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
作者:
暮兰舟 更新:2023-04-11 22:16 字数:4184
到了房子门口,看到门环上的锁,方知不巧,新租客不在家。
不过这难不倒汪大夏,他下马,单手就将陈经纪从马背上提起来,往楼前一掷,骂道:
“好个陈经纪,明知这栋楼是我母亲的嫁妆,你却把租金交给我的继母,活该挨揍!”
陈经纪在地上滚了三滚,为了促成今天租房交易才上身的簇新宝蓝色圆领袍沾满了灰尘和柳絮,还有褶皱,就像从咸菜缸子里掏出来的一把雪里蕻,好不狼狈。
他哎哟扶着腰站起来,看着大门铜环的锁,决定来个缓兵之计。
“我的小祖宗,房客是个游医,在外行医,不知何时回来,咱们不能干等,明天一早再来。”
陈经纪嘴上这么说,心中却打定了主意,晚上去告诉汪千户,汪千户好好管教这个小纨绔,别骚扰租客。
汪大夏冷哼一声,拿出一把新锁,套在门环上,咔嚓一声锁死了,“我还有事要办,没工夫等人。我汪大夏从来只有别人等我,没有我等别人的时候。”
这下门环上拴着两把锁了,女租客回来门都进不去,只能去找他。
陈经纪扑过去抱着汪大夏的大腿,“万万使不得啊,租客有家不能归,怕是要恼。”
租客要退房退租金,陈经纪已经吃进去的五两银子的经纪费也要吐出来,白忙活一场。
汪大夏一脚踹开陈经纪,把钥匙放在怀里,翻身上马,挥鞭说道:“就是要租客知难而退,赶紧退房搬走。”
陈经纪趴在满是柳絮的地上叫道:“我已经把租金交给你母……继母了!这房还怎么退?”
汪大夏策马扬鞭,头也不回,“关我屁事!”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开文,各位,我想死你们了!第一次写古言重生文,还请各位多指教,老规矩,开文发100红包。
开文当天双更,二更会在下午6点18分。虎撑的外形就是甜甜圈,里头就几颗铁珠子
第2章 老公再爱你一次
汪大夏拍马走人,陈经纪打算去找汪千户告状,无奈刚才那一摔疼的不轻,手上脸上都是灰尘柳絮,没脸见人,他扶着腰,缓缓挪动脚步,走到巷尾的一口水井处。
这口井的井水清甜,甜水巷由此得名,整个甜水巷的居民日常用水都要来此。
日已西沉,一群妇人正在井台周围提水洗碗洗衣服,陈经纪向妇人们讨一桶水洗脸洗手。
都是熟人,妇人们嬉笑着把空桶递给陈经纪,还取笑道:
“汪千户家的继母和继子不和,三天两头的闹,知情的人谁敢租这栋宅院?”
“就是,没得惹上一身骚,房子空了好几年,你哄着一个外地人租下来,那汪二少如何罢休?”
“挨了汪衙内一顿打,后悔了吧!”
陈经纪摇着架在水井之上的轱辘,将一桶井水提上来,“男人不发横,婆儿没裙钗。我得赚钱娶媳妇养家。”
妇人将一盆飘着油花的洗碗水泼到路边排积水的沟渠,“你真是腊鸭子煮在锅里头——身体都烂了,嘴还硬!汪衙内以后定见你一次打一次。”
陈经纪借了人家的水桶,不好拌嘴,埋头洗手脸。
洗干净了,拍去圆领袍上的灰尘柳絮,对着水桶倒影自照,人模狗样的可以见人了,陈经纪向妇人道了谢,去找汪千户求援。
什么人能够制得住汪衙内犯浑?只有衙内他爹。
汪家在甜水巷有个侧门,天已经全黑了,看门的说汪千户还没下衙门。
汪千户是北城兵马司指挥使。
京城一共有东、南、西、北,中五个兵马司,专门管着各个城区的治安缉盗、防火、道路清洁等等(相当于北城区派出所加城管加消防三合一,汪千户是所长)
陈经纪就在门口等,左等右等没见到汪千户回家,倒是听到了哗啦啦的虎撑滚铃之声。
借着朦胧的月色和汪千户侧门门口悬挂的灯笼,陈经纪看到了晃动虎撑的游医——正是租客魏采薇行医归来了。
糟糕!她回来根本进不了门啊!那把钥匙还没讨回来!
