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乐低头去看自己的脚尖，声音囫囵：“就啊，说我男朋友还挺好的。”
  “是吗？”江闻朝勾唇。
  “那简直无半句虚言。”白乐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
  江闻朝一声低哂：“你那陶瓷呢？”
  “在我包里呢，”白乐从包里拿出一个白色的礼盒，打开，从里面把小瓷杯拿出来，自己配乐，“当当当当~有没有很惊喜？”
  江闻朝在开车，只是往旁边望了一眼：“还行。”
  “嗳你笑了！”白乐捕捉到他眸底的情绪。
  “没。”
  “没有就没有吧，你最大，你说了算。”白乐把小瓷杯放盒子里，然后侧过身子伸手把盒子放到后座上去，“我放在这里啦？”
  “嗯。”江闻朝微微侧过眼睛。
  她今天穿的裙子是有点露肩和背的，入目一片光洁白皙的肌肤，因为她身子往前倾着，所以缩回来的时候可以看到前襟处，江闻朝立刻移开视线，修长的手指握紧方向盘，眼睛看向前方。
  白乐没有觉察到什么：“我昨天去采访杨柳教授，她孙女真的好可爱，软绵绵的。”
  “嗯。”江闻朝点头。
  白乐觉得他有点怪怪的，但是具体也说不上来，于是叹气：“你喜欢小孩子吗？我觉得如果我以后结婚了，应该会想要个女儿。”
  江闻朝点头：“挺喜欢的。”这话是真的。
  ……但还是说不上来哪里有点奇怪啊。
  白乐用余光偷偷瞟他一眼，再瞟他一眼，突然开口：“江总！”
  “怎么了？”江闻朝手指微微一紧。
  “你公司没出什么状况吧……？”白乐想了几个原因，“看你皱着眉的样子。”
  “没有，你别说话了，安静点。”江闻朝不自在地移开眼睛。
  ……这是她又哪里做错了？
  白乐委屈地摸了摸鼻子，干脆把头靠在车窗上小憩一会儿。车停到枢纽时报门口，她睁开眼睛，打开车门下去：“我走啦，谢谢江总的顺风车。”
  江闻朝抿了抿唇，开口：“白乐，要不明天我也——”
  “啪”地一声，白乐已经把门关上了，他半句“来接你吧”卡在嗓子眼，没来得及说出口。
  白乐不是那种会在意生活中一小点鸡毛蒜皮的姑娘，在陆家待久了免疫力也提高了，刚才的一个小插曲过去，白乐在自己办公室里坐好，打开电脑，准备开开心心地整理昨天晚上还没来得及写完的初稿。
  相星子今天来得依然有点迟，蹑手蹑脚地溜进办公室：“吓死我了，还好掐着点到。”
  “昨天回去这么晚了，还约会呀？”白乐揶揄道。
  “……我们见面的时间挺少的，他加完班差不多就十二点了，然后就来我家楼下接我了。”
  _
  白乐有点惊讶：“你不是跟父母一起住吗？——偷偷溜出去的？”
  “嗯，对。”相星子舔了舔嘴唇，站起来，“我去泡咖啡呀。”
  “不用啦，今天我们喝橘子水。”白乐拿出一旁的保温壶，“已经泡好了，把杯子给我。”
  相星子低头去拿杯子，递给白乐：“白老师，这个橘子水好喝吗？”
  “非常好喝。”白乐笑着回答。
  “那就好。”相星子也弯了弯眼睛。
  二人一个处理照片，一个写初稿，上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中午相星子说她男朋友给她点了一份外卖，挺丰盛的家常菜，一个人吃不完，于是两人一起窝在办公室里吃午饭。
  快到十二点的时候白乐收到江闻朝的信息。
  【人类的好朋友：我来接你出去吃饭吧？】
  【白乐：(#^.^#)虽然很想跟江总吃饭，但是刚刚我已经吃过啦。】
