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节
作者:鹿峤      更新:2023-04-04 05:33      字数:4041
  纪葎...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的?
  纪榕眼神呆滞,语中喃喃道:“爸爸...”
  最害怕的场景出现了,纪榕的脚像是僵在哪里,浑然不见刚才逼问纪青团时的冷静自持,垂在身前的手不由自主地抖了起来。
  纪葎的眼底就像一片静止的湖面,眼中没有半点波澜,听到了纪榕的叫唤,他轻轻‘嗯’了一声。
  随着他走近纪榕,纪青团就像是受了惊吓一般猛地窜起,没一会儿就跑得不见人影。
  纪葎并不在乎纪青团一惊一乍的反应,也没心思去抓纪青团,径直走到纪榕的身边,神色如常地将她抱起,“走吧,回去了。”
  纪榕呆呆地望着纪葎,直到他伸手将她的脸朝怀里一按,纪榕才消停了下来。
  纪榕难以形容自己内心的感受,也不知道怎么去理解纪葎的反应,她只知道:她完蛋了。
  重新回到纪红彩和大山媳妇的战场上时,李创业已经靠着一己之力将两人成功隔离开了,半蹲在身子,眼神严厉带着逼问地望着纪进福和纪进宝两个人,“你们刚刚是不是和秦家小子在一起的?”
  纪进宝被吓得当场哭了出来,纪进福还保留着理智,想到奶奶说的话,嗫嚅着不敢说真话,“...没..没..”
  纪红彩瞪着李创业,“咱们大队长还要屈打成招呢?没听见孩子说没有吗?”
  李创业眉头一皱,多年经验告诉他事情肯定不简单,果然,再三逼问之下,纪进宝说了真话,“不是我害的,不是我,是他自己掉进去的。”
  李创业目光犹如刀刃一般朝着两人射去,纪进福登时也不敢说谎了,直接把事情的原委都说了出来。
  他们几个本来是到河边过来挖泥玩的,纪进福会游泳,因此压根就不怕什么水的,甚至兴致上来了还脱光了衣服跑到河里游了一圈,给弟弟捡小鱼玩。
  等到他玩腻了,又重新爬回岸边,顺手将捡来的小鱼儿递给秦祖佑玩。
  也不知道秦祖佑怎么弄的,小鱼儿跳了出去,秦祖佑便也跟着窜进水里。
  这条大河的水流不算慢,没多会儿就不见了人影,纪进福反应过来后马上跳进水里去找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是翻破天了也找不到人。
  纪进福害怕极了,也不敢告诉别人,就在这边呆坐了好久。
  直到日头渐渐升起,依旧没看到秦祖佑浮上来,纪进福才带着弟弟跑回了家,将这件事情告诉了自己奶奶。
  接下来的事情就像他们看到的那样,纪红彩当机立断,在训斥了孙子一番后把这件事情隐瞒了起来。
  她大概也没想到,会有个男社员刚好跑来自留地捣腾菜,刚好看见了这一幕。
  听完这些话,大山媳妇只觉得自己的心肝都跟着碎了,使劲挣脱众人的手,对着最中间的纪进福毫不客气地挥下巴掌。
  第一百六十一章
  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包括纪进福。
  大山媳妇的指甲有多尖呢,单从李创业手上的血痕就可以知道了,她这一手用的力气足够大,像是要把纪进福的脸都给撕烂。
  冯月红是第一个回过神来的,冲过去护住儿子,后背被大山媳妇狠狠来了一下。
  她倒吸了口凉气,顺手将纪进宝也纳入了保护范围内。
  大山媳妇却没有就此罢休,反而将眼神转到了纪红彩的身上,“贱人,你还说不是你孙子,你继续赖呀?”
  刚刚纪红彩那些言辞凿凿的话,现在全成了打向她脸的巴掌,纪红彩不由得怨怪两个孙子没用了。
  但她还是掐着腰半点不服输道:“听清楚没,是你儿子自己为了捡鱼傻傻地往河里跳的,耳聋了就该去卫生所看看,不要整天在这跟泼妇似的。”
  纪红彩越说,便越理直气壮。
  “泼妇?你跟我比泼妇,整个生产社谁不知道你的壮举?你是在骂你自己吧?”