陈经纪连忙冲过去和魏采薇打招呼,“魏大夫,有件事要和你解释一下……”
家家都一本难念的经。汪家二少爷汪大夏的母亲钱氏死的早,又不服继母吴氏管束,是个不学无术、挥霍无度的败家子,人称汪衙内。
汪千户担心败家子把钱太太的嫁妆祸害光了,就把嫁妆交给继室吴太太打理,其中就包括魏采薇租下的那栋小楼。
汪衙内是个油锅里的钱都要捞出来花的败家子,岂肯罢休?
只要陈经纪带着客人去看房子,他就去胡闹,把客人吓跑,因而在北城这么好的地界、如此齐整的民居、家具一应俱全搁置了半年都没能租出去。
今日陈经纪运气好,汪衙内一大早出门不知干什么去了,陈经纪这才得以成事,半哄半骗的把房子租给了不知情的游医。
“……事情就是这样。”陈经纪解释道:“魏大夫请放心,孙悟空再能折腾也翻不过如来佛的五指山,汪千户出手教训儿子,钥匙自会奉还。汪千户就是汪衙内的紧箍咒。”
出乎意外,魏采薇没有大发雷霆,骂陈经纪奸商,反而津津有味的听着他讲述汪家八卦,说道:
“原来是这样啊,这栋房子我很满意,至于钥匙——我想先见见这个汪衙内,和他讲道理,先礼后兵。如果直接去找汪千户告状,汪衙内少不得挨一顿打,有损自尊,越逼越急,即使今晚在汪千户的强压之下给了钥匙,保不齐过两天还来我家里闹,从此家宅不宁。”
陈经纪忙说道:“医者父母心,魏大夫真是个活菩萨啊。不过,你千万不要对汪衙内抱有任何幻想,整个北城出了名的小纨绔,继母吴太太都拿他没辙。棍棒底下出孝子,只有汪千户能够制得住他。”
也不知为何,不管陈经纪如何警告,这个小寡妇执意要见汪大夏,说道:“我还是决定和汪衙内先谈谈。”
陈经纪没得办法,只得再去汪府问门房,“汪二少在家吗?”
看门的小厮还是摇头,“我家二少爷一早就出门了,这会子还没回家。”
陈经纪给魏采薇回话,魏采薇不慌不忙指着街对面一个夜市说道:“我还没吃晚饭,不急,我边吃边等。”
陈经纪也饿了,说道:“是我办事不周,这顿我请,给魏大夫赔罪。”
陈经纪狡猾的很,吃人嘴短,吃了他的饭,房子出现纠纷,这个游医也不好直接说退房不要了。
一切还有挽回的余地。
陈经纪抠门,选了夜市里最便宜的馄饨,还找借口:“这个铺子离汪府最近,方便盯梢,一旦看到汪衙内回来,我们就找他说话。”
魏采薇笑了笑,不戳破,“还是陈经纪考虑的周到。”
这个外地人真好骗啊!毕竟还年轻,涉世未深。陈经纪坐下,叫了一碗芥菜肉馄饨。
魏采薇说道:“老板,两碗三鲜馄饨,其中一碗不要加香菜。”
陈经纪心疼钱,“咳咳,魏大夫,这家分量给的挺足的,一碗有十五个大馄饨,我怕你吃撑了。”
魏采薇笑道:“不是我一个人吃。”
陈经纪四处张望:“啊?魏大夫身边有随从?”
魏采薇说道:“是亡夫——亡夫的那碗馄饨我来付钱便是。”
夫死,妻子要为丈夫供饭三年。
请都请了,是吧,不差一碗馄饨钱。陈经纪忙说道:“我来我来,几个小钱而已。”
言谈间,三碗馄饨上桌,陈经纪开吃,魏采薇把没有加香菜的那碗放在桌子西边,撒了一些胡椒,摆上一副筷子,对着空气说道:
“二郎,吃饭了。今天我……一直忙到现在,生意挺好的,京城就是不一样,晚饭吃的太迟,你饿了吧。”
对死鬼老公体贴入微,还惦记他不吃香菜加胡椒!
