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歌见他终于被激起了火气，眼敛微微的闭了闭，再张开眼来时，已收起了嘲讽戏谑的表情，又恢复了刚才初见他时的冷然。
  冷冷地嗤笑道：“人情？从我接手方氏以后，方氏和顾氏就没有什么业务往来，你和我老婆……”
  他说着，朝季晚呶了呶嘴，宣示他对季晚的主权：“也没有任何的交集，你现在在这里提人情？我老婆有什么人情好卖给你的？换句话说，她卖你这个人情，对她有什么好处？”
  他的话音刚落，季晚又闲适地仰起身子，让自己靠在了床头上，一副轻松自如的样子道：“再说了，从法律关系上讲，你是她的什么人？凭什么我要让你进去探视？据我所知，商芝华是有丈夫的，她给顾少禹签的离婚协议书就是最好的证明——既然因为她患病期间签的字，所以那玩意不算数，那她的丈夫的权益，就还是该受到法律的承认和保护。就算要探视，她的丈夫也应该是第一顺位的人，而且她还有个侄子商墨宸，那可是实打实的血缘关系！而你呢？撑死天，她还是顾氏的代理总裁时，你是她的助理，可顾氏早就已经不存在了，你们的雇佣关系也自动解除了！所以说，论血缘、论法律承认的关系，怎么也轮不到你来要求探视。我把你放进去，本身就是违规操作，这也是要承担风险的！”
  他两个又是一唱一和，十分详细地印证着柳家宏刚刚所说的“为难”！
  ——确实为难，你柳家宏既不是丈夫更不是亲属，最多算个“朋友”，或者叫“伙伴”，我把这样一个人放进去探视一个明明不可以被探视的人，我要冒很大的风险、承担很大的责任。
  说了这一大堆，两个人的话却都在向柳家宏透露同一个信息：我凭什么要冒这个风险、承担这个责任，让你去探视？！
  这副看起来很高调，却是明显可以接受讨价还价的态度，让柳家宏原本揪紧的心里微微的一松！
  他的眼底，骤然间闪过一抹亮色！
  原本僵硬的表情，也略略松弛下来，以着商量的语气道：“其实这事说起来也挺简单，我能拿得出手的，就是柳氏财团的资金！你让我去探望商女士，我给你们无偿注资！不分红、不返利，所得的盈利连本，全归季小姐，这样，可以吗？”
  呵呵，这是要拿钱直接来买探视权的意思啊！
  方歌和季晚对视了一眼，都不说话。
  柳家宏皱皱眉，继续道：“我绝不给你们添麻烦，只要看到她安好，我立马转身就走！绝对不会发生你们所担心的‘串供’，更不会有她因此而伤人的意外发生！”
  季晚拿中指摁了摁额头，一副很有些想不通的表情失笑道：“只为了远远地看她一眼，情愿花费巨资买那零星又可怜的探视权，你觉得值？”
  柳家宏嘴唇抿了一下，没有任何犹豫地道：“值！”
  说着，他深深地看了季晚一眼，目光转向方歌：“就好象在发生事故的刹那，你毫不犹豫地扑到季小姐身上保护她一样！只要能看到她安好，我可以不惜一切代价！”
  方歌的瞳孔微微的一缩，神情有些微的动容。
  柳家宏放着柳家那么大的财团不去继承，情愿当个助理默默地跟着商芝华，已经许多年了，整个燕城虽然知道他真实身份的人并不太多，但都无不为之动容。
  至少方歌对他，其实一直挺有感同身受的共情的。
  他喃喃地重复道：“不计一切代价么……”
  ——为了季晚，他也一样可以不计一切代价！
  所以季晚小时候被欺负，他会第一个冲上去，把对方打得满地找牙！
  所以他觉得叶阑是在利用季晚，哪怕他明知商墨宸已经爱上了叶阑，也还是见她一次指责她一次！
  柳家宏眸色深沉，斩钉截铁道：“是！”
  季晚瞥了他一眼，摆明有些不大相信：“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当年顾氏被靳梵谷收购的时候，你背后的柳氏财团，可是没出什么力！不然的话，靳梵谷怎么可能会那么容易就成功？所以，我凭什么相信，我只是让你去探视一下她，就可以获得一笔巨额的无偿注资？”
  啧啧，方歌不由得挑了挑眉，险些笑出声来！
  季晚这女人，是真的太会抓重点了！
  ——你说你肯给一大笔钱，只为了去探视商芝华，既然现在能给，当年为什么不给？
  那时候给钱挽救顾氏，对商芝华的帮助岂不是更大？
  他跟在商芝华身边那么多年，他当然不可能不明白，顾氏的存在对于商芝华来说意味着什么！
  如果能给，他当年就给了！
  既然当年就给不出来，凭什么现在我就能相信你能给？！
  果然，柳家宏象是一个刚充满气的气球骤然被戳破了似的，嘴巴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
  犹豫了好一会儿，他才说道：“当时，我哥哥还在世，他并不允许我动用柳家财团的力量，为了挽救本来就风雨飘摇的顾氏这么一个小公司，而去对抗靳氏！”
  哦！
  听到这里，方歌和季晚的心中都划过一抹了然。
  季晚道：“这么说，现在柳家财团，你可以说了算了？”
  柳家宏的脸上，又浮现起刚才那一抹熟悉的傲气：“无偿注资这样的事，我说了是可以算数的！再说季小姐开的不是疗养院？卫生事业本来就有很大的空间可以做成公益性质，就算是捅到财团董事会去，我也并不是不能交代！”
  季晚恍然大悟地道：“原来是这样！反正我这是新开的疗养院，你完全可以跟财团董事会说这是你做的无偿资助项目，钱也到手了，人你也看到了，啧啧，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难怪商芝华会那么依赖你了！”
  她说到“依赖”两个字，柳家宏的眼中，便不由自主地划过一抹柔和。
  更何况季晚这样说，自然就有了接受他这个方案，觉得他这个办法可行，并且相信他确实可以做到的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