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节
作者:醉又何妨      更新:2023-04-01 04:41      字数:4005
  赫连耀对着曲长负叫嚣了半天,最后什么都没干出来,为他劳心劳力,还白搭进去了一句对不起。
  这?世上真是谁都拿他没有法子。
  可是笑完之后,想起曲长负方才的话,心里又不知道是什么滋味。靖千江半支起身子靠过?去,隔着桌子抱住曲长负,在他肩背上轻轻拍了拍。
  曲长负冲着靖千江伸出手,手心向上:“可有受伤?”
  这?话靖千江刚进来的时候他便已经问过了,此时又重复一遍。
  靖千江笑着将自己的左手递到他掌中,小臂上赫然有一道?已经结痂的刀痕。
  曲长负看了一眼,随手给他上了点药包好了:“就这点皮肉伤啊?”
  靖千江道?:“我怎么觉得你还挺失望似的。”
  曲长负道?:“我这?是体谅你这?一阵子几处连战,奔波辛苦。若是受的伤再重些,很多事?就不用管了。”
  靖千江一怔,从曲长负玩笑的语气下感觉到了他的认真。
  他说道:“你在担心?”
  曲长负道?:“我觉得西羌那边的举动有些古怪。他们跟郢国打,本来也没占多少上风,要是再加上个南戎双线作战,岂不是更加要被拖垮?这?么简单的道?理,对方却似乎并不是特别担忧,你说是不是很奇怪。”
  靖千江道?:“赫连素达竟然如此残暴,不是连咱们也没有料到嘛。或许萧造只是被他气昏了头擅自行动,又没想到会遭你算计,碰见赫连耀。他的行为,并不代表西羌整体的作战策略。”
  曲长负道?:“所以我才会要你去围堵萧造,有部分原因也是想看看西羌那边会如何反应。但总归不可掉以轻心。”
  “哦,是这样呀。”靖千江摸了摸曲长负的头发,眼神温柔,低笑道?,“那么你还是盼我点好吧,只要有你在我身边,就是被刀扎成筛子我也倒不下去。”
  曲长负心里还是有种?若有若无的不安之感,漫不经心道?:“哟,那你可真厉害。”
  靖千江笑了:“听了你方才对赫连耀所说的话,实在叫人内心触动,可惜对我来说,这?一生?早就已经别无所求,只要你好好活着,活得开心就好。剩下的要什么良心理想坚持,只要人活着才能有后话。”
  曲长负道?:“人是这么简单就可以满足的吗?”
  靖千江点了点他的鼻梁:“当然啦。”
  他突然想到,曲长负活了这?两辈子,不是缠绵病榻,就是殚精竭虑地自保和谋划,大概都没有多少真正轻松快乐的时光,不觉一阵心疼。
  如果能一直这样活下去就好了,一起辉煌过?、努力过?,实现了所有的理想,再让生活慢慢趋于平淡,每一天都开开心心度过,相守着变老。
  曲长负道?:“你这?样看着我干什么?”
  靖千江在他唇上吻了吻,说道:“我在想,真奇怪,你从小到大一直都这么好看。”
  他的吻又顺着唇角滑上去,亲了亲曲长负的鬓角:“不过?我还想看,等你到了而立之年,到了白发苍苍时的模样。一定也是风姿逼人的。”
  由于从小身体不佳的缘故,曲长负早已习惯了多活一天,就努力多做一天的事?,也根本就不去想未来如何。
  如今随着靖千江的话,他竟然忍不住地想到,如果当真能够一直活着,活到老去,那似乎也是真的不错。
  以前他拼了命地想完成任务,想要延长寿命,只是憋着一口气,觉得不甘心。
  但如今他想活下去,却是因为,他自己想要留在这世上。
  曲长负不觉有些失神,靖千江缠绵地亲吻着他,曲长负的手被对方攥着按在胸口上。
  两人唇舌纠缠,一生?一死的酸涩中,又夹杂着丝丝甜意。
  曲长负的头半仰着,感到靖千江的手在自己的脸上轻轻拂过?,又顺着脖颈线条滑上锁骨,继而扯开了他的衣带。
  衣襟敞开,露出线条单薄却又紧实优美的胸膛,长发散在肩头,更显的肤色白皙。
  其实曲长负往往被人一眼看到,就有一种?清冷逼人之感,主要是因为他的气质,单论相貌却是偏于俊俏秀美的。
  若不板着脸或嘲讽冷漠看人的时候,他这?个人便会真正显出几分贵介公子的倜傥贵气来。
  两人第一回在一起的时候太过仓促,可如今靖千江的动作却是越来越熟练了,竟然在椅子上就乱来。
  曲长负的呼吸很快急促起来,本能地向座里靠去,又难以躲开。
  他越是撑不住,越要皱眉故作冷淡,掩饰道?:“胡闹,别乱碰我!”
