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白的拒绝，语气里满是没有任何商量余地的冰冷。
  许家默的声音很低，只有张杞和韩小暖离得近，能听得见。
  饶是如此，韩小暖还是脸上一红。
  会议室里有人在给许家默做着报告，她没敢说话。
  看许家默连喝都没喝，就手里的杯子推到一旁，她的心里更是慌。
  刚想伸手把茶水杯端走，男人的手掌忽然按在了茶杯的盖子上。细长的手指扣在深色的茶杯之上，很是好看。
  可韩小暖现在没有心情去欣赏，因为许家默已经拿起了那个茶杯往自己的前面放了放。
  “陈经理，你说我现在这个杯子里面，装的是什么？”
  把茶杯在自己面前稳稳放好，许家默把清冷的视线转向正在做着报告的人身上。
  韩小暖很是不解，顺着许家默的视线也看向那个人到中年有些发福的陈经理身上。
  那位陈经理好像很紧张，听见许家默问他的话，他抬手抹了抹额际的汗，“……是，是咖啡。”
  身子往后面的椅背上一靠，许家默那俊逸的脸上露出淡淡的笑，“不是咖啡，是老姜茶。”
  陈经理诧异地抬眼看着许家默。
  许家默抬手掀开了茶盖，浓郁的老姜味道在会议室很快就迅速弥漫开来。
  紧盯着陈经理看，许家默的声音淡漠严肃，“陈经理知道我开会的时候，一直都是喝咖啡，所以，按照你的惯性思维，即使我换上了茶水杯，你仍旧会认为我喝的是咖啡。”
  几句话说的一点也没有留情面，站在一旁的韩小暖都感觉到了紧张，更不要说那位被点名的陈经理。
  许家默却似乎没有打算到此为主，他打开手里的文件，一夜一夜翻看着，慢条斯理地说道，“陈经理，你刚刚拿出来的这份计划书，我只能看到循规蹈矩，通篇来说，没有一点新意，更没有创新。我很不满意，希望陈经理，你明天能给我一个满意的计划书。”
  “是，许总。”
  陈经理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应了一声。
  许家默又转脸看向一旁的市场部经理，“解经理，你知道我为什么突然不喝咖啡，而是换上了老姜茶吗？”
  这次突然被点名的解经理一愣，瞬间紧张起来，“许总，您是喝腻了咖啡，突然想换？”
  “不对。”许家默把手里的笔，放在桌子上，双手交握在一起，气定神闲地说道，“解经理，准确的答案是你应该回问我，或者询问一下我身边的张秘书，更或者可以问一下给我送上老姜茶的韩助理。可你什么都没做，全凭着自己的心思和经验来猜，而且很不自信。你是市场部的经理，也是许氏的老人了，这些不需要我来教你了吧。”
  “是是是……”解经理脸上挂着僵硬的笑容，连连点头。
  两个经理接连被否决，会议的气氛一时凝重了起来。
  韩小暖站在一旁看得瞠目结舌。
  原来许家默这么擅长笑里藏刀，看似绵软的招式，却刀刀一招致命。
  许家默伸手把面前的茶水杯子端了起来，掀开盖子看了看里面熬得浓郁的姜茶，骤然笑了。男人英俊清逸的面容上，眉目舒展，嘴角处的笑灿烂随意，他语气淡淡地说道，“这一杯老姜茶，其实是韩助理无意间端错的，我还是比较喜欢喝咖啡。”
  说完，他伸手把手里的茶杯递到身旁。
  张杞从善如流地起身接过许家默手里的茶水杯子，然后递到韩小暖的手里。
  许家默的轻松语调，敲打在气氛快要凝固的空气中，瞬间让会议室紧张的气氛松快了一些。
  韩小暖捧着手里的老姜茶慢慢往门口走去，身后传来那个男人清冷的声音，她不禁怔忪。
  一杯自己擅自做主换掉的老姜茶，一场私人之间的尴尬，就这样被转换成意义上很成功的会议工具。
  他，做起正经事来，原来是这样的。
