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节
作者:衮衮      更新:2023-04-04 15:50      字数:3937
  第28章
  一场风波震荡朝野上下。
  后宫里手掌实权的妃子勾结前朝位高权重的皇子, 一块毒/害太后,构陷朝廷重臣,甚至公然于宫廷之中纵火杀人。
  大邺开国两百余年, 还是头一回闹出这等丑闻。
  天佑帝震怒, 元韶容和苏元良头顶烈日跪在御道边负荆请罪。他一个也不见,龙手一抬, 隔着轿撵的纱幔,狠狠往他们脸上砸了一道圣旨,便扬长而去。
  苏元良被贬为庶人, 发配边疆服役,终身不得再回帝京。一应党/羽或贬或诛, 无一幸免。
  元韶容获赐鸩/酒一杯。
  毒就取自语海楼边上的鬼美人花,入口剂量是太后那日所中之毒的数十倍。
  仅一小口, 便叫她七窍流血。却没速死,被折磨了整整三日,肝肠几近寸断,才终于咽了气。死后,她也不得葬入皇陵, 草席子一裹,被丢去了乱葬岗,沦为野犬裹腹之物。
  相较于他们这几日的凄风苦雨, 显国公府这头则端的是烈火烹油, 鲜花着锦。
  因太后毒发时, 沈黛及时传召太医救治,且一直陪伴照顾左右,还险些遇害。这回寻到毒/源,救太后脱离鬼门关, 她亦占了头功。
  天佑帝和皇后心里不胜感激,又过意不去,故而破格封赏她为“圣缨郡主”。
  且不说郡主这头衔如何,光是这其中的“圣”字,就足以令满朝震惊。大邺立朝以来,王公贵族多如牛毛,可所赐的封号也就那些褒奖溢美之词。
  能获此等殊荣的,她是唯一一个。
  随封号一起赐下的珍宝更是装了好几车,衔头咬尾送进显国公府,直将门庭前的路全堵了个干净。族中子弟也跟着沾光,加官晋爵者不在少数,不仅没抄家,风头还更胜从前。
  “啧啧啧,你一个郡主,现在倒比我这个公主过得还风光。”
  苏清和抱着知老爷,在沈黛闺房里溜达,对着满屋的宝贝连连咋舌,“连皇祖母醒来后,第一个唤的也是你的名儿,非催我过来瞧瞧。不瞧倒好,这一瞧,都把我给瞧委屈了。”
  沈黛笑了笑,斜歪在美人榻上,猫儿似的眯起眼,惬意地抻了个懒腰。
  这几日,她一直在家中静养。无论外头发生什么,母亲都不让她管。说一句“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也不为过。
  她本就是个懒的,这一歇,就把自己给歇圆了一圈。
  可脑袋却没闲着。
  听苏清和提起太后,沈黛翻了个身,曲起手肘垫在脸颊下,“救皇祖母的解药,真是苏含章制出来的?”
  鬼美人花于中原并不常见,其毒/性在医书上也未曾有过详实记载。纵使沈黛弄明白了太后中/毒的始末,太医们仍束手无策。
  可偏偏,苏含章却配出了解药。
  太后服下后,没多久便退了烧,当晚就恢复了意识,能正常说话进食了。
  一个连自己身子都调养不过来的人,竟有本事救别人?
  苏清点了下头,“是他制出来的。父皇当时也奇怪来着,他只说自己是久病成良医,这几年在外养病,有幸结识那鬼医,同他修习过两年医术。闲暇时,也好搜集孤本医书打发时间。可巧就曾读到过这鬼美人花的记载,所以才知道解法。”
  “左右最后是真治好了,父皇也就没多问,赏了他不少好东西,还答应把这案子全权交给他处理。”
  说起这个,沈黛心里就窝火。
  那日,戚展白将她从语海楼救出,她念着楼里还关着位神秘的哑女,便想让戚展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人带走,秘密调查。
  ——太后如此关心这座语海楼,保不齐,就是跟那哑女有关。
  奈何半路杀出这么个程咬金,接了案子,带走元韶容和那位内侍也就算了,还拿“保护现场”为由,把他们的人全拦在外头,一个都不让进去。
  等他们忙活完,沈黛再过去寻人,那哑女早没了踪影。
  也不知是被苏含章当作证人带走了?还是她发现情况不对劲,自己悄悄跑了?
