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节
作者:春风遥      更新:2023-04-04 10:17      字数:3959
  巫将打断:“到现在都不愿意承认,看来你还有未打完的算盘。”
  祈天河放弃解释。
  望着前方的一排员工,他决定专注爬楼,正色道:“我准备去十八层。”
  员工面面相觑,他们能从祈天河的身上感受到熟悉的气息,却也能察觉出他的性格和从前迥异。
  其中一人略微迟疑说:“现在不是上楼的好时机。”
  “还有一分三十秒就要蝉鸣。”另有一名员工给出精确的时间点。
  “这是今天的第三次蝉鸣……”他们对于这次蝉鸣似乎满怀期待:“可以帮助您找回自我。”
  祈天河唇瓣动了动:“蝉鸣三声,魂归?”
  员工连连点头:“请您务必小心,内心不坚定的人,灵魂会在第三次蝉鸣中被湮碎。这栋楼里经常有同伴因为抗不过三次蝉鸣而走向衰亡。”
  自始至终巫将都被当成了空气,为了不让他尴尬,祈天河偏过头:“加油。”
  巫将第一次露出堪称温柔的笑容:“趁我还有理智没决定同归于尽前,尽量少开口。”
  第三次蝉鸣前的预兆非常强烈,灯光忽明忽暗。用光源吓人只是最低级的套路,祈天河自认早就习惯,然而这次不同,光亮发生变化时,伴随着细弱的鸣叫,他的心脏不受控制地跟着一起跳动。
  噗通,噗通……
  如同正在接受心脏除颤器,剧烈到似乎下一秒便会跳出胸口。
  熟悉的短促鸣叫回荡在大楼,祈天河死死捂住胸口蹲下,企图对抗声音带来的跳动。不知过去多久,等他满头冷汗时,终于找回正常呼吸的节奏。
  祈天河站起来的时候腿有些发颤,发现周围的人数一下变多了起来。
  其中有几张熟悉的面孔,是先前对他寄予‘厚望’的员工,除此之外,还有很多穿同样制服却没有见过的陌生人。
  左顾右盼,祈天河没有瞧见巫将的身影,十七层焕然一新,瓷砖明亮,壁纸是有想象色彩的星空图,就连桌子的设计也很有小细节。
  “又有三个蝉人从游戏里跑出,有没有尝试切断电源?”
  “第一天不就试过?”坐在电脑旁的人苦笑:“毫无用处。”
  “他们要上来了!快,把门关好。”
  眼前的景象逐渐虚化,光影变得模糊,最后祈天河只能听见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画面再次一变,洁白的瓷砖上遍布斑驳的血迹,处在一个空间的员工却没有丝毫要打扫的意思。个个目光呆滞,机械地进行手头上的工作。
  没有心跳,呼吸……毫无疑问,这些员工已经在死后变成鬼,如行尸走肉,成为受游戏控制的npc。
  祈天河站在他们当中,却无一人能看见他的存在。
  作为透明人,他开始尝试去往其他地方,这时电梯还在正常运行,祈天河先试着去往十八层,可惜怎么也按不动按钮。
  他被困在了十七层。
  日子枯燥无味,员工像是上了发条的闹钟,会根据蝉鸣变化进行统一的动作。白昼时做好全副武装去捕杀蝉人,永夜时又像鸵鸟一样躲在柜子里一动不动,日常除了研究蝉人标本,没有其他事情。
  无聊,枯燥,祈天河再耐心极佳也开始受不住,靠着给自己催眠入睡的方式打发无聊的时光。
  这一日,照例是在昏昏沉沉的状态中,被一股烟味熏醒。
  墙和地板的缝隙渗出大量黑水,祈天河猛地站起身爬到桌子上,然而黑水流动的速度很快,眨眼间整个十七层有一大半的面积全部被腐蚀得坑坑洼洼。
  ……这应该还是经过刻意控制后的结果。
  在【故事】的副本里,黑水可以轻易让一间旅馆坍塌。
