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节
作者:
春风迟迟 更新:2023-04-04 13:41 字数:4154
他无地自容,从未有过这样丢脸的时候,但那个小姑娘慷慨解囊的好心他一直记得, 尽管她早就忘记了有这么一个人出现过。
裴渊的眼神太过专注,带了些复杂的情绪,赵如裳被他看得浑身不是滋味, 心如擂鼓,七上八下的安静不下来。
她丢了勺子,匆匆站起身往外走:“走吧,我不吃了!”
他眸光一暗,给了馄饨钱,抬脚跟了过去。
街上繁华喧闹,赵如裳伸手按在心口,把那股异样的感觉压下去,熙熙攘攘的人群,掩饰住了她狂跳不止的心脏。
裴渊跟在身后,没有说话,只看着她的背影,赵如裳如芒在背,有些心虚不敢转过头,不动声色地伸手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颊。
她心里忽然一激灵,她在心虚什么?
为什么在裴渊面前,她总是有种无所适从的慌张?
她一定是疯了!
赵如裳噘着嘴埋头往前走,裴渊加快脚步跟上无奈道:“公主慢一点。”
他话音才落,前面就一阵骚动,眼看赵如裳要撞上去,连忙伸手拉住她的胳膊,往胸前一带。
赵如裳冷不防磕在他胸口,陌生又熟悉的气息霎时间钻进鼻子里,手忙脚乱的往后退,嘴里半天说不出句完整的话:“我、我……”
裴渊看她满脸通红像受了惊的兔子,眼底却浮现出笑意来。
赵如裳故作不快地瞪了他一眼,气呼呼的往前走,很快被大街上各式各样的小玩意儿晃花了眼,就顾不得生气了。
本朝民风开放,不讲究男女大妨,赵如裳也没有那么多顾忌,街边有卖糖人的,她兴奇地看了一阵,非要转一个。
她眼里的渴望清晰可见,裴渊很自然的给了钱,赵如裳得了一个糖人,欢喜的不得了。
她小心翼翼伸舌头舔了舔,裴渊无意瞥见那截粉嫩的舌尖,呼吸一窒,僵硬的移开视线,一阵口干舌燥。
他轻咳了一声,提醒赵如裳:“天香楼到了。”
临近晌午,天香楼已经有不少客人进出,这里多是勋贵朝臣爱来的地方,裴渊带赵如裳过去,还碰见几个眼熟的人。
他没有打过交道,也不认识那些人,不过点头之交,过目就忘了。
跑堂的很热络,领着他们上了二楼雅间,是靠窗的位置,去时林锦华已经等在那里。
赵如裳和裴渊一前一后进来,林锦华忙站起身,仍有几分局促。
赵如裳从方才买的一堆东西里挑出一只锦盒,递到林锦华跟前:“不知道林小姐喜欢什么,方才在底下随意买了一支步摇,就当见面礼了!”
林锦华一惊,不敢上手去接:“多谢公主好意,民女受之有愧。”
“你是裴大人表妹,区区谢礼不成敬意。”赵如裳就伸着手,一支步摇花不了多少钱,今日叨扰过意不去,何况又是第一次见面,于情于理都该送一份见面礼的。
林锦华双手攥拳,有些紧张,其实在堂堂公主面前,没有她拒绝的余地,可下意识的她并不想拿赵如裳的东西,裴渊在旁边朝她颔首:“公主心意,收下吧!”
林锦华这下不得不接了,一支步摇并不重,却沉甸甸的压在了她心上。
落座时裴渊坐在中间,出门在外也没有男女不同席的说法,他先行盛了一碗汤,放到赵如裳面前,随即也帮林锦华盛了一碗。
林锦华看着碗里波纹荡漾的汤水,心里也泛起波澜,闷闷的很不舒服。
赵如裳用膳的动作优雅细致,尽管已经足够随意,一举一动还是带着严谨而自然的宫廷礼仪,一眼看过去便是赏心悦目的景致。
林锦华低头吃饭,却控制不住的往裴渊身上看,赵如裳用膳,他时不时的帮一把,表情平和自然,甚至称得上温柔。
那是她从来没有在他脸上看到过的表情。
赵如裳第一次和裴渊一起吃饭,颇为新鲜,他就坐在旁边,微微一偏头,便能看见他如玉的侧脸。天光明媚,连他的脸上都渡上了一层莹莹光华,她默默看着,咽下了嘴里的一块鱼肉,入口即化,鲜嫩无比,是令人垂涎的美味!
