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点了头，没过两秒钟，他又把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样。
  “不对，这样更不对了。”
  “哪里不对了？”
  “如果他核实过沈金虎的身份，岂不更证实了门徒在欺负人？”
  孙志瞄了张二狗一眼。
  瞧这老爷子一身正气的模样，跟平时那副猥琐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那我就更不该管了。”
  “为什么？你明知道这么做是不对的，为什么要袖手旁观呢？”
  “他欺负人是他不对，又不是我欺负人，我管好自己就行了，别人想干什么我管的着么？”
  “不对不对，话不能这么说，你不总说咱们应该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吗？这会儿真遇上事儿了，怎么不吱声了呢？光说不练可不行啊。”
  “练谁？你让我练门徒去？歇歇吧，别开玩笑了。”
  “门徒又怎么了？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别说门徒了，就是天王老子做错了也不行。”
  隔着一米远，孙志都能感觉到铺面而来的那股正义凛然之气。
  “天师，你这...今天不对劲儿啊，受什么刺激了？”
  再看张二狗，一脸认真，丝毫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
  “是，我的确是受刺激了。”
  “呀，出什么事了？你怎么不跟我说呢？赶紧说，你别担心啊，甭管有什么事，我都给你办了。”
  “不是我的事儿。”
  “那是财哥？”
  “不是。”
  “那是华子哥，要么是李欢？”
  “都不是，是你的事儿。”
  孙志听了一愣。
  “你因为我的事儿受刺激了？”
  “嗯。”
  “我去，你是不是有点太博爱了？我怎么刺激你了？”
  “就是晓雪的事啊，我说过，出了这事这可能是你积德不够，我也反省了一下自己，自打跟你下了山之后，整天白吃白喝，但却一点像样的主意也没给你出过，也没帮你什么忙，所以我决定从现在开始督促你多做点好事，多积德行善。”
  “又来了，我不是答应了么，搞得我多么罪大恶极似的。”
  “答应了你得照办啊，尤宇都被门徒欺负成这样了你也不管，这是积德行善么？这是助纣为虐，这是沆瀣一气，这是狼狈为奸，这是...”
  张二狗一口气说了不下十个成语，把孙志都给都笑了。
  “停停停，好不容易才不学古人各种云了，现在又开始拽成语，这么大年纪了，你想考大学是咋地？哎不过话说回来，你要真想考的话我可以帮着问问，活到老学到老嘛，这个..”
  “你别打岔，总之你肯定明白门徒这么做不对，我就问你一句话，你到底管不管吧。”
  “他不对是他的事儿，又不是我的错，世界上不公平的事儿多了去了，我都管？我有这么多闲工夫吗？我有这么大能耐吗。”
  “是，你是不能什么事儿都管，但这一回尤宇都求到你这里来了，在他眼里看来你就是救星，这你都不管的话，合适么？”
  “天师，你这是逼着我跟门徒闹别扭啊，我跟他虽说没多么深的交情，但至少是朋友吧，他还帮了我那么多帮，为了一个不认识的人跟他过不去，好意思吗？值得吗？”
  “你这话不对，这怎么能是为了一个不认识的人呢？你这是为了正义和公道！你说有没有意思？你觉得值不值？倘若将来有一天你也遇上了他这样的麻烦，你是不是也希望有人能站出来主持公道？你有这个能力却不管，那你比门徒还可恶。”
  “别激动，天师，听我一句劝，少管闲事，管太多没什么好处的，晚上请你喝两杯，我老丈人刚送我一瓶好酒。”
  “别说这些没用的，我还是那句话，你管不管？”
  “我要是不管呢？”
  “那就算我看错了人，我今天就回庙里去，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咱们老死不相往来。”
  “这马上就冬天了，去山顶吹西北风么？很冷的。”
  “冻死我愿意。”
  “人家都说年轻才气盛，上了年纪性子就温和了，你都快八十了，怎么还这么暴躁呢，听我的，就当没尤宇这回事，不要因为他影响咱们的交情，不值当的。”
  “不行，你必须给我一个说法，也是给你自己一个说法！”
  “那你是真的不肯让步了？”
  “对！”
  看着张二狗一脸坚定的样子，孙志突然想起了鲁迅说过的一句话——“真的猛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
  他决定从此刻起，把张二狗当做真正的猛士看待。
  “好样的天师，以前是我看错了你。”
  “呃，什么意思？你在骂我？”
  “不，夸你，绝对是夸你，来，抽根烟压压惊，你放心，这件事我管定了。”
  看着孙志一脸笑嘻嘻的样子，张二狗凌乱了。
  这脸变得未免太快了点。
  “你...你别想糊弄我。”
  “没，绝对没有，你这么聪明，谁能糊弄的了你。”
  “那你刚才是什么意思？”
  “逗你呢，这都看不出来？”
  “你...你真行，算我没看错你，我就知道你不会坐视不管。”
  “少来，瞧你刚才那架势，恨不得生吃了我。”
  “嘿，我这不是着急嘛，孙志啊，你是一个十分优秀的人，我活了这么大年纪，还是第一次遇上你这样的，所以你要用自己的能力去改变这个世界，千万不要让这个世界改变了你。”
  “嗯，这个马屁拍的不错，说法很有新意，提出表扬一次。”
  “我说的是实话。”
  “演戏演过头了，提出批评一次。”
  “随你怎么想，再过二十年，不，再过十年，等你34岁的时候，你就知道我没说错了，可惜啊，我恐怕是等不到那一天了。”
  年老的人谈起生死之事总是特别让人感伤。
  孙志原本还打算再贫几句，听张二狗这么一说，兴趣全无。
  “哎我说你这个人，整天胡说八道什么？本老板整天给你吃香的喝辣的，不活一百岁你能对得起我？”
  “那我使劲儿活。”
  “这还像句人话。”
  “那这事儿你到底打算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