  “...”
  李创业看着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谁也不肯退后一步的辱骂头都要大了,站出来道:“行了,吵够了没,还找不找孩子了?”
  这话说完,大山媳妇先消停下来了。
  反倒是纪红彩,还不忘语气凉凉地来了句,“要我说,这孩子死了也好,生在你家倒霉透了,父亲又是抢劫犯罪的,早晚被人看不起。”
  李创业对于再挑起话头的纪红彩没什么好脸色,“纪红彩,你就闭嘴吧,你的事还没完呢,教唆孙子做这种事情,也不怕晚上做噩梦。”
  纪红彩嗤之以鼻,“拐卖儿童的才该睡不着觉呢。”
  李创业跺了跺脚,偏偏在这大山媳妇要和纪红彩打起来的当口,他也不能站出来专门针对谁。
  至于纪家两个孩子做的事情,现在明显也不是判案的好时机。
  在没有发生被纪葎撞见质问纪青团的事之前,纪榕对于围观纪家和秦家两边打闹的事情还是有点兴致的。
  不可否认,她对所谓掉进河里的秦祖佑态度还是唏嘘不已,但那小孩也不是个好的,纪榕并不会因为不相干的人而对原本恨着的人有所改变。
  可恨之人亦有可怜之处,但她不可能为了可怜某个人,而放弃怨恨。
  无论是纪家人,还是秦家人,都是恶事做尽了的人,纪榕巴不得把她们踩进泥潭里让她们再也爬不起来呢。
  话归正题,纪榕想到了秦招的事情,上辈子的秦招该是在经受了什么样的虐待以后而死掉的呢?这其中秦祖佑的手笔难道还少了吗?如今不过风水轮流转,谁也勿怨谁。
  纪榕靠在纪葎的怀里,瓮声瓮气地叫了声:“爸爸...”
  冷静下来之后,纪榕觉得:她似乎还差纪葎一个解释。
  纪榕小小的脑袋瓜在纪葎的怀里蹭来蹭去,但她又能解释什么呢?难道直白地说:其实我是穿书来的?
  除了她,还有谁知道这个世界是一本书呢?
  这简直像无稽之谈,即便是再冷静不过的纪葎,恐怕也得把自己当傻子一样对待。
  在没有穿书之前,纪榕对纪葎这个书里大反派的感觉,那就是折磨人的手段层出不穷,残忍且自我,如果让他知道了,自己只是一缕从别的世界飘来的魂魄,抢占了人家闺女的躯体,那纪榕还有活路在吗?
  不对不对,纪榕拼命摇头,纪葎不是那样的人。
  ...
  要比起复杂,纪葎的感触还真不比纪榕少多少,他向来都道闺女聪明,早熟,却从来没有哪一刻想过闺女是不是不对劲。
  纪葎是个直觉很敏锐的人,从刚刚那一刻闺女的眼神里,他看到的东西告诉了他答案。
  小闺女并不是真真切切的小孩子,至少她懂得威逼利诱,懂得保全自己。
  纪葎轻轻抿着嘴唇,感受到怀里小闺女害怕的情绪,不受控制般地伸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就在刚刚,他的脑海里竟然浮现了不可思议的念头,小闺女...会不会和他一样是重生的呢?
  这个时候,被李创业拦着不让乱说话的纪红彩一边骂一边眼神四处打转,注意到了在人群外的纪葎一行人。
  她眼底瞬间升起怒火,直接挤掉李创业走到姜常清面前,嘲讽地笑道:“死老头子,你敢出来了,快跟老娘回家。”
  纪榕猛地从纪葎的肩头探出身来,抓着姜常清的肩头,“爷爷不跟你回去。”
  纪红彩又哪里是能被人说这种话的人,当下就伸手想要扇纪榕巴掌让她好好说话:“贱胚子,你再说一句?这是我男人,我叫他去哪他就去哪。”
  要说起虐待孙女,纪红彩自称第二都没人敢称第一,她撸着袖子,看起来是要直接把姜常清给抓走。
  纪葎冷着眼直接挡在姜常清和秦招的面前。
  李创业适时走了过来,要是可以选择换社员,李创业是真想把纪红彩这家人给换走。
  他摆着一张严肃的脸,一字不漏地把早上纪葎和他说的事情都顺嘴和纪红彩说了。
  本来以为这种皆大欢喜的事情,纪红彩会很乐意地答应下来。
  毕竟就纪家现在的情况,多一个人多一口粮,轻易都是养不起的。
  谁成想纪红彩却在听完了话后干脆摇头拒绝,“不成,你带走了他谁来干活挣工分?”