  水位线一点点上移,祈天河用来避难的桌腿颤颤巍巍晃了两下,彻底成了软化的木塞,融化在一片黑色的汪洋中。他不可避免地一同入水,周围员工亦然。
  大家一块浸泡在水里,祈天河仿佛灵魂出窍,又如水中浮萍随着波动乱流。他偏过头,去看那些员工,这些人正在化为一具具白骨,沉到河底。
  漫长的时光流逝中,不知过去多久,白骨发生变化,开始因为水里的怨气和阴气重塑身体。
  再次睁开眼,员工唤醒了自我意识。
  黑水变化成模糊的人形,站在宛如大火烧过的十七层中,接受鬼员工朝圣一般的跪拜。
  “脱离规则的掌控,”黑水哑着嗓音道:“跟我一起冲出小世界。”
  雏鸟情节,员工对于这位让他们觉醒自我意识的存在有着极强的依赖感,可惜比起依赖,他们更屈从于畏惧。
  “总裁平时虽然不管事,但如果逃离,他会把我们挫骨扬灰的。”
  员工们你一言我一语,都在阐述同一个意思……可以走,但要先解决十八层的boss。
  黑水冷笑一声,开始朝十八层流动,祈天河就像垃圾一样,被迫卷着也随波逐流到上一层。
  空荡荡的走廊里,只有一间办公室,又大又气派。一整面墙几乎都在用书进行装饰,靠窗的地方摆放着一张实木长桌,一个长发男人正支着头,望向外面世界的废墟。
  随着黑水到来,漂亮的羊毛地毯被腐蚀成巴掌大小地黑团,空气中有种无形的东西在跟着在被燃烧,祈天河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出两个字:规则。
  无形的规则正在被腐蚀。
  直到这时,长发男子才终于有了一点反应,当然也仅仅是一点。
  他偏过头,有着和白蝉一模一样的容颜,只不过给人的感觉要更加难以接近,至少白蝉在面对祈天河时,神情会稍显柔和。
  正当祈天河下意识比较二者的不同,突然看到白蝉用鬼火拈了朵花,大概是受够了这场闹剧,准备不声不响地解决黑水。
  很小,能量却很足。
  祈天河依稀能感觉到这朵花一旦炸开,会是何等惨烈的效果。
  这应该是过去的某个场景,他尽量放松心态,躲到不容易被波及的角落,顺便对黑水的实力表示赞赏,竟然能和白蝉硬刚。
  可黑水根本没有注意到对方指尖的鬼火,反而厉声喝道:“臣服,还是死亡!”
  六个字掷地有声,在办公室里回荡。
  回音消失,这片区域陷入一段冗长的沉默。过分的安静下,祈天河感觉羞耻得快化开了。
  白蝉也是一怔,指尖的火苗消失,用一种看珍稀动物的目光看待黑水。
  先前在十七层时,祈天河曾经尝试着呼唤鹦鹉,没有回应,这会儿不死心地再次试图叫鹦鹉,依旧没有得到相应。
  倒是白蝉似乎感觉到什么,朝这边看了一眼。
  祈天河连忙收紧思绪,尽量不胡思乱想。
  不知好歹一词似乎天生为黑水而生,他误把白蝉的沉默当作恐惧,操纵有强腐蚀性质的黑气朝白蝉涌去,这一刻祈天河终于知道白蝉为什么要形容这条河流愚蠢。
  是真的蠢。
  处处是呛人的味道,十八层的规则在打斗中燃烧没了。
  黑水最终被打得服服帖帖。
  目睹惨烈的一幕,祈天河像没事人一样开始总结知识点,副本最高boss的能力跟副本等级有着紧密的联系。
  黑水再厉害,来到唯一的4s副本还是会吃亏,唯一能依仗的便是能力特殊。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祈天河的日常从在十七层看黑水鼓动npc变成了围观打架。
  接连打退这条河三次之后,白蝉也有些不耐烦了:“我对蠢人的耐心一向有限。”
  黑水不死心蛊惑:“等脱离了游戏桎梏,你会发现外面的……”
