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节
作者:
棠弥 更新:2023-04-16 03:55 字数:4346
万一萧绎棠溺水身亡,那么包括她在内,恐怕这次出巡的随侍全部都要被杖毙。她越想越怕,只得慢慢起身,挪了挪早已跪麻的双腿,掀开帷帐,扶着墙壁慢慢往净房走去。
“殿下……”她隔着帘幕尝试着轻声唤了一声。
里间却毫无应答,她更加慌乱,此时已经忘了去外面将小路子喊进来,只想着一探究竟,怕他真的死在里面。
她下意识的掀开帘子看了过去……
“啊……”她尖叫了一声,下意识捂住双眼连连后退,萧绎棠那精壮的背脊和结实的手臂,以及他微微向后仰首,粗重破碎的喘着气的样子入眼所见。这才想起,不能再待在这里,要唤小路子进来替换她。
“你今晚不许出这个房间。”嘶哑极具魅惑的声音响起,梁竹音立即打了一个哆嗦。
她下意识紧张地抠着手指,慌张地看向四周,不知自己该在站在这间屋子里的哪个角落。
“将我的寝衣拿来。”一声命令从净房内传出,声线都变了声调。
萧绎棠见泡在水中已不见效果,此时的冷水在他看来与滚烫的热水毫无差别,再泡下去也无益处。除了打坐调息,别无他法。
他听到细碎的脚步停在净房门口许久未动,睁开半阖的双眸,有气无力地命道:“不想受罚就赶快进来。”
梁竹音双手紧攒萧绎棠的中衣,一步步蹭到门口,随着哗啦的水声拍打着浴桶边沿,他赤着精壮的上身从浴桶中站立而起,下身白色长裤遇水紧紧贴在腰腿之上,更加显得他身材健美修长。肩膀和后背上的水流,沿着他肌理和完美的腰线不断滑落,湿湿嗒嗒滴落在地,那样子颇为诱人。
她羞红了脸,将衣服放在木凳上,飞快躲了出去。最终选择站在正堂一片黑暗之中,想着距离他越远越好,努力安抚依旧加速的心跳。回想方才见到的场面,隐约觉得萧绎棠症状并没有减轻,一颗心又揪了起来。
她甚至有些感动萧绎棠对她的救助,虽然此举为避人耳目,但是若将她像莹莹那般捆住,任她自生自灭形象尽失,也无甚奇怪。
“今日之事详细说来。”萧绎棠低沉的声音将她的思绪拉回现实,见他不知何时盘腿坐在罗汉床上,往她的方向睃了一眼,本就是丹凤眼的他,此时微红的双眸更加显得他媚眼如丝,在天青色微敞的寝衣之下显得那般魅惑无双。
梁竹音至今没明白为何她与萧绎棠会相继中毒,只得忐忑回道:“臣白日里并无中毒的症状,因为坐了一天的马车,未曾进食。只是饮了一盏茶而已。”茶……,小锅斧与茶粉是她从宫里带出,泉水虽是卫恒送来,但卫恒总不会害她。
萧绎棠见她蹙眉思忖,嘲讽道:“你可是放开了她的手脚?”
