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月华说了好一番违心的话。
  类似的言语，每家姑娘要出嫁之前家里的女性长辈都会提点她们，说妾和通房不过是给爷们儿解闷儿的玩意儿，当正妻的要有正妻的气度，别把这些个玩意儿放在眼中。
  这个世道……
  对女人太不公了。
  女子在娘家不管被培养得多优秀，不过是为自己增加筹码，以期盼能说一门好亲。
  女子的宿命就是嫁人生子，替丈夫打理后院儿，惯着妾室以及庶子庶女们的吃喝用度，孝敬公婆，应付妯娌……若是有半点不尽心，便会被指责善妒，指责不孝，指责不仁厚，不宽宏……
  名声一但有瑕疵，便会影响儿女的婚事。
  一辈子，只能依附着男人生活。
  这个世道，一点儿都不给女子活路。
  永安帝走后，段月华心情很是低落了一阵儿。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林健荣忙得脚不沾地。
  两个月过去了，田氏的案子终于告一段落，田氏的罪证整整拉了满满当当的两马车到皇宫。
  整个朝堂都哗然了。
  这些罪证，不止是田氏的，包含了整个田党。
  朝野震动，百姓们更是日夜都在咒骂田家一党。
  田氏案子牵扯甚大，光京官儿就牵扯了五十多人进来，从二品到七品，无品阶的吃官饭的人不知凡几。
  京城尚且如此，地方上那就更多了。
  一下子，近二百官员遭到牵连。
  永安帝两次遇刺的案子也正式安到田家头上，朝臣们纷纷上奏，要求永安帝诛灭九族，并废太子。
  永安帝准奏。
  这场旷日持久的君臣之争便以田居德彻底败落而落下帷幕。
  林健荣办事得力，得了永安帝的嘉奖，官儿是没法子再升了，所以圣恩就给了他家老二，给他家老二赏赐了个四品御前带刀侍卫的职，将他从南疆调回京城。
  下朝之后，林建荣身边立刻围满了人，纷纷恭喜他，跟他套近乎。
  这个时候，一个公公过来了，他跟林建荣打躬作揖：“镇国公，皇后娘娘有请！”
  当初满朝文武逼迫永安帝杀掉段月华的时候，就只有林建荣站出来力挺皇后。
  众人十分羡慕林建荣，他们当初咋就猪油蒙了心，非要出头去干那事儿。
  以为会以贤臣之名名流千古，却不曾想……那是田居德利用天灾陷害皇后，多么拙略的手段，结果他们却不去深想，以为自己找到了扬名的机会，那里会将一个女人的性命放在心里，所以，当初他们去劝谏皇帝，有五分是忧国忧民，有五分便是为自己的名声前程。
  其实林健荣当日说的那些他们能不明白？
  都是明白的。
  不过男人都是要脸面的，不可能承认亡国是因为自己的能力不够，那咋办？
  推到女人身上呗，比如褒姒，比如妲己，比如妹喜……
  亡国她们有半毛钱关系？
  她们是手握着玉玺，还是捏着兵权？
  男人自己昏聩怪女人过分美丽，迷了他的心智。
  呵呵……
  所以妖后言论一出来，老百姓一涌到京城外头，他们便毫不犹豫地丢掉良心，打定主意要用一个女人的性命来成就他们在朝廷，在士林中的贤名。
  可惜啊……
  老天都是站在皇后这一边的，两道晴天霹雳劈死了田氏父子，这真是，就算他们不相信是天意，但老百姓是信的。
  田氏父子这么奇葩的死法……彻底让他们变成了笑话。
  所以，之后皇帝出重拳整治朝堂，便没有一个敢站出来瞎比比，为啥啊，因为理亏啊！
  不但理亏。
  还后悔万分。
  若是上天给他们一个重来的机会，他们一定撸了袖子上去保护皇后，谁他娘的敢瞎说皇后一句坏话，他们拿笔的手也是可以揍人的。
  这帮人羡慕至极地眼瞧着林健荣跟着小太监走了，皇后明着召见林建荣，说明是被皇帝允许的。
  “皇后娘娘千岁。”林健荣见到了段月华，但并不是在坤宁宫，而是在御花园的一处亭子里。
  “国公爷快起来吧。”段月华笑着虚扶了一把，林建荣起身之后她又赐座。
  “今日请国公爷见面一叙是为了骁勇伯夫人的事情，本宫很喜欢晚秋，觉得她像本宫的一个故人也就是国公爷的妻子。
  又听闻镇国公府上的一桩往事，便不由得想……当初国公爷是不是认错女儿了？”
  林建荣完全没想到段月华找他是为了这个事儿，他还以为段月华找他是为了那天他站出来帮她说话的事儿呢。
  猛然间听到皇后提这件事儿，林建荣的心一下子就提起来了。
  他在斟酌该如何回答，段月华就又道：“本宫喜欢晚秋，同时也感念国公爷当初能站出来帮本宫说公道话。
  国公爷无需有任何顾虑，若本宫猜测是真的，国公也只管认下女儿，皇上那里自然有本宫去说。
  如今骁勇伯重伤昏迷，伯府的日子日益艰难，若是本宫没猜错……晚秋身上有一层国公爷嫡出小姐的身份她的日子自然会好过很多的。”
  皇后都说得这么明显了，林建荣还能说啥？
  他本来也是做梦都想认回女儿的。
  “若是镇国公不愿意那就算了，以后晚秋那孩子本宫应该也能护得住……”
  “臣愿意，多谢皇后娘娘提点……”林建荣起身跟皇后跪下，十分诚心地磕了一个头。
  段月华笑道：“快起来吧，这么些年也是委屈你了，往后有什么需要本宫帮忙的尽管说，只要本宫能办到的一定不会推脱。”
  “晚秋在伯府，既然你已经有了主意，就去跟她说一声儿，想来她会高兴的。
  这孩子……一直都没有爹娘疼爱，太委屈了些。”
  林建荣忙起身：“微臣这就去伯府。”神色间难掩兴奋之色。
  他终于可以把闺女给认回来了！
  要是江鸿远嗝儿屁了，他就能重新给闺女挑个好的！
  从宫里出来，林建荣一路笑得没合拢嘴，他原本是想直接去伯府的，但又想着穿朝服是不是会太严肃，想了想还是让车夫半路改道，还是先回国公府，换衣裳是一回事儿，还得捯饬捯饬，总得弄好看些才能去见闺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