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首非常标准的魔曲。
  古灵心里给了评价。
  魔纹魔曲，还会种彼岸花。相比之下，古灵的魔族就显得平平无奇且丑陋了。
  谢衡结束之后，也没有理会古灵的意思，坐回床上就静静地等着了，非常气定神闲。
  古灵觉得谢衡都开始努力了，自己也不能咸鱼，于是搭了一句话：“这曲子，我听过。”
  谢衡连眉毛也没抬过一次。
  “在袅清宫的时候。”古灵接着道。
  谢衡眼皮猛地一动，虽然很快抑制住。但还是被一直看着他的古灵看见，古灵很快追问道：“这不是所有魔族都能听到的声音，或者，至少，在袅清宫是听不见的。这是什么？”
  “你不必知道。”谢衡平静道。
  “是因为我被放弃过？”古灵挑起眉。
  谢衡没有丝毫意外古灵知道自己是被放弃的魔族，或者说，根本不关心古灵是否被放弃。
  “原来魔族也有派系。”古灵迅速从他的默认中剖析出重点：“你和我不是一派。”
  大概是因为刚刚的表情泄露了信息，给了古灵追问的机会，谢衡的表情再没有一丝变化。
  “你从小和师尊一起长大，按理说，应该没机会和魔族接触才对，以辞清……师祖他老人家的实力以及师尊的敏锐，你也不可能以秘法与魔族传递信息。”
  古灵摸着手中的彼岸花，一字一句分析道，并且一直注视着谢衡的表情，见他没有动静，就知道自己分析的这些要么有所错漏，要么全无价值。
  古灵不相信自己所说的这些毫无价值，她想了想，手中的彼岸花软软地蹭了蹭她的手指，古灵看着手心的彼岸花，突然道：“不……你不需要与外界联络，你需要交代的人，就和你待在一起！”
  谢衡依旧没有动静。
  古灵却笑起来：“或者，不是人才对，比如说，这些彼岸花，对吗？”
  谢衡掀开眼帘，平静地看了她一眼：“你的想象力很丰富。”
  古灵皱眉：“猜错了？”
  谢衡也不打坐了，靠在墙边，和古灵一样盘弄那些鲜艳靡丽的彼岸花。
  白皙的手指与红得艳丽的彼岸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在崖洞昏暗的光线下，有一种颓靡的美感。
  古灵盯着他的手指，好像被那美景吸引了一样。
  谢衡摆弄了一会儿，被古灵灼热的视线打扰，脸色冷下来，手指从花瓣上撤下来，拿出一条没有任何花纹的白色手帕擦了擦手指，收回了手。
  古灵的眼睛却没有动，一直盯着那丛被抚弄过的花瓣，突然眼睛一亮，右手握拳击打左手手掌：“我明白了，原来你不喜欢你的老板。”
  这就说得通了，怪不得这些变化对谢衡一点反应都没有，分明是从谢衡魔气泄露开始，从他身旁蔓延出来的花朵，却对谢衡爱答不理的，反而对古灵格外友好。
  而谢衡在摆弄那些花瓣的时候，也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对这些花瓣半点不上心，没有一点面对上级的紧张情绪。
  虽然以谢衡的性格来说，紧张不太可能，但是如果彼岸花真的作为他在神穹宗的唯一的联络人，再怎么样也会有些不同的，不会像现在这样无动于衷。
  古灵本来还以为自己猜错了原因，或者猜错了介质，说不定对方真的有可以瞒过师尊和师祖的法器呢？
  但是在仔细思索了谢衡的性格之后，尤其是他在最开始对自己坐邢长老的飞舟、作为金丹期修士连一把灵剑都驾驭不了的废物品质露出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的时候，古灵突然想到，如果谢衡仅仅是因为不想将宗门的这些情报汇报给某个人呢？