梁竹音惊讶地看向他,这才恍然大悟。她无比懊恼地下跪承认错误,“是臣一时心软害了殿下,臣愿领罚。”
“梁大人也有心软的时候。”萧绎棠冷哼一声,“愚蠢至极。”
“你体内尚有余毒留存,跟随銮驾是别想了,明日还要骑马赶路,给你两个时辰养精蓄锐。”小腹的燥热依旧需要耗费他过多的精力,听到她的声音对他来说都是一种凌迟,遂不愿再与她多说。
梁竹音明白他的话不像是捉弄,可是……骑马是要去哪里,她又不敢问,带着满腔的心事根本无法入睡。只得远远绕着他,将隔间的锦被拿出一条裹在身上,蜷缩在他视线外的角落里。
这一夜,萧绎棠过得及其痛楚,身上的汗出了一波又一波,直到黎明时分,窗纸渐渐泛着白光才略微松快些。他见梁竹音在隔间内蜷缩着一动不动,暗暗嘲讽她心大,拈起棋盘上的棋子向她弹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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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梳发
梁竹音本就浅眠,身体燥热又胡思乱想了一夜,极度困倦中刚入睡,就被一个凉凉的东西打在脖颈间,她倏地睁开眼睛,伸出手摸索了下拿出一枚棋子。
“你还要睡到何时?”已然恢复清冷的声音响起,她这才发觉自己裹着被子在角落里睡着了。
“臣有愧。”她稍稍整理下衣裙,这才起身看向面色苍白的萧绎棠,心中说不出上来是愧疚还是感激,下意识为他斟了一杯茶。见萧绎棠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茶盏,那眼神不言而喻,她保持着躬身的姿势,红着脸低下了头。
片刻,手上一松,茶盏被他那双修长的手指接过,上首传来咕咚的声音,喉结随着不断吞咽上下滚动。她从未见过萧绎棠如此不顾仪态。
“再饮一杯。”
梁竹音只得躬身接过茶盏,去了桌前。
“还要。”
“……”
梁竹音将茶盏递给他,随后直接将茶壶拿了过来。
“不喝了。”萧绎棠随手将茶盏放在旁边的桌几上,“去将小路子唤来。”
梁竹音对于他这种无理取闹的行为,突然能平静面对了,甚至觉得也并没什么值得生气的。她淡然应是,打开门后却发现卫恒早已站在门外。
“卫大人。”她被卫恒眼中的审视与探究,弄得不好意思起来,只得看向小路子传旨。
“阿恒,你也进来。”屋内传来了萧绎棠的声音。
三人进屋后,小路子将侍卫服侍交给梁竹音,示意这是殿下要的。
“梁大人,奴婢不会梳头,这细致活儿还得您来。”小路子为萧绎棠净面后,将梳篦交给梁竹音。
就算会梳头此时也要拒不承认,他刻意忽略男人发髻是个人都会梳的常识。
梁竹音此时若再推脱,身边也无人可接,只得硬着头皮接过梳篦,轻轻顺着他那乌黑的发。想着她只是会梳普通的男子发髻,像梳头宫女为他所梳繁复的发辫着实也没有那个手艺。
“趁现在还早,你过会子将我带出驿馆,有特殊事件命阿大传书,不出意外,我应当经由蒲州、秦州到达凉州。”
梁竹音下意识看了一眼镜中低垂着双眸说话萧绎棠,想着他此时无暇顾及此等小事,既然私服出行不宜张扬,便擅自梳成发髻后用一根玉簪固定,再将碎发一一篦起。
卫恒看着一个坐在镜前,一个站在后面为其梳头的景象,这一幕,颇有新婚夫妇早起梳妆的意境,心中着实羡慕起来,竟然忘了应答。
萧绎棠见他久不应答,从镜中看过去,见他直勾勾看着梁竹音,顺势也转移视线看向她。
见她专心致志地为他修整发髻,一举一动间尽是温婉,体内又忍不住燥热起来,忍不住轻咳一声,“就这样罢。”
本来想换小路子为他更衣,想着尽量离她远些,可是看到卫恒的样子,他便打消了方才的念头。依旧起身张开手臂,等待梁竹音为他更衣。
更换衣物对于梁竹音来说早已驾轻就熟。先为他穿上中单,继而手腕微微发力,利落地将玄色衣袍抖开,套在他的身上,系上腰封后再顺手为他整整袍角。
她拿起另一套衣物问道:“殿下,这套衣物是为您带上吗?”