  反正线索到这,是彻彻底底断了。
  沈黛揉着眉心叹了声,有些泄气地倒回美人榻上。
  案角的金猊幽幽吐出一缕一缕薄烟,香气氤氲,被窗外吹来的一阵薰风带乱。沈黛盯着那飘渺的轨迹,脑海里一时思绪翻涌。
  其实,论起亲疏,他们这孙子一辈中,同太后走得最近的,不是她,也不是戚展白,而是苏含章。
  那是个奇怪的家伙。
  脸上总挂着谦和的笑,跟苏元良很像,但又不一样。苏元良的谦和,源于对红尘烟火的执迷不悟,简而言之,媚俗;而他的谦和,却是一种拒人千里的冷漠,看着在笑,眼里却是空的。
  同他对视久了,会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沈黛对他也不甚了解,只知他出身不高,母亲只是浣衣局的一个小小宫人,阴差阳错下承了一夜雨露恩泽。
  陛下怕皇后知道了会伤心,将这事瞒下,赏了点银子就把她打发了。
  可后宫那些未得宠幸的嫔妃却把她视为眼中钉,随便按了个罪名,将她丢去掖庭受罚。以至于后来,她怀了龙种,在掖庭诞下皇长子,最后死在了掖庭,陛下都不知晓。
  等陛下得知自己还有这么个儿子时,苏含章已经在掖庭住了八年。
  怕生,不识字,话都说不利索,完全没有一个八岁的皇子应有的风采。这一身病根,也是那时候积攒下来的。
  陛下心里愧疚,但到底是不喜这么个呆呆傻傻的儿子,让他入了皇家宗室,便没再管过他。倒是太后心疼他,将他召到身边亲自教养。
  苏含章也不负她望。
  短短两年时间,他就将之前落下的所有功课全部补上,且还远远赶超了其他兄弟姐妹,可谓业精六艺,才备九能。
  时人更是将他和戚展白并称为大邺文武双璧。
  大家都以为,他会是未来的储君。可他却突然离京,过他闲云野鹤的生活,完全不把皇权富贵放在眼里。现在又毫无征兆地回来,一改往日不争不抢的作派,开始主动揽活儿......
  沈黛深深拧起秀眉,看不透。
  苏清和见她一直对着一团烟发呆,以为是为情所困,“啧啧”两声,指着桌上那钤有湘东王府徽记的锦盒,似笑非笑地问:“这回终于是大大方方送进门,不再假借旁人的名义了?”
  这“终于”两个字,用得十分有灵性,再接上个“进门”......
  沈黛“唰”地红了脸,娇嗔地剜她一眼,“去你的。”
  宝贝似的将锦盒抱入怀中,明明没有沾灰,她还是噘起嘴,在盒面上仔细吹了遍,又怜惜地抬袖来回拂拭。
  其实里头就是寻常的人参鹿茸,她显国公府库房里就有一大摞,没什么稀罕的。
  可因着是他送的,这意思就大不一样了。
  帝京里多的是会见风使舵的人,见她眼下风光,都上赶着送礼巴结,都快把她屋子堆满。春纤和春信昨儿领着人收拾了一整天,才勉强倒腾出地方来。
  出手最阔绰的,自然要属湘东王府。
  大车小车运来的东西,都能同宫里所赠之物相媲美。马车进门的时候,沈黛一直提着心忐忑不已,生怕爹爹和母亲拿大棒子把人都赶出去。
  可他们始终什么也没说,睁一眼闭一眼地就放行了,简直不可思议。
  难不成经这一遭磨难,他们已经接纳戚展白了?