  靖千江又是怜爱又感无奈,暂时将动作放缓,捏了捏他的脸道:“碰都碰了,你说晚了。”
  他的声音中也有几分不能自控的沙哑,炽热的气息拂过?耳畔,连同着接触部位的体温,都如此清晰。
  眼中看的,心里想的人都是他。
  不可思议,并非发泄、取乐或者心存算计,自己竟然真真切切地在接受一个人。
  靖千江把曲长负抱起来,轻轻放到床上去,亲吻安抚地落下。
  “在我面前,还是放松一下吧。”
  他扣住曲长负的手,与他十指交缠:“我这?一世只为爱你而来。我什么都不在乎,只有你,只要你。”
  真奇怪,一个算计起来那么狠,杀人毫不眨眼,言辞性格都是锋锐如刀的人,身上居然有这?么柔软,这?么脆弱的一面,总能让他又着迷,又心疼。
  以往总是显得漫长的苦寒夜晚,多一个人消磨,就会变得很快。
  塞外的冷风与杀戮,也被轻易就阻隔在了床帐外面。
  被褥布料摩擦的声音与微微的喘息声交织在一起,不知过了多久,一只手无意中垂落在床沿边上。
  那纤长白皙的手指难耐地抓紧了帐子,又很快被人握住,不由分说地拽回床里。
  靖千江的精神过?于亢奋,虽然睡的晚,但还是在天色刚有点迷蒙发亮的时候便醒过?来了。
  虽然昨夜已经稍加整理过?,床榻上的被褥依旧有些凌乱,透出几分暧昧旖旎之感。
  他将被子往旁边搭了搭,从枕头上侧过头去,看着身边正在熟睡的曲长负。
  这?里得气候寒冷,人们铺的盖的均是厚重而松软,曲长负整个人躺在里面,单薄的身形几乎都陷了进去,只能看见半边不设防的睡颜。
  他的长发散在枕头上,眉间带着一丝略显疲惫的慵懒之色,很容易便让人回忆起昨夜的缱绻。
  靖千江几乎舍不得把目光移开,更不愿出声吵醒他。
  他凝视了对方许久,相碰又怕打扰,忽然心里生?出一个念头,小心翼翼地捻起曲长负散在枕头上的一缕头发。
  靖千江眯起眼睛,试着将它同自己的头发系在一起。
  结发同枕席,恩爱两不疑,以后就是生也不离,死也不离。
  靖千江笨手笨脚地鼓捣了很久,直到第一缕阳光终于照进帐子,曲长负才睡醒了。
  他稍稍一动,便感觉到了身上的疼痛,这?点痛楚对他而言不算十分难忍,但很容易让人立刻想到昨晚那几乎将身体灼穿的炙热和滚烫。
  靖千江柔声道:“醒了?”
  曲长负懒洋洋地躺着不想动弹,道?:“嗯。”
  他顿一顿,说道:“你平时要是对我有什么不满的地方,一定要及时说出来,千万别忍着。”
  靖千江有点没反应过?来:“啊?”