“你穿。”萧绎棠见穿戴妥当,走到卫恒前面说了句,“出去等。”
他站在廊下低声叮嘱:“切莫将昨晚之事告诉师父,人已解决,我怕他老人家知晓后担忧。”
“师兄多虑了,我若多说,难免会被师父盘问,这比任何事情都让人痛苦。”卫恒想到一事,收起玩笑的表情,回禀道:“蒲州施粥厂近期不断在夜间抬出死人,师兄你要注意安全。”
萧绎棠眸中寒光一闪,冷笑道:“知道我三日后到达,想是在我到来之前再出一批货,免得耽误了买卖。”
吱呀——
这时门开了,身着湖绿色男装的梁竹音撩袍走了出来。她尝试着拱手道:“小人已准备好,郎君这便可以出发了。”
萧绎棠睃了她一眼,负手下了台阶,飘来一句话,“进宫有些时日了,终于伶俐一回。”
卫恒向她笑笑,也快步跟上。
“梁大人,你要小心照顾殿下,自己也要保重。”小路子心中忐忑,这几日守着没有主子的銮驾,他是别想踏实了。
梁竹音转头看了一眼愁眉苦脸的他,微微颔首,小跑着追上前面那两个人。
守在洛州驿的金吾卫,见卫恒带着两名小厮牵马出来,陆续行叉手礼,口中唤着:“将军。”
卫恒走在萧绎棠前面颇有些不习惯,“唔”了一声,骑上了马。他有些担忧地回头看了看梁竹音,见她也利落上马,便知骑术应该不错。他又看了一眼与梁竹音并驾齐驱的萧绎棠,率先“驾”了一声,打马向洛州城门跑去。
一炷香后,卫恒见城门即在不远处,拉了缰绳下马,从怀中掏出一袋银钱,递给萧绎棠,“师兄,出门在外,我为你备了一些碎银子傍身。所过之处,有些小门面是不收银票的。”
“给她。”萧绎棠示意梁竹音接过,拍了拍卫恒的肩膀,“阿恒勿需再送,凉州见。”
卫恒拱手,“师兄,一路保重。”目送他二人随着人流牵马走出了城外。
*
走出城门后,梁竹音见萧绎棠飞身上马,也踩上脚蹬轻松一跃,看着早起人烟稀少的官道,想了想路途遥远,若遇到危险可怎么办。
“郎君,就你我二人么?”
“不然呢?”
他身边自然是有暗卫跟随,不然卫恒也不会如此这般放心送行。萧绎棠撇了撇嘴,她还是稚嫩了些,也不知道这奸细的身份是怎样得来的。
“那提前去凉州……意欲何为?”梁竹音心中忐忑不已,这越往西走越不太平,他这是想要做什么,还要拉上她当垫背。
萧绎棠嗤之以鼻,睃了她一眼,“我还要向你汇报?”潇洒一甩鞭,驾马而去。
梁竹音深呼一口气,只得娇喝一声“驾”努力追上前方那玄色的身影。
萧绎棠并未按照原计划一口气骑行半日,两个时辰后见路过一个小镇,回头看了一眼越来越虚弱,却依旧咬着牙跟随他的梁竹音,跳下了马。
“老板,来两碗馄饨。”他熟练地将马栓在小店旁边的柱子上,撩袍坐在了门口的方桌前。
紧随而来的梁竹音见他落座,急忙“吁”了一声,夹紧马腹也下了马,依样画葫芦将马拴好。她腹中早已饥饿无比,半个时辰前就强忍着眩晕努力跟随,若萧绎棠再不歇息,她恐怕能直接从马上摔下来。
“坐。”
她见萧绎棠示意她坐下,下意识摇摇头,指着旁边的空桌,“哪有和主子同桌吃饭的道理,我去旁边坐。”
萧绎棠看了一眼不远处像是过来吃饭的人,垂眸说道:“随你。”
他话音未落,“老板,咱们来六碗馄饨。”走过来三个人,大喇喇坐在梁竹音想要坐的位置。
“客官,您要的馄饨。”老板将两碗馄饨放在萧绎棠面前。
萧绎棠拿起箸,也不看梁竹音,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梁竹音无奈,只得蹭着他对面的长凳,贴边而坐,见他的视线始终在那碗馄饨上,便也放心的吃了起来。
“兄弟,施粥厂那边有消息了没,如今那可是个好去处,据说当个护院每月能领二两银子呢。”
“那地方现在火得不得了,据说晚上抬死人不忌讳的话,再追加一两。爷爷我从小就是在坟堆里长大的,还怕这个……”那人单腿踩在凳子上,剔着牙,呸了一口。
“别介,我可怕,算命的说我不能见死人!”
“算命的还说你这辈子不近女色呢……”一阵窃笑后,那名为首的独眼大汉瞟了一眼邻桌眉清目秀的两个人,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嘿嘿笑了两声,拈起一瓣蒜往梁竹音身上扔了过去,“如今这小郎君都长得这般秀气,还要女人干嘛。”
萧绎棠眼中冷光一闪,抄起手边的竹箸飞了过去,“当”的一声插在那三人的桌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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