陈经纪心道,我将来娶个娘子要是对我这么好,我怕是要乐上天!
“你们夫妻情深义重。”陈经纪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羡慕一个死人。
魏采薇低声轻叹,“可惜情深不寿。”
两人吃到一半,一个人影踅摸过来,一屁股坐在魏采薇亡夫的位置上,往陈经纪肩头一拍。
“你是在守株待我家老爷子,好告我一状是吧?你死了这条心,今晚你去那里我就跟到那里,不会让你和我家老爷子见面的。”
不是别人,正是衙内汪大夏。
陈经纪被戳破了心思,支支吾吾,“汪二少误会了,我就是饿了找个地方吃饭。”
“你胃口不错嘛,点了两碗馄饨。”汪大夏嗅着鼻子,“嗯,没有放香菜,正和我的口味,我就不客气了,这顿你请客。”
汪大夏端起碗就吃。
陈经纪惊呆了,“你……岂有此理!这是魏大夫给亡夫供的晚饭!”
见到汪大夏,魏采薇眼神一滞,嘴唇微张,手中的勺子失控,叮当一声掉进碗里,飞溅出汤汁,”是你!我是……我——”
陈经纪见魏采薇手足无措、语无伦次的模样,以为她害怕汪衙内,连忙站在两人中间,“汪衙内!欺负人家一个小寡妇算什么本事!”
愤怒之下,陈经纪也不叫二少了,直呼外号汪衙内。
汪大夏侧身绕过陈经纪,歪着脑袋打量着魏采薇,头上的白色孝髻在夜色下格外显眼。
若要俏,一身孝。好个漂亮的小寡妇!
汪大夏的眼睛立刻亮若星辰,眉毛轻佻的往往挑了挑。
见到美女,汪大夏的态度缓和了不少,放下了碗,说道:
“小寡妇,我和你无冤无仇。你被这个无良经纪骗了,他明知那个房子有争端,为了五两经纪费哄你签下租约。房子连同里头的家具都是我亡母的嫁妆,我要留个念想,不想让外头的人住进去。如今租金在我继母手中,你要陈经纪把租金要回来,另寻他处去住。”
此时魏采薇已经回过神来,心绪稍定,说道:“汪二少误会了,我和陈经纪在你家门口是为了等你回家,并非找汪千户告状。关于房子一事,我想和你面对面商量一下。我姓魏,行医为生,你可以叫我魏大夫。”
哟,这小寡妇有点意思!和我这个臭名昭著的衙内说话都和和气气的。
确实把咱当人,不过……
汪大夏皱着眉,摸着下巴,似十分为难,“没什么可商量的,我母亲的嫁妆,我不准任何人碰,魏大夫还是搬走吧。”
这便是没得谈了。
陈经纪正要开口再劝,魏采薇指着汪大夏面前的碗说道:“亡夫已吃过了,汪二少饿了吧?若不嫌弃,请用下这碗馄饨。纵使买卖不成,也和汪二少相识一场。”
所谓供饭,意思一下,心意到了就行了,供一会是可以给活人吃的,一般百姓不会浪费粮食。
有美貌小寡妇大大方方请他吃馄饨,他若不肯,岂不扭捏?连小寡妇都不如。
“多谢魏大夫。”汪大夏拿起勺子吃馄饨,到底是勋贵世家弟子,人虽纨绔,吃相还是不错的,一丝声都不出。
看样子魏大夫要退房,五两银子的经纪费也要吐出来,陈经纪着急了,觉得碗里的芥菜馄饨都不香了,如何是好?
这时路上起了一阵马蹄声,北城兵马司开始夜巡了,陈经纪腾地一下站起来,翘足期盼:汪千户要回来了!还是得找衙内的老子说话啊!
汪大夏看出陈经纪的小心思,揪着陈经纪的手,强行把他拉着坐下来,“不是我爹。北城刚刚出了一桩命案,如今北城兵马司正到处缉拿凶手,我爹忙着办案,估计这几天都在衙门里不回家,你死了告状这条心吧。”
“啊?”陈经纪很是震惊,“人命案!谁出事了?”
“不知道,我听人说场面相当可怕。“汪大夏拿着勺子往脖子横着比划,”一刀割喉,颈血都喷到树梢上的柳絮上了,白柳絮染成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