  曲长负慢吞吞地坐起身来:“我怕你积怨太深,借机泄愤。”
  靖千江失笑,扶着他道?:“真是对不住。唉,看我这?人怎么没轻没重的,给你揉揉。”
  曲长负道?:“免了罢,现在对你有点过敏,跟我保持距离。”
  靖千江笑着没说话,他下床拿了衣服给曲长负披上,又半蹲下来,帮着他套上靴子,起身时侧过?头,向着外面看了一眼。
  曲长负道?:“怎么了?”
  靖千江说:“你当年也曾东奔西走,可仔细听过塞外的风声么?”
  曲长负道?:“这?倒是不曾。”
  靖千江说:“今天早上,我早就醒了,听见外面的风在吹,但是声音已经不像隆冬正中时那样凄厉,反倒夹着一些细细的轻响。要是站在窗边上,还能隐隐闻到一点潮湿的香气。”
  他回过?头来,见曲长负要起身,便伸手将他从床沿边上拉起来,说道:“所以我就知道,春天马上就来了。”
  “春天来了,草和花木会长出来,天气也不会再那么冷,这?样军旅之中的日子就能好上很多。我十六岁从军,从小卒做起,每每听到这样的风声,便觉得有了盼头,心里欢喜。”
  “但我今日清晨之喜悦满足,尤胜那些日子加起来的百倍千倍。”
  而或许他的生?活可以更加平静安逸,靖千江会去从军,也是因为曲长负离开之故。
  仿佛宿命纠缠,他这?一生?的付出得到,喜怒悲欢,全都栽在这一个人身上了。
  “如能见春花烂漫,谁愿意独立寒冬。”
  曲长负淡然一笑,语调平静:“无非君心同我心。”
  靖千江一震,定定望着他,这?个瞬间,心头喜悦如同潮涌,笑容止也止不住。
  第91章 远慰风雨夕
  但不管季节时序如何变化,人间无休止的征战却不能说停就停。
  赫连素达死了?,还是因?为想要联合郢国除掉大君,却误剿了?西羌暗点,被西羌人寻仇而杀的。
  他若是其?他任何一种?死法,都足以?让反对赫连耀的一派以?此大做文章,偏生当众被西羌人射穿了?脑袋,凭谁都得说上一句自作自受。
  昔日赫连素达一派对中原的排斥和反对,全部成了?一场笑话。
  在这种?情况下,赫连耀恩威并施,不仅没有追究赫连素达那些支持者的责任,反倒给赫连素达办了?隆重的葬礼,并且当众宣布,一定会为他报仇,向西羌宣战。
  坑了?你还把一切都说成是为了?你好,这种?作风简直是跟曲长负一脉相承的阴损。
  关于这个决定,赫连耀的支持者自然不会反对。
  而原本站在赫连素达那边的人则好像活生生被赫连耀按头喂了?一口灰土,吃了?还得捏着鼻子忍下,说句“大君重情重义,决策英明”。
  若他们知?道整件事都是自导自演设计出来的,恐怕一个个都要当场吐血暴毙了?。
  当下南戎同西羌正式开?战,再加上郢国那边配合进攻,西羌不得不双线作战,之前以?战养战的策略也难以?支持,一时节节败退。
  然而正如曲长负之前就说过?的那样,战事这样顺利,其?实并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喜事。
  如果西羌毫无准备,甚至如此不堪一击,他们还会在一开?始就放心大胆地上门挑衅吗?
  南戎同郢国现在算是战友,宋太师是他的外祖父,赫连耀是他的徒弟,曲长负这里的情报来得比谁都要准确及时。
  他日日关注,赫连耀也经常前来商讨,师徒之间仿佛又回?到了?曾经的相处模式,分析来分析去?,却一时也没有发现什么?蹊跷之处。
  直到这日,曲长负本已?经打?算睡了?,靠在床头上最后翻了?几页书?,毡包的帘子忽然一掀,外面的几缕夜风涌了?进来。
  这风虽凉,但已?没有了?那种?刮骨的寒意,果然是带着湿润的草木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