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张大叔，种的什么菜？”
  “甭管种的什么，不值钱呐。”
  一个黄面汉子在菜园中忙活着，他皮肤黝黑，面容干瘦，下巴有一撮小胡子，笑起时露出一口大白牙。
  他和林家隔得不远，中间只有一条大道，是向阳村尾倒数第二户人家。
  倒数第一的是林家，过了林家就是一片旱田地了。
  两家因为挨得较近，平常互相帮忙。
  因为林父林母去世得早，大多是张家帮林家。
  林小妹和林泽没少占张家便宜。
  菜园中的张家汉子名叫张守富，名字非常气派，在村中却是顶头穷户。
  张守富家的田地远少于林家，种的地少，收成少，一年忙活到头，除了填饱两张肚皮，剩不下钱。
  张守富咧嘴一笑：“听说大学生不走了？”
  林泽点头，“是的，以后待在村子里发展。”
  “村子里能有啥发展？”
  张守富像村里其他人一样，不明白林泽的选择。
  外面待得好好的，回到一穷二白的破村子？
  要不是张家有个傻大个，他张守富都离开向阳乡外出发展。
  “听说在外面当力工，一天能有两百块钱，一个月就是六千，一年起码攒下四五万块钱。”
  张守富有些羡慕出乡干苦力的同年。
  和他交好的几个好兄弟，外出干了几年，家家盖上了大瓦房。
  种田几年才能攒得上四五万块钱？
  张守富苦口婆心的说：“你是我看着长大的，读书不容易，好不容易离开村子，再回来不是让乡亲们笑话么。”
  村里人口上没说什么，心里指不定咋想的。
  林泽不在意的说：“没关系，活给自己看，干嘛一直在意别人的眼光。”
  生活如不如意，自己最清楚，城里不像张守富说得美好。
  自己假若回乡过得好，村里人自然没了闲言碎语，过不好的话不论他怎么解释，别人不会相信。
  “张叔，借你家手扶拖拉机用用。”
  “……？”
  “鱼塘里的鱼长大了，去宾县卖鱼。”
  张守富愣了愣，爆出一阵大笑。
  “你不说我都忘记你家有一个鱼塘了，多少年不打理了，能有鱼？”
  “有没有咱们过去瞧瞧？”
  张守富放下锄头，拍掉手上泥土。
  两人走过中间大道，来到林家后院，林小妹正在鱼塘边下网，网中的鱼不多，只有二三条。
  但每一条鱼多达七八斤重，其中最大的鱼张守富粗粗估计，可能超过十斤。
  不禁睁大了眼睛，“真有鱼啊！个头不小，得是喂了多长时间。”
  两人上前接过林小妹手中渔网，林泽下河网鱼。
  “张叔看见了？赶快回去把你家拖拉机开来。”
  “拖拉机运鱼？”
  “后斗垫上塑料布，放些水进去。”
  向阳乡到宾县路段好，慢慢开不碍事。
  “不愧是大学生，脑子灵。好，我这就回去准备。”
  有了张守富帮忙，三人下网捕了一个多小时，拖拉机后斗放满青鱼。
  张守富开车，林泽和林小妹坐在拖拉机后斗边缘。
  一路颠簸，鱼有水缓冲，一个没死。
  林泽和林小妹感觉全身被颠麻。
  一下车，林小妹不住地抱怨。
  “哥，你说咱们以后有钱了，能不能买一辆金杯？五凌也行的，我再也不想坐拖拉机了。”
  林泽：“拖拉机的确不是人坐的。”
  拖拉机干农活绝对是一把手，用来载人载物，非常遭罪。
  林小妹随口一说，抱怨成份居多，没当真。
  林泽却默默将林小妹的话记在心里。
  以后赚了钱，一定买个小货车。
  宾县市场人来人往，凉棚里满地小摊，车进不去，来买东西的农村人一个挤一个。
  张守富看着远处密密麻麻的人群，一摸脑袋：“咋办？”
  “靠边停，咱们不进去。”
  想占市场里有凉棚的中心位子，得起大早，至少五点钟来到宾宜市场。
  除去路途上浪费的时间，林泽最起码三点多钟起床。
  现在时间接近十点。
  不止凉棚里没位子。
  挨着市场左右近处，也没了位子。
  各种摊位以市场为中心向四周蔓延，占了好几条街。
  宾县是临祁市内最大的县城，附近所有村子的村民全喜欢来宾县市场买东西。
  周围其它县区的人也有到宾县的。
  而宾县市场正是宾县重心、宾县最受欢迎的地方。
  在张守富的拖拉机后边，仍有络绎不绝的人开车前来卖货。
  清一色拖拉机，没喇叭也不用喊，没人忽略得了拖拉机的超高噪音。
  吓得张守富赶忙找个空位停下。
  地段与中心凉棚离得较远。
  更不如意的是不顺路。
  宾县凉棚为什么有那什么多人起早争夺，因为来逛市场的，不管先去后去什么地方，市场里向来是必经之地。
  张守富靠边停下的地方完美错过了中心地带。
  进入市场的人冲着宾县市场中心凉棚去，经过一大堆摊位，买完东西经过中心，直接走了。
  离张守富的拖拉机几十丈远。
  “要不咱们换个地方？”
  林泽看着拥挤的人群，否决了张守富建议。
  没法换了。
  拖拉机开不去，后边一排车，车调头都困难。
  “就在这里卖。”
  “这里摊位多，路过的人少。”
  很多人走到这里时，该买的全买了。
  “没事。张叔准备好称，咱们现在开卖。”
  林泽站在拖拉机上，扬起嗓门：“走过的路过的瞧一瞧啊，新鲜出水的大青鱼，五块一斤，数量有限，先买先得啊……”
  喊得是叫卖的老套话。
  好在林泽嗓门亮，吐字清楚，一开口就压过了旁边开拖拉机卖地瓜的。
  一个推着小拖车的大爷被林泽叫卖声吸引，凑到近前朝车内一瞧，一个个活蹦乱跳的大青鱼拍打着水花。
  老大爷微笑的摸了摸胡子，非常满意。
  “青鱼颜色较深，应该上年头了，给我两条。”
  张守富没想到林泽乍一叫卖，便有人上门光顾。
  一下卖出两条？
  他时常来宾县买东西，头一次做成了别人买卖。
  林泽笑着提醒，“张叔，别愣着了，上称啊，老大爷都等急了。”
  “哦，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