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夷瑶低头看了看，每个原石上都开了小窗，从窗口能看到里面白白的玉肉。
  原石矿的矿主为了卖石头，都会提前在矿石上磨掉一块石皮，露出里面的肉质，让买主看看质量。
  彭千金：“我们不用买太大的，能打一个镯子就行了。”
  “打镯子啊，打镯子这块吧。这是一块羊脂级的原石，您看看这小窗里的玉肉，这细腻程度。”货主指着一块篮球大小的石头，“这个打出镯子来，绝对是高货。”
  “这块你打了镯子还能剩不少东西。”
  彭千金：“那您这个多少钱？”
  矿主伸出三个指头：“也不跟您多要，三十万。”
  彭千金看向水夷瑶：“夷瑶，你觉得怎么样？”
  怎么样？不怎么样。
  这么小的原石，除非质量顶尖了，才能出一个镯子。而这一块，她一眼看去就有问题。
  她指了指石头上的一条裂缝：“这通心裂，别说镯子了，连平安扣都做不出来。”
  通心裂，就是石头上的裂缝从这一头裂到另一头，贯穿了整块石头。有这种通心裂，是很难做出东西的。
  矿主的笑容一收：“你这小姑娘，不懂就别乱说话。这条裂就那么一点儿，就是浮于表皮，只要磨掉石头皮，这条裂缝自然就消失。”
  水夷瑶翻了个白眼，从包中掏出了一个专用的打光小电筒，直接怼到了那块石头上去。
  她把灯打开，可石头内部都没有透出光线来。
  “光都不透。就这，高货？”
  僵性太大或者石皮太厚才会这样，不透光。而这块石头本来就不大，石皮再厚一点，那就啥也没有了。
  她又把电筒怼到了开小窗的地方，这下光能透进去一点了，但也只是浅浅一层。
  “通心裂没错，僵性又大，毛茬子也丑得很。”水夷瑶认真地观察后，摇摇头，“不行啊老板。你这东西……别说镯子了，车珠子都难吧。你这就是纯粹的货尾当货头卖了，三十万不行，三百块是可以的。”
  像这种玉石贩子，一般是从矿上拿批发，也叫作通货，比如三十万批发五块石头，这五块石头就叫通货，五块中最好的被称为货头，最差的叫货尾。
  有经验的能判断个八九不离十。
  这一行买卖也有潜规则，货头一般就要卖到成本以上，如果三十万成本，那单单是货头就得卖三十多万，因为货尾不一定卖得出去。卖低了就亏本。
  大家都会尊重规则。
  但货尾当货头卖，可就太没逼数了。
  第13章 钟馗
  “这——”那玉石贩子脸拉了下来，很快顿住了，马上换了一张脸：“好眼力，您看这块！”
  他指向另一块石头，语气小心：“那您看看这个，这是货头。”
  水夷瑶看了过去。
  那一块一看就得有个一两百公斤，黑山料，毛茬子整整齐齐，确实不错。她用手电筒放了上去，透光度不错，漂亮，应该能出手镯。
  确实是货头，但是不用问她都知道买不起。
  至少六位数了。
  她现在身上就揣着五万块。
  真是的，没钱出门一点也没底气。这么大块的石头，运费也得不少钱，如果她身上有个百十来万，这块石头确实可以盘下来。
  她看向彭千金：“这块料子是真的不错，你看看。”
  彭千金在一旁看着她和货主你来我往，有点愣住了。水夷瑶……竟然懂行？
  她听不懂他们之间的门门道道，就只看见货主的态度忽然一下子就转变了，原本说好的是带水夷瑶来宰她一笔，钱三七分账，货主这就变脸了。
  彭千金还指着之前那块石头：“这个……”
  水夷瑶：“那个三百可以考虑，车个珠子做个珠雕也还行。”
  “您是做成品加工的？”货主问。
  水夷瑶点头：“是。”
  货主：“您这次没看中不要紧，下次有需要您只管联系我。保管都是好东西。来，这是我的名片。”
  水夷瑶接过，看了一眼放进了包里：“行咧。”
  货主：“如果您有需要，随叫随到。还有，这块石头你要的话，三百带走，算是交个朋友。”
  彭千金：“？？？”说好的三十万呢。
  水夷瑶有点动心，300块是真的诚意价了。
  “谢谢阿达西，这次没打算收山料，下次吧。有需要肯定联系你。”
  她现在没钱，每一分钱都得花在刀刃上，买山料利润有点低。
  水夷瑶往其他展区走去，身后的彭千金恍恍惚惚地跟着她，皱着眉头，欲言又止：“你……”