  笑里藏刀，腹黑深沉，老练城府……
  令她刮目相看，也令她心头忽然涌上一种很久违的感觉。
  近似崇拜的那种羡慕，还有奇怪的与有荣焉之感……
  就像她苦恼了好久的数学题，他只看了一眼，就立即写出了步骤和解题方法。
  他似乎总是有能力解决所有的问题。
  这么高深莫测的他，自己好像从来都没有看透过他。
  抛开心头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韩小暖又去端了杯现磨的咖啡进来。
  会议足足开了有三个小时，期间许家默要了四杯浓浓的咖啡。临近结束，张杞先退出来，见韩小暖正在茶水间清洗咖啡机和咖啡杯。
  他清了清嗓子，走了过来，“许总有事交代我去办。韩助理，你多留一会，和许总一块下班。”
  “嗯。”
  韩小暖点点头，顺手把刚刚自己特地跑到餐厅厨房要的老姜，扔到了垃圾桶里。
  “许总最不喜欢别人自作主张了。”张杞见她面色不愉，好心地凑近些说道，“当然了，小暖小姐你也不是别人。你是一片好心，我知道啊，你是看到他生病了，想关心一下他，可你忘记咱们的许总那不是一般人啊。”
  真不是一般的人。
  生病不吃药的那种人。
  韩小暖哼哼地想着。
  张杞嘻嘻笑着，“韩助理，你没生气吧？”
  “生气倒不至于。”韩小暖有点无奈，又有点可惜地看了看刚刚扔掉的老姜，“你不是和我说他生病了吗？我特地打电话问过他的家庭医生陈安，陈安和我说他是风寒感冒，建议我给他泡老姜茶。”
  自己费了心熬的，他连尝都没尝一口。
  “哎呦喂，小暖小姐，你是不知道咱们这位祖宗。”
  张杞可是最有资格倒苦水的，韩小暖这么一说，他终于找到了知音，兴奋地往前又凑了凑，“你今天没挨骂，可是比我强多了。记得我刚跟着老板的时候，你是不知道我被骂得有多惨。”
  许家默骂他？
  那种画面倒是没想到过，韩小暖饶有兴致地想去想象一下。可一想到刚刚自己那种场景，也没好到那里去，她又颓废地塌下了肩，“他刚刚那样，不是比骂我还难看。”
  “你那算什么，你还不知道他那个性子……”
  张杞又往她身边挤了挤，声音放低了一些。
  韩小暖看着他神秘兮兮的模样，也不禁好奇心大胜，把耳朵凑近了一些。
  “张杞！”
  张杞还没有开口，就听到身后传来阴沉沉的低喝声。
  是许家默的声音！
  不光是张杞，就连韩小暖都吓了一跳，手里的杯子都差点掉了。
  两个人一脸懵懵地回头。
  站在门口的那个穿着笔挺西装，目光清冷锐利的男人，不是许家默，还能是谁！
  顿时，两人傻住了。
  果然背后不能说人是非啊！
  许家默路过进茶水间，正好瞧见张杞靠得韩小暖很近，贴着她的耳朵，不知道在说什么。
  两个人靠得那么近，她竟然动都没动，心里莫名不爽。整天防他像防洪水猛兽一样，怎么和别人就……
  “老，老板……”
  张杞被自家老板突然大声点名，后背一阵阵发凉。
  看着许家默阴恻恻的脸，韩小暖心突然一跳，莫名也有些害怕心虚，她小声问着身边的张杞，“他不会听到了我们刚刚说的话了吧？”
  “不可能，我们声音那么小，他又没有顺风耳。”
  张杞小声地安抚着，让韩小暖不要自乱阵脚，不攻自破。
  毕竟，刚刚是他挑起来的话题。
  看着他们竟然在自己面前光明正大地窃窃私语，许家默更是不高兴了。
  可是，当要给自己找个发泄怒气的由头时，他却发现自己内心那把熊熊之火，竟然是无名之火。
  无名之火，又哪里来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