  在纪家,姜常清平日里赚的工分并不多,虽然他勤奋,但到底年纪是大了,李创业不敢安排这些人干重活,当然不可能给高工分让其他人眼红。
  纪红彩说的话简直是无稽之谈。
  李创业张嘴正要劝纪红彩,对方就已经指着纪葎恍然大悟了,“我知道了,我说你怎么这么好心,你不会是想带走老头子,然后借机赖掉每年给我的养老费吧?我呸,你做梦。”
  李创业压根不懂纪红彩的脑回路,竟然能想到这么远的地方去。
  纪葎和他商量的时候也说过了,养老费会照常给,只是属于姜常清的那一份他会留下来直接拿给他本人,而不是给纪红彩。
  这话多在理呀,李创业当场就点头表示会帮忙说叨纪红彩。
  纪红彩:“死老头子,你竟敢伙同你儿子算计我,你看回去老娘不收拾你。”
  毕竟纪葎把事情专门和他说了,李创业作为大队长的也不能无所作为,他明白纪老三的意思,是不想和纪家有任何接触。
  李创业叹了口气,谁让他那么看好纪葎呢。
  李创业:“行了,人家也没说不给养老费,你自己在那瞎蹦跶啥呢?”
  即便李创业都这样说了,纪红彩仍然不同意,“那也不行,老头子就得待在松花大队,他哪也不能去。”
  李创业都不知道纪红彩是犯什么浑了,最终只能指着姜常清,“你自己和她说,你是要去要留。”
  纪榕可怜兮兮地望着姜常清,“爷爷...”
  纪红彩也咬着牙威胁,“死老头子,该怎么做你自己看着办。”
  姜常清满脸犹疑,看了眼纪红彩,又转过头看看纪榕,刚刚确定下来的心又再次动摇了。
  他这辈子就这样了,真的还要去拖累儿子吗?
  纪葎:“不必选择,他跟我走。”
  纪红彩挥出拳头想要教育这个不孝顺的儿子,被李创业一把拉住了,她恐吓道:“你以为你多孝顺,你能养他到死吗?可别养没几天又丢回来说你养不了!到时候我就是让他在路边饿死也不会让他再进门了。”
  纪红彩以为她这话该奏效了,不说像纪葎这么冷心肠的人,就是她见过好多声称孝顺的人,都没有可能一人养父母,除非有利益。
  老头子年轻时候是个东西,现在只是累赘一个罢了。
  纪红彩昂着脑袋双手掐腰,眼神半眯满是不屑。
  但下一秒,纪葎冷淡的话语打破了她的威风,“我养。”
  又过了一个小时,捞人的人从勇猛变成了无力,大部分都是中午没吃饭的人,干这么重的活怎么可能扛得住饿,眼见着有个社员下了河之后因为饿得手脚发软而差点没起来,李创业吓坏了。
  李创业当下发布命令,“一批人先回家吃饭,吃完来换另一批人。”
  这要是人没捞起来反搭进去一个,他怎么跟社员的父母交代呢?
  在场的人里面除了大山媳妇满脸不高兴外,其他人都松了口气。
  到底是求人办事,大山媳妇再糊涂也有个度,总归没说些什么。
  她一个人坐倒在地上,眼神直直地望着河岸,既希望下一秒能有人说出捞到人的消息,又希望没有消息,希望秦祖佑被其他人救起来了,希望她的儿子并没有被淹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