  【人类的好朋友：嗯。】
  白乐收到回复，想了一下，决定还是补救一句：“要不今天晚上你过来接我吧？”
  江闻朝那边回了个“好”，白乐放下手机，看到相星子正在看着自己。
  “怎么了呀？”白乐看着她那水汪汪的眼睛，“……有人欺负你了？”
  “没有。”相星子连忙摇头，“我就是，有点话，不知道应不应该说。”
  “跟我说吗？有什么不好说的呀？”
  “白老师，”相星子吞了口唾沫，眼神怯怯的，“我应该早点告诉你的，真的很对不起——我不是说我男朋友是做生意的吗，就是，你哥哥，陆先生……”
  白乐正在喝橘子水，差点没忍住，把自己给呛了一下。
  相星子连忙拿起餐巾纸走过来：“您没事儿吧？都怪我，我当时不好意思开口跟你说。昨天就想问你，陆先生平时喜欢什么的，我没有鼓起勇气说。”
  白乐缓了一会儿，才把自己刚刚听到的信息消化下去：“你？和陆乾？”
  相星子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似的垂下头，也没有说话，抬起头的时候眼眶已经红了，声音跟猫咪似的：“那天陆先生不是过来找你吗，我觉得他还挺好的。然后有一次逛街遇到他，他帮我买了一条裙子，就这么认识了。他真的人还可以，对我很好的——”
  白乐觉得自己头都大了，又不忍心对面前的姑娘说重话，于是挑拣了一下措辞：“……那，他有没有跟你说过以前的事儿？”
  “我们才在一起没多久。”相星子用餐巾纸擦了一下眼边，“白老师，你说陆先生以前交往过很多女朋友，是真的吗？”
  对面姑娘眼神中带着希冀，白乐有点于心不忍：“真的倒是真的，但是吧，他以前女朋友都是一个类型，跟你挺不一样的。”
  陆乾喜欢胸大腰细的嫩模，这点白乐心里清楚得很，确实没有相星子这样的。
  这姑娘估计理解成了她是不一样的那个，白乐也没有多说，万一人家是真的遇到真爱了呢。
  相星子本来还在哭呢，现在也破涕为笑：“他说他以后会好好对我，以前的就当过去了吧。”
  相星子的表情明显已经沦陷在恋爱里，白乐知道这个时候跟她说什么都听不进去，有点糟心地想，就陆家现在这个情况，要不是江闻朝给提了一把，说不定没等相星子嫁过去陆家就破产了，到时候陆乾忙着还债，想来相星子的日子也不好过。
  在男女关系面前，白乐是很认同李柔的说法的，什么都比不上面包来得重要。
  晚上白乐跟相星子道别之后，白乐看到路边已经有一辆车等着了，于是坐上去打招呼道：“江总好，乔伊先生好。”
  “白小姐好。”乔伊也笑着跟她打招呼。
  “想吃点什么？”江闻朝伸手理了理领结，看向旁边的白乐。
  这时候白乐还有点苦恼，秀眉皱着抬起头：“啊？”
  “工作不顺心？”
  “那倒也不是，就是有些事情想不明白。”白乐长长哀叹了一声，“为什么什么糟心事都能被我碰上呢？”
  见她不愿意说，江闻朝也没余多问：“我带你去一家游乐场里的餐厅吧？”
  “什么餐厅啊？”白乐来了兴致，“是不是那种，里面还有给小朋友玩的滑滑梯？”
  “你知道啊？”江闻朝一抬眉。
  “以前我爸带我去过，后来就没怎么去了。”白乐看向窗外，这时乔伊已经启动了汽车，窗外的街景变得模糊起来，路边的霓虹灯在眼前一闪而过，像很多魔幻现实主义作家笔下的文字，将现实扭曲，又基于现实。
  这是一家位于北四环的游乐园，不需要门票，晚上有很多家长带着孩子过来散步。那家餐厅就开在旋转木马旁边，红绿的灯光一闪一闪，伴着欢快的乐曲，湖里时不时激起一束喷泉。
