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唱一首歌给你听吧。”林晚秋道。
  “好啊，我没听过的么？”杜修竹很是期待。
  林晚秋点点头：“嗯，跟师太学的，不似我们大周的小调。”
  说完，她清了清嗓子唱道：“怎能忘记旧日朋友，心中能不欢笑，旧日朋友岂能相忘，友谊地久天长……”
  这歌儿让杜修竹听出了惆怅来，他皱了皱眉头，林晚秋问他：“不好听吗？”
  杜修竹摇头道：“好听，就是觉得意境不太好。”旧日朋友……就这四个字，就把距离拉开了。
  眼前的东西就变成了记忆中的东西。
  “你管意境干啥，给你唱首歌儿你还得瑟上了，我就觉得曲子和调子跟我们大周的不一样，挺新鲜的。”
  杜修竹：“是挺新鲜的，也好听。”他这个人就是心思太重，愿意多想。
  杜修竹后悔跟林晚秋说那句话了。
  “你跟师太学了几首？师太上哪儿学的？”杜修竹问。
  林晚秋白了他一眼：“我上哪儿问师太去，去她坟头么？”
  杜修竹笑了笑，他这是……问顺嘴了，习惯使然。
  “再唱一首别的给我听吧。”刚才那首歌，倒是挺符合段娴独自幽居山野的心境，包括之前他唱的那个也一样，苍凉得很，中间也含着期望，对于段娴来说，那般便是奢望了。
  “好吧，我会的少，就再哼哼一首吧。”
  林晚秋清了清嗓子，又唱了起来：“曾梦想仗剑走天涯，看一看世界的繁华，年少的心总有些轻狂，如今你四海为家，曾让你心疼的姑娘，如今已悄然无踪影……”
  杜修竹听傻了，这歌声如醋，把他的一颗心泡地又酸又胀。
  这歌词，字字句句说的都是他啊。
  “怎么总是唱这些忧伤的歌，就不能唱些欢快的？”杜修竹苦笑。
  林晚秋摇头：“远哥杳无音讯，我的心到底有多大能唱欢快的小调？
  刚这歌儿……远哥跟我说多，他小时候的梦想就是要行走江湖行侠仗义，只是后来生活把梦想给磨没了，现在，他还把我弄丢了。”
  哪个习武的男孩子小时候没有江湖梦？林晚秋觉得她也不算是瞎说。
  杜修竹被扎心了。
  难受得很。
  “事情会过去的。”良久，杜修竹才劝林晚秋，江鸿远回不来了，她还有他啊。
  “我也给你唱一段儿吧，贵妃醉酒，想看么？”杜修竹问。
  “想看！”林晚秋无比珍惜这个下午，也许过了今天，她和杜修竹……
  形同陌路都是最好的结果。
  下次见面，有可能刀剑相向。
  杜修竹将林晚秋的一系列情绪变化归结为接受不了江鸿远已死的这件事情上，并没有去怀疑。
  他找了块儿大石头，撩起衣服下摆擦了擦石头，就让林晚秋去坐。
  杜修竹有洁癖林晚秋是知道的，现在见他用衣服下摆给自己擦拭要坐的石头，林晚秋就觉得眼酸。
  林晚秋坐定，杜修竹的动作就摆了起来，他的动作行云流水，贵妃的醉态，媚态他都淋漓尽致地展现了出来，丝毫没被他的男装打半分折扣。
  你看着他，就觉得他是那个倾国倾城，误得君王不早朝的妖媚贵妃。
  唱腔十分优美，时而如珍珠落玉盘、时而如高山泄流水、时而如丝雨潇潇……
  身段儿也美，柔得跟没骨头似的。
  “你去唱戏，绝对比你的情郎强！”见林晚秋脸上有了笑意，杜修竹觉得自己的努力没白费。
  在他决定在林晚秋面前装的时候，就去学了旦角唱腔，贵妃醉酒他偷偷学了老长时间，还被寒星笑话了好多次。
  “咱们能不提他么？你这是在往我心窝里捅刀子。”杜修竹说。
  我跟你在一起……不想说别人。
  林晚秋抱着膝盖，把下巴搁在膝盖上，笑着说：“不是我不提你就不想了，否则，你为什么会学旦角儿？想跟情郎配戏吧，会霸王别姬么？霸王别姬两人的互动多。”
  “不会，那个不吉利！”光学一个贵妃醉酒就耗费了他无数个夜晚，再学个别的戏，要他老命了。
  “你想看？想看我就学。”但在林晚秋面前……他是下意识的就不想让她失望。
  “不想看。”林晚秋说，“霸王别姬看似凄美，看似两个人爱得深沉，可却处处透着男人的自私，他若心里真有虞姬，就该过乌江……护着自己的女人，等待时机东山再起。
  而不是为了所谓的颜面，让自己的女人先一步自刎。
  在楚霸王眼中，他的颜面比虞姬重要千百倍。
  无颜面对江东父老……
  他就有脸面对自己的女人？
  只能说明，他心里眼里，虞姬不过是他的物品，心爱的物品而已。
  他死，心爱之物不能留给别人。”
  杜修竹闻言笑了笑，他竟无言以对。
  若不是林晚秋说，他还真没细想过，世人都觉得楚霸王有骨气，虞姬有情谊……像林晚秋这么标新立异的想法还真没有。
  关键是，他打心眼儿里觉得林晚秋说得有道理，是啊，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死要面子活受罪，还把自己心爱的女人赔上了。
  若换成是他，他会怎么做？
  杜修竹盯着林晚秋看，心想，若是林晚秋愿意给他机会，他愿意用全世界来换，并用尽办法护她的周全。
  时间，他需要时间……
  杜修竹垂眸，袖中的手紧紧地握着，江鸿远不可能活着……你等我，你一定等我……
  他给不了你的，等将来我给你……
  “说是集三千宠爱于一身的贵妃……皇帝逃命都不忘带上，可是遇到了哗变，皇帝怎么做的？
  为了老命，还是将贵妃赐死了。
  他是连霸王都不如呢！霸王为了脸面不肯渡江回江东，好歹虞姬死了他也跟着去了……”
  “是啊，这世间最不缺的就是自私凉薄的负心汉，不过我不是，你眼光挺好的。”杜修竹接话道。
  林晚秋白了他一眼：“我眼光是好，不过这人啊，总有一叶障目的时候，眼光再好也有被蒙蔽的时候……
  杜修竹……你会骗我吗？”
  杜修竹看着她，没有回答，倒是反问：“你骗过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