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妹妹正在谈结婚的事，这事情还没处理完，怎么好意思横插一脚，又去给她亲姐姐说对象。
  事有轻重急缓，展艾萍想着还是先等秦艳芳的亲事定下来，再跟她探听一下秦艳芳姐姐秦兰芳的情况，她姐姐来医院了，等会儿去见见。
  不着急。
  展艾萍下班回到医院家属房，路过秦艳芳的屋子，果然听见了里面不少人声，应该是来了不少客人，展艾萍回到自己的屋子，推开门，正要煮饭烧菜，她一个人吃，简单点，也是一道烧南瓜，晚上再回去吃顾晟的小灶。
  她的饭菜烧好，还没动筷子，外面就吵起来了，她听见了秦艳芳的声音，寻声出去看看情况。
  展艾萍一出去，见到秦艳芳屋门口站了不少人，一个年轻的男人，猜测是秦艳芳的对象，国字脸，生得端正，头发有点天然卷，旁边是他的父母，还有他的弟弟，一个有点胖的十岁小男孩。
  跟他们四人对峙的，是秦艳芳，而她背后还站着一个女人，拄着拐杖，神情嗫喏，瞧着有些胆怯，她想劝自己的妹妹，又不太敢上前。
  ——她是秦艳芳的姐姐秦兰芳？
  “滚！你们跟我滚！以后别出现在我面前！”秦艳芳指着几个人骂。
  “芳芳，你先冷静冷静。”她对象安抚她。
  “是啊，小秦，你冷静点。”
  “我们是想跟你好好谈。”
  ……
  周医生夫妻俩也出来查看情况，一见这情况，显然是两家人婚事谈崩了，孟小云道：“这出什么事了？这是结婚又不是结仇。”
  “是是是，这个嫂子说得对。”秦艳芳对象的妈，也就是张巧妹连忙开口说话，“远啊，你劝劝你对象，有什么大家坐下来好好谈，艳芳，你跟我们家小远这么多年的感情了，难道你一点都不为他想想吗？”
  “这是双喜临门的好事啊！”
  “呸！这好事你怎么不嫁。”
  孟小云：“怎么了怎么了？究竟怎么了？”
  展艾萍也走过来，她扶住秦艳芳的姐姐秦兰芳，秦兰芳穿得很朴素，但也是刻意打扮过的，头发梳起，露出一张有点苍白的脸。
  她的五官并不出色，但是秦兰芳的一张脸让人觉得很舒服，不张扬，不锐利，是一种软得像云一样柔和的美。
  实际秦艳芳的长相更出色一些，可她姐姐就长得更让人觉得耐看，舒服，像是水波里清浅的莲花。
  “让她们姐妹俩一起嫁到县里去享福，她还不答应了，这位姐姐，你帮着劝劝她吧。”
  孟小云：“到底怎么了？”
  “我们给她姐也寻了一门好亲事，县上工厂小领导的儿子，等她姐姐嫁过去了，他们姐妹俩都能安排去工厂上班，艳芳啊，你跟你姐都仔细想想，你们姐妹俩过去了，能把你妈和你弟弟一起接去城里啊……”对他们来说，县城已经是个大地方了。
  张巧妹得意洋洋地说着，她觉得秦家姐妹俩肯定会答应，也是秦家走了狗屎运，没想到小领导夫妻俩瞧上了秦兰芳，觉得她看着舒服，老实，腿脚不方便，留在家里伺候男人正好，跑也跑不掉。
  那小领导说了，要是把这门亲事说成了，还帮他们家小远解决工作调动的问题，到时候他们两家子人都住县城去，未来可都是好日子。
  这明明是两全其美，偏偏秦艳芳还不答应了。
  “大姐，你说对不对？”
  孟小云一听这话，她没直接开口，就连傻子都听得出来，这世上能有这种大好事？
  那小领导家的儿子肯定有情况。
  秦艳芳气得眼睛都红了，她没看张巧妹，而是盯着她的对象，张远，她跟张远谈了很多年的对象，从高中两人认识，后来一起读中专，中专时谈对象，到现在工作：“八年了，八年了，我是傻了眼，看上你这么个玩意！”