  沈黛不是个擅长掩藏心思的人,这点少女心事很快表现在了脸上。
  “其实......”苏清和左右瞟着眼,神秘道,“你若是想知道答案,现在就去大堂偷听,应当还来得及。”
  “大堂?”
  沈黛一头雾水,见苏清和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玩味,她忽地灵光一闪,一把抓握住苏清和手腕,指尖因激动而控制不住发颤。
  “莫非王爷今日要上门提亲?”
  苏清和暧昧地挑了下眉,“更准确地说,是已经在提了。”
  沈黛的心跳顿时漏了半拍,旋即又“咚咚咚”毫无章法地胡乱蹦哒起来,“哎呀,你怎么不早说啊!”二话不说从榻上起来,蹬了绣鞋匆匆往外跑。
  适才还是一副“侍儿扶起娇无力”的模样,现在倒是有一身用也用不完的力气。
  作者有话要说:  太困了,先写这点,起床后再补个肥的,给各位大佬鞠躬qwq
  评论区的问题,哑女的事暂时还不能说,不过她是好人,放心。
  至于苏含章,我看到有人已经发现华点了。之前苏元良从丰乐楼回来,差点被箭射中,箭上写着“章”,就是苏含章的“章”。
  第29章
  沈黛匆匆忙忙赶过去的时候, 偌大的庭院已经叫湘东王府送来的聘礼堆满,都快没地方落脚。主人家没发话,丫鬟婆子们都不敢妄动, 只能任由它们在这里挡道。
  堂屋里气氛压抑, 像一潭冰冻三尺的死水。沈黛站在在门外,鹤一样伸长脖子往里瞧。
  门口正对面摆着一张巨大的木制立屏, 上绘山水图,沈岸和林氏两人坐在屏风前的紫檀木坐榻上。
  一个手捧聘礼礼单,冷着脸、沉着嘴角, 一声不吭地翻阅;
  一个慢摇团扇,手边有份相同的礼单, 却放着不去看,仿似一点也不在意。视线一个劲儿往下首方向扫, 上下两排眼睫密密交织,带着审视。虽没有杀伐狠戾之气,但也足以叫人惊心。
  那架势,不像在相看自己未来的女婿,倒更像是在三堂会审。
  沈黛不安地揉捏着帕子, 屋里的檀香味道冲得她头昏脑胀。
  戚展白今日为何会突然上门提亲,她能猜出来。
  自她被封为郡主,上门求亲的人就越发多了, 都快把显国公府的门槛踏破。
  头先, 太后是答应为他们俩赐婚, 还愿帮忙说服母亲。但眼下这情况,她老人家刚打鬼门关走过一遭,他们怎好意思拿这事来烦扰她?
  戚展白也是怕爹爹和母亲将她先许给了别人,所以才抢先走了这一趟。
  至少给外头的人提个醒儿, 沈家这门亲,他们可高攀不上。
  就是不知,爹爹和母亲肯不肯点头......
  心一横,沈黛抬腿要进去。站在林氏身边的沈知确瞧见了,忙给她使眼色,让她退下。
  沈黛不情愿,但也怕惹爹娘生气,反给戚展白帮倒忙。撅了撅嘴,她无奈地收回脚,同苏清和一道扒在门上,紧张地往里看。
  林氏的目光还在戚展白身上搓磨。
  戚展白恍若不知,托着茶盏,拿瓷盖儿刮里头的茶沫儿,兀自气定神闲地品着。即便是提亲这样的大日子,他仍是一身元色衣袍,腰束嵌玉革带。
  光线穿过菱花窗斑驳在他身上,眉宇间犹带连日奔波劳累的淡淡倦色,目光却明亮沉稳。竹叶纹氤氲开浅金色柔光,衬得他姿仪挺拔,此刻更是难得透出一种少见的温雅。
  像是为上门提亲,而刻意收敛了从前的肃杀戾气。
  林氏嘴角染上星星笑意,收回目光。
  为人父母,总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寻个世间顶顶好的归宿。湘东王的门第是好,放眼全帝京,当真寻不出第二个。戚展白的为人,她之前也见识过了,是个值得托付终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