  谢衡一看就是那种能打坐就不睡觉的勤奋型修士，最讨厌的就是不劳而获的人和获而无用的人，古灵属于后一种，他体内那个人……或者说花，很可能就是第一种。
  一种被强制种在谢衡体内——所以与谢衡并不亲近——简单粗暴且没有给谢衡任何好处的人。
  古灵想通这一点后，立即理解到，这人连谢衡都能渗透得如此彻底，恐怕功力与师祖……不，比师祖还要强大。
  即便是当年的辞清真人，也断然没有可能在不在任何人察觉的情况下，对谢衡控制到这个地步。
  谢衡手指一动，抬起头：“老板是什么？”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原来你是想干掉原来的老大自己当老大吗？早说啊，早说我就跟你混了，我那一派的头头也太不靠谱了，丢了个失忆术给我然后往神穹宗一扔就完事了，五十年没有任何动静，效率太低下了，办事要不靠谱了。不如谢师叔你亲力亲为，修为高深、长相俊美且气质和蔼。”
  古灵看了一眼谢衡逐渐阴沉下来的脸色，面不改色道：“谢师叔，你看我作为魔族的潜质怎么样，也不需要你安排任务，我靠自己爬到了亲传弟子的位置，虽然上面还有一个师姐，但是她人美心善本事又差，经常告诉我她担当不起神穹宗，一直推辞着想让我继承宗主之位呢。”
  说到月关情本事差的时候，谢衡明显脸色扭曲了一下，显然对于“差”之一字，两人之间存在很深的误解。
  古灵说完，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紧紧盯着谢衡，像是生怕被他拒绝一样。
  谢衡一开始还真以为古灵想要改换门庭，直到他眼角余光瞥见自己手里的笛子，又看了看深不见底呼呼吹着冷风的崖壁，一双眸子沉下来。
  冷冷地看着古灵道：“我不打算从这里出去。”
  “哦，是这样吗？不过我是真心实意打算跟着你，我觉得你身上有股大la……大能的气质！”古灵呵呵干笑两声，奉承了两句。
  “刚刚的笛音是让所有人不要轻举妄动，所以即便有人发现我被关在里面，也不可能有人来救我们。”谢衡又道。
  “……谢衡你狠。”古灵装不下去了，连“谢师叔”都不叫了。
  谢衡不为所动。
  谢衡不准备出去，古灵却等不下去了，她从谢衡这里得到了足够的线索，想要立刻求证一个猜测，但是困在这里，什么也做不了。
  她不可能真的在这里待十年。
  但是谢衡作为一个曾经的出窍期，现任魔族高层，都毫无办法，古灵一个半吊子的金丹期、临时充认的修真者，就更没有办法了。
  古灵换了个姿势，身边的彼岸花也跟着换了个方向，继续亲亲热热地蹭着古灵。
  古灵的目光落在了彼岸花干净而笔直的茎干上。
  那茎干不同于现代的石蒜深绿带着褐棕，而是纯正的翠绿色，晶莹而透亮，像翡翠一样漂亮。
  古灵悄悄伸手扯了一下，没扯动。
  还挺韧。
  这可是灌入了灵气的手劲，足有两百斤，竟然纹丝不动，看样子这茎干至少能承受四百斤的重量。
  可以，就你了。
  古灵对着这些亲亲热热围着她的彼岸花笑了笑，笑得这些彼岸羞涩地蜷曲了花瓣。
  然后，古灵毫不犹豫地薅了一大丛。
  修仙的身体就是好使，全力灌入灵力后五百斤不在话下，而这些花也如古灵所料，大约有四百斤左右的弹性。
  古灵薅了一把还不算，一连薅了好几十把，把自己周围拔得干干净净，一点也不念旧情。
  那些被摘下来的彼岸还没有死亡，一个个懵逼地转着脑袋，被古灵毫不犹豫地扔进了乾坤袋。
  大约估算了一下后，古灵接着薅，很快薅到了谢衡身边。
  “能起来一下吗？”古灵礼貌道。