  水夷瑶：“我自己逛逛，你回吧。”
  彭千金：“你什么意思？”
  水夷瑶看了她一眼，继续看旁边的展位：“我知道你想骗我钱，现在我不乐意让你骗了。”
  彭千金脚步停了下来：“你胡说！我什么时候骗你钱了？”
  水夷瑶听她忽然提高音量，朝她看了过去，眉头微皱：“嚷嚷什么？想去局子里说道说道是不是？”
  彭千金脸一红：“好心当成路肝肺，你可别忘了，当初是你非要缠着我，要我为你引荐……”
  水夷瑶：“哦，那就把三百块钱的东西当三十万引荐给我？”
  “我不稀罕。”
  她不说了，继续往前走，一样样看着展厅的东西：“我没空跟你掰扯，要上警局就报警。不上警局就滚蛋。”
  彭千金：“你就现在趾高气昂，你别忘了。没有我，你怎么扩人脉？”
  “什么叫人脉？”水夷瑶听了这话，又笑了一下，从包里拿出刚刚的玉石商人给她的名片，在彭千金脸上轻轻拍了拍，“这才叫人脉。”
  彭千金脸都黑了：“你给我等着！”
  看着彭千金转身走，水夷瑶把名片放回包里，继续看东西去了。要不是她没证据，早报警了，轮到姓彭的叫嚣这个话。
  走了就行，懒得和她叭叭噉噉的。
  水夷瑶往展厅深处走，看见了一处卖籽料的。
  和田玉中，籽料是最贵的。
  玉石原石大体分为山料和籽料，少部分其他料，山料就是之前在老板摊上看见的，大块原石，都是石包玉，有着厚厚的石皮。
  而籽料则不同，籽料外形如同鹅卵石，没有厚厚的石皮，看起来天然就是一块玉。就是因为这种天生不凡，它价值不菲。
  其实籽料原身也是山料，只不过被滚到了河里，被河水和砂石把石皮打磨掉了，留下了中间的玉而已。
  道理是这样，但籽料依旧贵重。
  她的五万块，只能买到一块拇指大小的籽。
  虽然心里清楚，但她还是去摊位上好好挑了挑。最后选了一块洒金皮的籽料，这块玉石比她预料中能买到的还要大一些，这是因为明显看到一些僵的缘故。
  僵，就是玉石的石性，没有完美玉化的那部分。
  店家要五万六，但因为这明显的瑕疵，水夷瑶几番讨价还价，最终以四万八的价格成交。
  水夷瑶拿着这块籽料，满意地回了家，她迫不及待地要开工了。
  回到家她就打开了机器，这些机器她还没来得及试过。因为对机器不熟悉，她没敢直接用玉石上手，而是去楼下捡了两块鹅卵石上来，试试机器的力度。
  熟悉了一下机器，水夷瑶没有马上就上机，而是拿起了买回来的那块籽，准备开始在上面打稿。
  刚拿起水笔，她就顿了顿，然后放下了玉石，拿起了手机。
  她打开了一个直播平台。
  也就是她之前录制《安乐窝》的直播平台。
  她注册了一个号，利落起名叫——承道玉雕。这是她前世玉雕工作室的名字，是爷爷起的，他总说，她们非遗手艺人继承的不仅仅是手艺，更是“道”。
  虽然她也说不清这个“道”是什么意思，但爷爷起的，她不会轻易改它。
  注册号账号后，她开了直播。
  没办法，她现在没有一点客源，到网上直播一下也是宣传渠道之一，万一就有客人看上了要买，就省得她巴巴去做宣传了。
  她选了“玉雕”“籽料”等相关标签，放好机位，开播了。
  镜头对准了放着籽料的工作台，没有把她的人播进去，画面上只能看见料子和工具。
  直播间没有观众，水夷瑶也不在意。她拿着笔，又拿着籽料，开始边说边做。
  “现在是打草稿。”
  “这块料子是籽料，洒金皮，白玉，这部分有点僵。”
  她用笔尖比划了一下，圈出了那块石性大的僵的部分。
  “所以设计上一定要规避掉这块僵。”
  “我设计的是钟馗捉鬼，这块洒金皮完全可以巧雕成他的金袍，还有他怀里的剑。”
  这就是手工玉雕的魅力所在了，可以利用玉石本身的特性，灵活设计，巧妙地规避瑕疵，突出优点。
  [网友“我爱画画”打赏了1颗“小星星”。]
  忽然，手机发出了一声语音提示。
  水夷瑶抬头看了看。
  小星星是平台最基础的打赏物品，是平台签到给用户的，免费。
  屏幕上飘过一条弹幕：主播画得还行。
  水夷瑶挑眉：“只是还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