  二人点的是比较家常的两份套餐，座位靠近窗户，可以看到下面波光粼粼的湖面，给晚风吹皱了，倒映出微紫的光斑。旁边一桌都是小朋友，可能是家长结伴带着孩子出来玩的，童稚声音清脆可爱，有点不着逻辑，但是给人一种浓烈的人间烟火气。
  饭菜上得很快，白乐点的是一份鱼香肉丝套餐，江闻朝吃的是土豆牛腩，很符合国人的口味，如果要用一个词语来形容美食，最高的评价大概是“下饭”两个字。
  白乐肚子已经咕咕叫了，也没有客气，大快朵颐起来。
  这一餐饭吃得很实在，白乐喝了一口餐厅里提供的蜂蜜水，看向窗外的喷泉：“以前我就觉得喷泉很漂亮，在我大概七岁的时候。”
  “以前我妹妹也经常来。”江闻朝循着她的视线望过去，灯光是很浅的红色，随后慢慢转变为蓝色，喷泉跟着音乐跳动的旋律转换成不同的形态，一些小朋友在旁边玩水，几个大人坐在木质长椅上聊天。
  他还是第一次提起关于妹妹的事。
  白乐侧过眼去看，只见头顶的灯光落下来，江闻朝眼窝很深，从眉骨到鼻梁再到下颌形成好看的弧线，薄唇紧抿，眉眼是舒展的，比平日多了几分柔和。
  关于江槿的事，白乐从来都没有去问过，这会儿也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开口。
  然而江闻朝只说了这一句话，便再也没有提起过。两人都吃完了，江闻朝站起身：“我送你回去。”
  “要不我们留一张合照吧？我更新一下微博，好久没发了。”
  江闻朝点头，于是白乐一只手把手机举起来，靠近江闻朝，另一只手比了个剪刀的形状。
  画面中二人实在是没有情侣的感觉，白乐提议道：“江总，要不委屈你一下，跟我一起比个爱心？”
  “嗯。”江闻朝应了一声，把大拇指和食指弯起来放到前面，和白乐的半颗爱心贴合。
  看起来还挺温馨的一张照片，虽然是摆拍的。
  白乐心满意足地发微博，到楼下后跟江闻朝摆摆手：“再见，晚安~”
  “晚安。”车窗渐渐摇上。
  白乐加快脚步上楼，只见一大一小两个人站在楼梯间，小宝冲她嬉皮笑脸，用唇语比划“晚安”两个字；李柔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她，似乎很无奈的样子。
  “那什么，我先上去了啊……”白乐怂成鹌鹑。
  “我妈妈煮了梨子水，清火的，问阿姨要不要来喝。”小胖墩瓮声瓮气道。
  白乐跟着两人上楼，李柔的丈夫是个看起来有点木讷，皮肤黝黑的男人，不怎么跟白乐说话，在屋子里跟小宝爷爷一起听戏，白乐就坐在沙发上，手里捧着梨子水跟小宝一起看电视。
  “最近工作忙吗？”李柔放了一盘瓜子儿在桌上。
  “还好，不怎么忙。”
  李柔先是叹了一口气，想了想，看向白乐：“我也不知道你们这些年轻人的想法，也许有的时候是我想错了也说不定。你男朋友真的有那么好？”
  江闻朝对她确实还算不错，白乐一向回避这个问题，又见李柔一家对她还蛮不错的，于是说道：“你放心吧姐，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那就好。”李柔没有再多说了。
  吃了一会儿瓜子，白乐回到自己家里，收拾一下准备睡觉。
  睡前收到一条信息，是江闻朝发过来的一张照片，照片上冯玉如站在窗前，双手交叠放在身前，笑得很开心。
  她的脖子上佩戴着白乐送的那条丝巾。
  【人类的好朋友：图片。】
  【人类的好朋友：别不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