  “滚，你们一家子都给我滚。”秦艳芳气得手抖起来，她恨不得拿扫把把他们都赶出去。
  张巧妹给张远使了个眼色，让他别说话，“小秦啊，你想想你家的情况，再想想你姐的情况，她这个条件，又不能生，嫁个小领导家的儿子不错了，婆家人肯定不会亏待她。”
  秦兰芳神色十分着急，她担忧的看着妹妹，上前道：“要不，我——”
  嫁就是了。
  “你别说话，萍萍你给我拦住她。”秦艳芳抄起一旁的扫把，直接朝张巧妹挥了过去，张巧妹冷不丁被她打中了脸，被扫把刮出了血丝。
  “你他妈的你女儿才嫁傻子，你家双喜临门！”
  秦艳芳恨到了极点，张家人说要娶她可以，但是她姐姐必须跟着嫁过去，还得嫁给一个傻子。
  就这，张远那个王八蛋竟然同意了！
  还劝她，这样他们都能过上“好日子”，去他妈的好日子。
  “你敢打我妈！”站在旁边张远的弟弟张城，这个胖男孩猛地朝秦兰芳这里撞过来，秦兰芳吓了一跳，展艾萍一手扶着她，另一只手，顺手抄起她的拐杖，“砰”一下打在张城的小腿上，他摔倒在地，眼泪鼻涕都疼出来了。
  张巧妹见状，她也气红了：“你们这一家子疯了，疯子嫁傻子正好！”
  “呸！”秦艳芳一口唾沫吐在她脸上。
  “你以为我姐姐没对象吗？我姐姐她有喜欢的人，人家是个团长呢，是个军官，你是个什么玩意？让你女儿嫁傻子去吧。”
  秦兰芳听她这么一说，脸色一下子白了，她的嘴唇抖了抖。
  张巧妹就像是听见什么笑话一样：“就你姐姐这样的，她是个瘸子，还生不了孩子，哪个团长娶她啊？茅厕团的团长吗？”
  她认定了秦艳芳在说谎，要是秦兰芳真有个好对象，至于拖到现在才说？
  一定是在胡言乱语！
  “姜团长，姜锐姜团长，人家可是正团级干部。”
  张巧妹愣住了，秦艳芳也愣住了，秦兰芳则傻住了，周围的人全都蒙了，通通看向说这句话的人，展艾萍。
  展艾萍道：“也是巧了，我今天也是来给她们家说亲的，她姐姐跟姜团长好事将近。”
  张巧妹道：“你是谁啊？”
  “展医生，听说过吗？”
  张巧妹几个人还真听说过，展医生，县城乡镇的大名人，最近都传遍了，学历高，懂科学，退伍女军医，还是个军官家属。
  她说得言之凿凿，让张巧妹有些不确定了。
  难道真有什么姜团长？
  “哟，你姐姐真有个好对象啊，怎么不早跟我们说？”张巧妹呵呵一笑：“那我们就等等，你姐要是真能嫁个团长，那咱们两家还继续结亲。”
  “小秦啊，你们姐妹俩再冷静冷静，这明明是一件双喜临门的好事。”
  “要是嫁不了团长，嫁个小领导儿子可以了，咱们一起到县城里去生活，脑子别那么死，你姐是去享福的。”张巧妹也不想跟秦家姐妹闹僵了，她还盼着秦兰芳能嫁给傻子，给她们家换好处。
  “等你想通了，你就跟小远打电话，今天你情绪激动，咱们都不怪你，我们张家人，都是通情达理的人。”等她真进了门，再慢慢收拾她。
  张远走的时候，看着秦艳芳：“芳芳，我希望你能为我们俩多考虑考虑……”
  “咱们八年的感情了，不是轻易能放弃的。”
  “你就当……为我妥协一次吧。”
  秦艳芳给了他一扫把：“滚，你给我滚！别让我再看见你。”
  许家人走了，走之前张巧妹还回头笑了一声，因为她知道，秦家姐妹俩一定会答应的。
  她姐姐刚才明明有意动，哪有什么姜团长，肯定是骗人的。
  只要秦兰芳答应嫁给傻子，就让她们姐妹俩先得意得意。
