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震海闷头吸了口烟，沉声答道：“还有三千多。”
  这么少？
  林蓝有点惊讶。
  她还以为解决了母亲的医药费问题之后，家里最少还能有个万八千的呢！谁知道父母的存款还没自己的小金库多呢！
  林震海被女儿诧异质疑的眼神刺了一下，脸上有些挂不住：“看什么看？家里开支大，能存这些已经不错了！”
  话音刚落，就听到刘英惊讶的声音：“你和文玲才存三千多？你俩的工资加起来好几百，一年怎么不也得存个几千块？这咋工作这么多年，钱还越存越少了？”
  刘英和林明堂都不是那种拼命啃小的老人。
  虽然林震海时不时就惦记着给他们和丈母娘家买东西，逢年过节还会孝敬些钱，但林明堂从来都不白要，每次不是把那些钱折合成压岁钱给林蓝，就是托人给他们送自家地里的菜。
  所以怎么算，林震海和梅文玲都不应该只存了这么点钱。
  最起码刘英觉得大儿子的家底应该超过一万才对。
  面对林蓝的时候，林震海还可以摆摆父亲的威严，不正面答话。
  可刘英现在提出质疑，就不是那么容易糊弄过去的了。
  林震海咳嗽了一声，脸色有些不自然：“妈，原来我和文玲是存了点钱，后来有朋友急用就借去了，等过完年就能还上。”
  “借出去多少？”刘英追问。
  林震海支支吾吾的不肯说。
  刘英气的站起来就往大卧室走：“你不说拉倒！我问文玲去！”
  见到老娘真去了屋里，林震海不由有些坐立不安，有心想跟进去，可旁边林蓝和林秀香两人睁着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让他迈不动步子。
  事实上，林蓝还真没盯着林震海的意思。
  她只是在发呆。
  因为刚才林震海的话给她提了个醒，让她想起前世父亲曾把钱借给了一个年轻的同事，而且一借就是八千块。
  什么时候借的林蓝并不知晓，只是后来在爸妈吵架的时候曾听妈妈说那个叫陈辉的年轻人来家里借钱的时候又是下跪又是哭，要多感动有多感动，可钱到手，那人转头回了老家之后就再也杳无音讯。
  要知道八千块钱，那可是爸爸妈妈省吃俭用省两三年才能存出来的。
  为了这事，妈妈和爸爸没少吵架。
  到后来爸爸下岗，家里的情况越来越差，妈妈还曾逼着爸爸去要账。
  可那个年轻同事连人影都不见了，去哪里要钱呢？
  妈妈心里憋屈，忍不住天天抱怨，爸爸在家就沉闷的抽烟，有时候被唠叨的烦了就跟妈妈大吵一架甩门而去。
  那段时间，家里天天低气压，林蓝索性每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除了吃饭、上厕所，压根不露面。
  林蓝正想得出神，突然听到刘英“嗷”的一嗓子。
  “林震海，你可真能耐！八千块钱也敢往出借？”刘英气的呼哧呼哧的，眼睛四处看，仿佛在找趁手的家伙什。
  也幸好这是在楼上。
  要是在农村的家里，刘英随手就能找到炕扫帚这类的凶器。
  林震海看到老娘生气，只能木着脸解释：“妈，小陈是真有急事。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爹病死不管吧？”
  小陈。
  全名陈辉。
  林蓝在心里哀叹。完了，晚了一步！老爸还是把这钱借出去了！
  刘英气的直哆嗦：“我看你是想把我气死！八千块钱，说借就借了？他爹得病，他不会朝他家亲戚借？跟你有什么关系？文玲车祸急用钱，你那同事咋没说还钱？林震海，你这品格够高的啊！舍己为人！自己媳妇儿不救，就救人家的爹？你有这么孝敬你爹吗？”
  别看刘英平日里很和气，但农村妇女该有的战斗力还是有的。
  林震海被刘英劈头盖脸一顿骂，耷拉着脑袋不吭声。
  看他这副样子，刘英就知道大儿子压根没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真是个榆木脑袋！”刘英气的拿手指戳林震海的头。
  林震海连忙歪着头躲：“妈，蓝蓝还在这呢！”
  言下之意，有孩子在，多少给自己留些面子。
  刘英瞪了他一眼，把到嘴边的难听话咽了回去。
  林蓝幽幽看着林震海：“爸，妈出车祸的时候你去跟陈辉要钱了吗？”
  “没有。”林震海看到刘英的眼神跟小刀子似的飞过来，立即解释道，“我合计他爸刚动手术，就算是我去要，他也没钱还。”
  刘英“哼”了一声，不说话了。
  林蓝见奶奶气的不行，便走过去坐在沙发扶手上，伸手轻轻给奶奶顺着后背：“奶奶，钱都借出去了，你再生气也没用啊！”
  林震海也说道：“妈，人家都说了年后还，我现在去要也不是那么回事啊！”
  “主要是要也要不回来吧？”林蓝接了一句。
  林震海黑了脸：“蓝蓝，你说的这时什么话？”
  “真话。”林蓝知道父亲好面子，但这个时候她已经顾虑不了那么多了，“爸，我妈出车祸这么大的事估计厂子里不少人都知道了吧？连学校老师都问我来着，我就不信陈辉会不知道。可是他明明知道我妈出车祸了，却完全没有还钱的意思，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林震海还在替陈辉说话：“能说明啥？人没钱搁啥还？”
  “没钱还，最起码也应该来看看我妈吧？他露面了吗？最起码给买两斤苹果表示一下心意吧？他有这份心吗？”
  林蓝一连串的问话让林震海有些懵，愣了半天才蹦出来一句：“兴许他是觉得不好意思吧？”
  旁边刘英都听不下去了：“到底是不好意思，还是压根没长心？镇海，你这些年岁数活到狗身上去了吗？还没蓝蓝看得明白呢！”
  就连林秀香也小声说道：“哥，我觉得蓝蓝说得对。你同事应该就是不想还钱。”
  所有人都站在林蓝这边，让林震海头都大了。
  心里有一个声音告诉他女儿说的有道理，可又有一个声音在不停的替陈辉辩解，说对方也是出于无奈。
  两方天人交战，林震海黑着脸摸出一根烟来。
  “爸，陈辉是合同工吧？他合同啥时候到期啊？他老家在哪儿知道吗？”林蓝见父亲抬起头朝自己看过来之后，又抛出最后一个问题，“他除了跟你借钱，还有没有跟别人借钱？”
  林震海愣了半天，发现这些问题自己竟然一个都答不上来，只得继续闷头抽烟。
  刘英气的要死，恨不得抓起桌上的烟灰缸砸过去：“你啥都不知道就借钱给人家！要是现在得病的是我，你是不是就得眼睁睁看着我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