难。待我施两次针,再配合着用药,不敢说有九成把握,八成还是有的。”
梁竹音见他快速拿出菱花针在烛火上一烤,分别在外祖母双手的虎口处下针,却并未像为她医治那般捋袖子、脱足矣折腾一溜够。只得劝说自己病情不同,不能同日而语。
见他专注施针,无暇顾及额头上微微涌出的汗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着实不好意思帮他擦拭。忍过一炷香后,终于见他陆续收了针,那手法依旧快如闪电。
萧绎棠这才开口询道:“老夫人,您有没有觉得憋闷的感觉消失了些许?”
“有的有的!通顺了许多,从未有过的轻松,有劳徐太医为老身诊治。”裴老夫人微笑着致谢。
她活了大半辈子,见自己儿子与孙子神色恭肃,又见外孙女出神看着这位来头不小之人,心下早有了一番计较。
却听得萧绎棠说:“既如此,梁大人想必还有些体己话要与老夫人说,我就不在此打扰了。伯爷不知是否有时间与徐某一叙?”
作者有话要说:
掉马需要铺垫,表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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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拜祭
裴平真哪里敢说没有, 赶忙伸手相邀:“请随我来。”
萧绎棠起身,向徐老夫人一揖,复又看了梁竹音一眼, 跟随着裴家父子二人离开了松鹤堂。
梁竹音这才缓缓下跪, 伏在徐老夫人膝上, 鼻间一酸, “外祖母,竹音甚是想您。”
徐老夫人摩挲着她, “祖母前几日做梦还梦见了你,原是我外孙女想我了。”
其实她那日匆匆前来借人,当晚就有人前来相告。不痴不聋不做家翁,只要她在宫里平安顺遂就好。
王夫人见祖孙二人面容悲戚,赶忙笑着将梁竹音拉起来, 按坐在婆母身旁,“可见呀, 您见天儿的念叨,菩萨一显灵,竹音就家来了。”
“这哪是菩萨显灵,恐怕是贵人施恩罢。”徐老夫人看着容颜越发娇美的孙女, 握住她的手说道:“祖母也不多问, 你打小儿没了娘,事事亲力亲为,如今养成有主见的性子,祖母也放心不少。”
梁竹音见外祖母一幅了然的样子, 深知她老人家将萧绎棠的身份猜出了七八分, 见她似有误会,也无法解释, 只能默默颔首,“外祖母莫要担心我,您要保重身体,我在宫里也能安心些。”
徐夫人含笑看着她说道:“祖母得到贵人医治,定然会长命百岁。”拉住她的手,“祖母还等着看音儿出嫁,做娘亲的那一日呢。”
王夫人见婆母提到出嫁,笑着接过话茬,“等竹音出宫前半载,家里就要开始布置起来,待她一出宫,就让伯爷派官媒登门求娶,这回竹音有了官身,还怕梁源不从么。届时还能赶在守岁前将竹音娶进门。”
徐老夫人看了一眼儿媳妇,“阿令,你去小厨房命她们做些红枣羹,再挑几样音儿爱吃的点心送过来。”
这将门出身的贵女,虽良善,没那样多的算计,但是洞察人心方面,却始终无法调教。
眼瞧着今晚这贵人前来为自己诊治,目光频频看向音儿,意图非常明显。
屈尊降贵前来,却未言明身份,如此放低姿态想必是为了讨好她,如此费心,可见并不是一时图个新鲜。
外孙女是个有大造化的,她那早逝的女儿在天之灵也能安心了。
王夫人起身悻悻应是,“是儿媳照顾不周,多谢婆母提点,我这就去。”
徐老夫人见她离开后,叹了一口气,“你舅母很是喜欢你,珂儿说走就走了,她心里难过,越发依赖你,不止一次和我说过想着让你和三郎亲上加亲。”
她见梁竹音着急辩解,拍拍她的手,“你别急,祖母全明白。这姻缘呐,向来是天定的,谁人也无法勉强。你舅母那里我来劝她,只是三郎也是个一根筋的性子,有些难办。”
她越说越感慨,怎能不心疼她的嫡孙,叹道:“一切啊,皆是命。”
“祖母您误会了,我和徐……不是您想象的那样。”梁竹音抠着手指解释道。
徐老夫人一笑,也不点破,“谁都是从年轻时过来的,祖母瞧着他就挺好,这女人若是能被男人捧在手心儿里,那便是她一生的造化。听从自己的心,不勉强自己但也不可迷失了自己。你聪慧,想必能明白我的意思。”
她忍不住将梁竹音搂在怀里,还像三载前刚家来时那般摇晃着,“都怪我,当初没有早将你接来,让你自己熬了那么多年,可不是习惯了思虑太多,祖母都懂。”
聪慧固然是好,可慧极必伤却是她万分不愿看到的。
依偎在外祖母怀中的梁竹音,听着这熟悉又暖心的话,早已热泪盈眶。任凭心中有千言万语,除了抱紧她老人家,终究还是说不出一个字。
*
梁竹音经由小厮通传后,接过小丫鬟手中的托盘,迈入书房内。
她看了看手中的三碗红枣羹,这是外祖母的意思,说是怕怠慢了贵客,特意让她亲自送来。
“舅舅,这是外祖母命我送来的羹汤。”
梁竹音看了一眼正襟危坐的主宾三人,见舅舅眼神示意,直接将第一碗羹汤放置在萧绎棠面前。
“您请用。”随后在依次为舅舅与表哥奉上。
萧绎棠拈起勺略尝了一口便放下了,见她来了,也无心再待下去。
“伯爷若无异议,那孤过会子便与忠勇侯说明情况,只是时间略仓促了些。”
裴平真起身郑重叩拜,“臣定然会听从忠勇侯的安排,不负殿下的恩典。”
萧绎棠起身颔首,看向梁竹音,“可还有事?”