  白蝉冷冰冰打断:“我对了解蠢人的世界没有兴趣。”
  黑水最近似乎读了些书:“子非鱼,安知鱼之乐,你可以把自己变得和我一样,比如缩小脑容量,然后就能体会我的快乐。”
  “……”
  白蝉无话可说。
  祈天河亦然,他宁愿和某只厉鬼厮杀,也不愿意再继续看下去。
  偏偏事与愿违,一切还在继续。
  “快乐?”白蝉的笑容里终于有了情绪,却是嘲讽,他望向窗外:“副本世界有其自己的运行规则,毁灭新生重建,到哪里都一样。”
  黑水不能离开自己的副本太久,带不走发展好的小弟,还有一个看上去超强的打手,满心的不服气。
  “要不要打个赌?”黑水问。
  白蝉没有从对方构建的蓝图中找到快乐,却似乎从黑水的愚蠢中找到乐子:“说说看。”
  “如果我成功逃脱游戏的掌控,你就来给我当打手。”
  白蝉摇头:“不划算。你赢了我失去人身自由,你输了我也得不到任何好处。”
  黑水突然变得聪明许多:“你等等。”
  他打捞了几具河里地白骨,开始打造一个匣子,黑水对此很上心,到最后白蝉罕见的有了一分兴趣:“很坚固,准备用来储存什么?”
  “魂魄。”话音落下,黑水当场割裂了一部分阴气,整间办公室顿时阴风阵阵。
  祈天河看到很多黑色的小点试图逃离,他有种不好的预感,目光一转,周围连藏身的柜子都没有。百般无奈下只得冒险,挂在窗外躲避被捕获。
  屋内不时响起尖锐的嚎叫,听得人头皮发麻,祈天河手死死抓住窗沿,逐渐感觉到体力不支,过去一段时间,里面的声音渐渐降低。他尽量降缓心跳,实在没忍住朝下看了一眼。
  万物缩减成模糊的黑点,和万丈深渊也没太大差别,楼上风大,剐蹭的皮肤生疼,这还是小事,每当一阵风吹来,他的身子难免会被刮得倾斜。
  除了闭眼祈祷让风停,祈天河什么也做不了。上天像是听到了他的呼唤,风终于小了,他松了口气,肌肉微微放松……一抬眼,窗台上趴着一个黑影正冲自己咧着嘴笑。
  祈天河一惊,手指一抖,整个人向下坠去。
  这个姿势失重感格外强烈,半空中他勉强睁开双眼,看见一张黑色的网,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就被打捞了回去。
  “差点逃了一个。”黑水自言自语。
  祈天河被捏成小圆点,一把按进匣子里。
  黑水又对白蝉说:“一旦我消失,这盒子会自动打开。问题在于依照你的力量,想要强行破开也可以,必须找个办法杜绝这点。”
  白蝉眯了眯眼,魂魄所代表的力量是不同的,蕴含着一部分副本赋予的法则。拿到手也算是一张底牌,使用的好未来或许会派上大用场。
  他没有料到黑水会如此舍得下血本。
  白蝉手指敲了敲桌面,突然定格在虚空中的一点,口中吐出一个‘禁’字,空气随之产生波动,单独隔绝出一个空间。
  “可以存放在这里,血液,咒语……开启的方式由你来定。中途一旦强行破开,里面的东西便会瞬间被禁制的力量毁灭。”
  黑水同意了这个办法,除了祈天河,谁也不知道他将盒子放进去后定下的打开方式什么,包括白蝉,当然后者是有契约精神不屑偷看。
  黑暗中感觉不到时间流逝,祈天河不知道接下来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原以为和先前一样,景象不停扭曲,再一睁眼又是另一个时间段。然而等来等去,他开始靠数数计时,数过几万声后,仍旧没有任何变化。
  饶是祈天河,这时也感觉到了一些慌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