赵如裳吃得兴起,可惜胃口太小,先前在街边吃了几个馄饨已经有了七分饱,再精致味美的菜肴也咽不下去了。
雅间有人敲门,跑堂的小二端着托盘进来,毕恭毕敬道:“几位贵客,东家送了几样小店特色吃食,还望各位笑纳!”
裴渊有些惊诧:“你们东家?”
赵如裳看他一眼,弱弱道:“裴青云,我忘了说……这天香楼是我五哥的私产。”
裴青云回过头来看她,眼神复杂极了,薄唇轻抿,幽幽叹了一声气。
早知这里是辰王的地盘,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来此处吃饭的。
他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外头已经响起了辰王的声音:“准备茶水来,要热一点,贵客怕冷。”
跨进门槛来,复而露出温和的笑:“皇妹,裴大人,招待不周,多有得罪!”
他的目光在赵如裳和裴渊身上来回逡巡,带了些恍然的意味。
赵如裳挑了挑秀眉:“五哥?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
“在楼下看见几个侍卫,虽然穿着常衣,但显然是你身边的人,便猜着你来了!”辰王语气很热络,看起来似乎很惊喜。
身在宫外,裴渊也不会错了礼节,恭敬的躬身行礼:“见过王爷。”
说罢,唤了一声林锦华:“来见过辰王殿下。”
辰王和裴渊差不多年纪,也是生得相貌堂堂,俊逸非凡,林锦华打量了一眼,便屈膝行上大礼:“民女参见王爷,失礼之处还请恕罪!”
辰王垂眸看她,眼中闪过一抹惊艳:“这位姑娘是?”
裴渊道:“是微臣表妹,姓林。”
他只说了姓氏,没透露闺名,想来是有所忌讳,辰王面上不显,笑得依旧温润:“林小姐请坐,不必客气,裴大人既是皇妹的人,也是我的朋友,不知今日能不能有幸和裴大人喝一杯?”
辰王话都说到这里地步,裴渊自然不能再拒绝,那一声皇妹的人,带了些许意味深长的况味,他心念一动,客气的请辰王上座。
辰王推辞一番,就坐在了赵如裳旁边,让人送上一壶温酒来。
赵如裳捻了一块点心咬了一口,与辰王道:“五哥,我先前听二哥说这里是你的产业还不相信,今日一见可叫人惊讶!五哥瞒着我,已经成了富甲一方的豪绅了!”
辰王故作嗔怒道:“什么豪绅?我虽然开着这天香楼赚钱,也没鱼肉百姓,为非作歹吧!”
“是富贾!”赵如裳立马纠正,揶揄道:“五哥若是做了商人,只怕赚得盆满钵满,腰缠万贯了!”
辰王哈哈大笑:“谢皇妹吉言,你若有兴趣,不如来入个股子如何?有钱咱们兄妹俩一起赚!”
辰王说的是天香楼,赵如裳却听出点别的意思来,忙含蓄委婉的拒绝:“我不是做生意的料,没的拖累了五哥。我就当个自由自在的闲人,时不时来你这里吃上一回就好!”
辰王神色不变,笑着说好,兄妹俩寒暄了几句,等酒上来,便亲自斟了酒,裴渊起身谢绝,却听他道:“难得有机会和裴大人喝酒,今日怎么也不能算了,来,我敬裴大人一杯!”
裴渊甚少喝酒,可辰王话已经说到这个地步,再拒绝就不识趣了,客气的端着酒杯道了谢。
辰王知道赵如裳身体不好,也不劝她喝酒,转头看向林锦华,目光灼灼:“林小姐可否赏脸喝一杯?”
林锦华如坐针毡,辰王虽然笑着,无形之间却带了一股极强的压迫感,她心上直跳,虽然万般不愿,还是硬着头皮应了:“民女多谢王爷!”