梁竹音将衣架子上的披风拿了下来,为他系上,轻声说回了句,“臣无事。”
两个人在裴家父子的瞩目之下登上了车。
萧绎棠顺着纱帘看了一眼宣平伯府,感慨地说了句,“说起来,我还要感谢她。”
梁竹音一怔,不明白他是何意,下意识以为他是在暗示自己要谢恩,赶忙叩拜,“臣谢殿下恩典。”
“也不全是为你,如今朝廷正是用人之际,宣平伯武将出身,此时正是起复的好时机。”
梁竹音这才明白过来,方才舅舅激动地行此大礼是为何。
据说外祖父当年在陛下夺嫡时站错队后,宣平伯府便日渐衰落,封邑亦削去了大半,外祖父担惊受怕之下郁郁而终。
那时舅舅在兵部任职,自然也逐渐受到其他皇亲国戚的排挤,空有一腔抱负却再无用武之地,索性袭了爵位赋闲在家,守着逐渐式微的伯府低调度日。
本来裴家将所有期望寄托在表哥身上,万万没想到今日还有他自己的起复之日,想必舅舅定然极度欢喜。
她看向萧绎棠,以他谨慎的性子来看,如此草率任命这般重大的差事,并不向他平日里的行事风格,难道……
一时间心中感激之下竟然生出些许的甜蜜。
萧绎棠见她打量自己,虽然很是享受被她凝视,但也不愿让她认为自己处心积虑,轻咳一声,遮掩道:“裴府的红枣羹不如你做的好吃。”虽说是真心话,又发现谄媚痕迹太重了,尴尬之下垂目饮了一口她方才斟的茶,努力找寻着下一个话题。
“承蒙殿下不嫌弃,臣明日一早便下厨。”
“嗯,不嫌弃。”
萧绎棠面上虽是一脸平淡,心中却大大夸奖自己一番,此次前来宣平伯府还得到了她的奖赏,简直不虚此行。
“过会子你陪我进去。”道政坊毗邻勋贵世家所在的胜业坊,一刻钟后车驾停在了忠勇侯府门前。
徐元恺等人早已得了消息,虽说不敢大肆宣扬,但也是开了中门,亲自站在门庭前等候。
见萧绎棠下车,急忙下了台阶躬身行礼,低声唤道:“臣参见太子殿下。”
“舅舅无需多礼。”萧绎棠亲切将他扶起,又免了徐坚的叩拜,一行人向府内走去。
行至书房内相继落座,萧绎棠见徐元恺看向梁竹音,解释了句,“她不是外人。”
徐坚为众人斟茶后,笑说了句,“父亲,梁大人是殿下身旁不可或缺之人。”
此话一说,到令萧绎棠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方才在裴府不明显,如今带她前来徐府面见舅舅,颇有一种携心上人面见家长的自豪感,他想起了徐家祠堂,心中一动。
“殿下身体可痊愈了?”
萧绎棠心中一暖,温声回道:“多谢舅舅关心,已然大好了。您此次主动请缨,可是有难言之隐?”
徐坚拱手代答:“殿下这几日未参加朝参,韩延虽说被揪了出来,但触及到魏綦,陛下想是念着姻亲关系始终沉吟不语。”
他看了一眼身旁的父亲,“爹爹不愿殿下苦心经营的计划就此收场,便授意探得的军报加急送至两仪殿。陛下见那西北再次爆发战事,在此特殊时期自然不能再派魏綦前去,只得宣爹爹入宫商讨。”
“所以,舅舅以带病出征换得查魏綦罪证?”萧绎棠闭了闭眼,“您这般做,让我如何放心。”
徐元恺看着眉眼间与妹妹颇有几分相似的外甥,见他广袖玉冠,清隽超群,颇现风霜的面上渐渐柔和起来。
“臣虽然年事已高,但西北这场战役着实算不得什么。更何况陛下允了坚儿随我前去,殿下无需担心。”
萧绎棠听得表兄陪同前去,心里这才稍稍心安一些。
也明白舅舅此时选择出山抢占军功的用意,眼瞧着与皇后一党逐渐开始博弈,在皇父心里,军功则代表着不可忽略的话语权。
徐家这是在倾其全部之力,助他肃清道路。
他向徐元恺郑重下拜,“阿念谢过舅舅。”
跪坐在萧绎棠身后的梁竹音见他如此郑重行礼,也很动容。
她默默地想,原来他的乳名叫阿念。在心里默念了几遍,突然能感同身受徐贵妃当时怀念陛下的心情。
“使不得!”徐元恺将萧绎棠迅速拉起后,还是忍不住拍了拍他的手臂,“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天色已晚,殿下身子刚好,不宜过度操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