  “你在干什么？”谢衡皱眉看着她把整个崖洞薅光。
  古灵见他不动也不急，想到对方现在半点灵力也无，非常不客气地用法术将人移到了另一边的空地上。
  谢衡还没站稳古灵就将他周身的一丛彼岸全部拔光，很快，谢衡的身下蔓延出了新一丛花。
  古灵正在发愁乾坤袋里这些彼岸完全不够，见状欣喜道：“太棒了来来来快坐下，等我把这一层拔了你再换位置。”
  第76章 袅清 “魔纹内隐？魔气封印？谢衡，你……
  古灵收集了上万根彼岸花茎干, 好在拔了几根之后，古灵意识到自己是修真的人了，后续都是用法术直接铲平整个崖洞。
  这期间谢衡就像个工具人一样被她移来换去, 脸色越来越黑。
  古灵压根不理会他，自顾自用捆绑术将那些彼岸花集结成了数千米的长绳，古灵将彼岸绳甩出去，果然没有引来任何禽类的注意。
  将绳子固定在崖洞里唯一的石床一脚之后，古灵将彼岸绳系在腰上，收敛了自身灵气，像个没有任何灵力的凡人一样，借助这些细而韧的长绳，攀在崖壁上，一步步往下挪。
  谢衡没想到古灵出去的决心这么大，连这么原始的办法都想得到, 最重要的是, 古灵下去的时候毫不犹豫，似乎非常信任他不会对尚还留在崖洞中的彼岸绳做什么一样，这让谢衡心里冒出许多莫名其妙的情绪。
  在攀爬途中, 古灵试图使用灵力，果不其然，指尖刚刚冒出灵光，远远便能看见一只红羽白喙的大鸟在空中盘旋片刻, 迟疑地向古灵飞过来。
  古灵只好放弃了中途作弊的想法, 老老实实地往下爬。
  设置回风崖反思洞的长老大概也没有想到，有人能在失去全身所有宝器仅剩一个空空如也的乾坤袋的时候，还能薅出一大把草结成绳子往崖下攀爬。
  古灵即便不是第一个，也绝对是少数人中的那一个。
  爬爬停停大概四个时辰之后, 古灵发现绳子已经到了尽头，然而下方依旧深不见底。
  这回风崖，怎么这么深？
  古灵纳闷地看着下方缥缈的云雾。
  明亮的天光穿过云雾，云层显得稀薄空了些许，天空中的鸟兽到了这个高度，等级也不再是崖中央那群巨无霸了，古灵有信心在遭受攻击的时候躲避并且击杀对方。
  但是问题是，下方深不见底。
  即便现在上去，也不知道还需要多少米，才能真正到达崖底。
  而且……古灵的视线落在崖壁的某一处绿色条痕处，那是一条淡绿色的长纹，经过时间和风雪的吹打，颜色已经慢慢凝固在石头上，在光秃秃的崖壁上就像一件艺术品一样。
  但古灵知道那不是艺术品，那是有人曾经做出和她一样行为的人留下的痕迹。
  有人和她一样，拼尽全力从崖洞逃出。
  只是那长痕下半截隐没在云海中，看不出对方落在了哪里。
  古灵不甘心就这么返回，于是眼睛紧紧盯着那片云海。
  这一看，还真让古灵发现了一丝端倪。
  下方的云海，虽然一直在奔腾涌动，但是其频率和形状，好像是固定的。
  以一个并不易察觉，但是确实相同的模样循环变化。
  古灵的目光落在一侧的淡青色长痕上，不知道这个和她一样爬到崖下的人，有没有发现崖下云雾的问题。
  古灵在心中思忖片刻，无视空中盘旋的飞禽，一指灵力下去，射进了下方的云雾中。
  云雾散开一瞬，古灵只来得及看清其中有黑影一闪而过，那云雾便合拢，一只小型飞鸟向古灵啄来。
  古灵随意用灵力对付过去，不断用灵力劈开云雾，终于勾勒出了黑影的大致形状。
  是一块墓碑。
  回风崖底的云雾中，竟然藏着一块墓碑？
  古灵惊讶片刻之后，想起在袅清宫看到的辞清真人牌位，可惜身边没有香，不能点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