火辣辣的一杯酒下了肚,仿佛整个人都灼热起来,脸上瞬间就透红起来。
林锦华长相很出色,唇红齿白,温婉柔美,辰王看她脸上的红霞,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
裴渊酒量不错,可在辰王面前毫无招架之力,而辰王铁了心和他痛快喝一场,着实让他为难。
辰王一边倒酒,一边开口道:“这一杯替皇妹敬裴大人,医术高超,照顾她身体!”
裴渊无奈又只能喝了。
他喝酒不上脸,冷冷清清的,还是那幅出尘绝世的模样,一杯接一杯的酒下肚,赵如裳看着都觉得心惊,辰王喝完一壶酒,正欲再叫她连忙阻止。
“五哥,裴青云喝不下了,你别灌他了!”
裴渊皱着眉没说话,的确有了几分醉意。辰王看了看他,又把目光移向赵如裳,见她紧张的盯着裴渊看,了然一笑。
“也罢,既然如此,我也不能强人所难了,外面天凉,我让人安排马车送你们回去!”
裴渊冷静的朝辰王道了谢,一路下楼,看起来都是正常的。
两辆马车停在天香楼门口,精致而奢华,辰王转头看向赵如裳:“马车只能坐两个人,裴大人既然不舒服,就麻烦皇妹你看着点!林姑娘坐另一辆马车好了!”
赵如裳不疑有他,见裴渊伸手扶着额头有些难受,便点了头。
林锦华欲言又止,辰王淡淡的瞥过来,无波无澜的一眼,却叫她一怔,什么话都咽了回去。
天香楼离裴渊的宅子不远,步行一炷香时间就能到,坐车最多也就需要一刻钟,赵如裳没什么好介意的,与辰王道了别,跟裴渊一前一后的上了马车。
马车并不算宽敞,两人并肩坐在一起,难免有接触。
裴渊弯着腰,双手撑在膝盖上,掌心捂着脸一言不发。
赵如裳担忧的看着他:“裴青云……你是不是醉了?”
好一会儿才听他微哑着声音说:“一点点。”
赵如裳心里有些责怪五哥太过分灌醉了裴渊,看他这个样子,莫名觉得心疼:“很难受吗?”
她低头绞着裙摆上的流苏,有些自责:“都怪我没有事先告诉你,这里是我五哥的地盘,害得你喝成这样!下次咱们别来天香楼了!”
裴渊直起身子,靠在车壁上,素来清冷的眼眸,有些迷离缱绻的光:“不怪公主,是我酒量不佳,惹您笑话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叮~送上一枚喝醉酒的裴大人
第42章 凉薄无情
赵如裳想说不必见外, 其实她一直以来都把裴渊当做朋友,而非君臣,她是打心眼里觉得他和别人不一样, 像是浑浊的淤泥里不染尘埃的莲花,早在上辈子第一次见他时, 就有这样的感觉。
大约也是她一直以来都没什么朋友, 所以才渴望能有个人长久陪在身边。
而前后两辈子, 裴渊仿佛真的就无时无刻在身边,让她莫名感到心安。
见他闭上眼睛, 眉心紧蹙,忍不住道:“喝不了就不要喝,这么勉强做什么?”
他不语,倚在车壁上,微偏着头,气息有些沉重,夹杂着丝丝缕缕的酒味, 在狭窄的车厢里飘散开来。
赵如裳正襟危坐, 两人隔得近,她一偏头就能看见他如珠似玉的面庞,白净皎皎, 好似春光。
裴渊不睁眼, 她就肆无忌惮地盯着他的脸看,眉眼如画,轮廓分明, 哪里都是恰到好处的精致。
她心里不禁感叹,他的父母要是多优秀的人,才能生出这么完美无瑕的儿子。
裴渊洁身自好, 貌似连个通房侍妾都没有。也不知这样好看的男人,最后会娶个什么样的美人儿!
“公主在看什么?”裴渊暗哑低沉的声音乍然响起,他睁开眼,眸中盛着万千光华,缠绵悱恻。
赵如裳下意识屏住呼吸,有种做了坏事被抓到的惊慌,心里话脱口而出:“我、我在想你家里有没有通房侍妾……”
他有几分微醺,看起来没有往日的清冷淡漠,举手投足有一股叫人面红心跳的慵懒魅惑:“公主关心这个?”
她没了底气,心虚道:“随口说说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