  秦艳芳把扫把放下，她揉了揉鼻子，深深吸了两口气，“周医生，你就别催我嫁人了，我看错了对象，我以后就待在咱卫生院，我哪也不去，我还要等着分房子。”
  周医生点点头：“对对对，等以后分楼房！”
  孟小云则是叹了一口气，这种事情分不出对错，其实……从秦艳芳的角度来讲，她的瘸子姐姐答应嫁给傻子，反而对她而言是件好事。
  那男人虽然是个傻子，可他父母不还是个小领导吗？到时候接她们一家人去县城里生活，秦艳芳能嫁给自己的对象，姐姐姐夫也在那。
  从某种意义上，确实皆大欢喜，只不过，秦艳芳心里过不去那道坎。
  孟小云给了周医生一个眼神，让他别说了，这种事情，哪是他们外人能瞎说的，就怕人秦艳芳今天不答应，明天……又改变了主意。
  秦艳芳转过头，她没看秦兰芳，而是脸上挤出一个笑，看向展艾萍：“展医生，刚才多谢你了，咱俩心有灵犀，跟我搞配合。”
  她刚才随口说出那些话，多亏了展艾萍替她接着。
  展艾萍：“我没搞配合，我说的是实话。”
  “什么？”秦艳芳愣了，一旁的秦兰芳也诧异地看向展艾萍。
  “就那姜团长，确有其人，我也的确是被他找来当红娘，撮合你姐姐的。”展艾萍也不玩那些个虚里巴拉的东西，她直接打直球。
  秦艳芳看向秦兰芳：“是那个姜团长？”
  秦艳芳只知道有那么一个人，还不知道他真正的名字。
  秦兰芳犹豫着点了点头。
  秦兰芳跟姜团长认识好些年了，久到姜团长还是个小战士的时候，曾在她家里讨过水喝，那时两人只是陌生人的关系。
  后来隔几年又见面了，他已经提干了，他的第一任妻子也在家里没了，头发又秃又白了，遇见了，说两句话。
  这两年偶然间又见过，说两句话。
  秦兰芳还告诉过他治秃头的乡下方法，他说用了她的法子，头顶上照样长不出头发，问她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姜团长还跟她开玩笑，说他头顶上长不出头发，被人嫌弃，找不到媳妇儿，问她愿不愿意嫁给他。
  秦兰芳吓了一跳，因为她是个瘸子，身体不好，也不能生育，还是个大字不识的村姑，跟她会读书的妹妹不一样，怎么可能嫁给他啊。
  她身体差，又不能生孩子，还要花钱在她身上治病，连乡下人都没人愿意娶她。
  就算他脑袋上再怎么长不出头发，跟她也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他，他会后悔的，我怎么配得上他，我是个瘸子，又不能生孩子，小妹，我这辈子已经没盼头了，你跟张远——”
  秦艳芳：“姐——”
  “打住！”展艾萍抬手拦住她们姐妹俩：“我本来应该从红娘的角度来说话，但是作为一名医生，秦家姐姐，我认为你没有得不能生孩子的病，我刚给你检查过了，谁说你不能生孩子？你就是体质弱一点，需要养养。”
  “人的情绪和心情会影响身体，秦家姐姐，心里别装太多事，开心点。”
  “再来，你的腿还能治疗，虽然不能恢复如常，但是能恢复到不拄拐杖。”
  虽然展艾萍是来给人说对象的，但是见到秦兰芳这情况，她觉得她应该先说点其他的。
  秦兰芳愣住了：“……也、也没必要治。”
  乡下人，最害怕治病，能不找大夫就不找大夫，她这样的，哪怕腿脚不方便，也还能凑合过日子。
  秦艳芳急了：“治！怎么就不能治了！”
  秦兰芳：“治不好的，别浪费那个钱，我这样也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