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死了。”裴老爷子说出这三个字，两人都沉默了。
  助理一时喉咙干痒，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其实这个结果，他也已经想到了。
  现场实在是太惨烈了，而且看痕迹，货车是从侧边撞过来的，撞的位置正好是副驾驶的位置。
  而且听发现车祸现场的人说，那个女人一直护着驾驶座的男人。
  也就是说，眉妩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绝大部分的冲击，那些碎玻璃全部都扎进了她的皮肉里。
  如果不是眉妩的话，可能小裴总受伤会更加重。
  只是……
  这也代表了她伤势过重，没有办法再救回来。
  两人同时被送进了医院手术室，最后活着从里边出来的只有小裴总。
  助理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觉得很难受。
  他其实觉得眉妩也不是那么不通人情的人，也不像是传言中所说的那样不堪。
  在临死之前，她竟然还愿意舍身保护小裴总，可见她的内心其实是善良的。
  但是……
  他们知道的都太晚了，明白的也太晚了。
  她已经死了。
  裴老爷子心情也很沉重，眼泛泪光。
  他是见到了那孩子的模样，也知道她受伤有多严重。
  她替裴显挡住了绝大部分的伤害，可是自己却伤重没得治。
  裴老爷子说：“别难过，至少我们遵循了她的遗愿，将她的心脏换给了她的妹妹，至少她还能用这种方式活着。”
  助理：“……”
  是啊，他们将心脏换给了鹿悠悠。
  他来的时候便从护士口中听说了手术室里发生的事情，听说眉妩在临死前还吊着最后一口气，用尽全力抓着医生的手说要将心脏换给她的妹妹。
  老爷子赶来以后，便立刻联系了那边医院的人，随即还找来了那个说不愿意给鹿悠悠动手术的医生。
  跟小裴总同时进行的手术，还有鹿悠悠的心脏移植手术。
  现在移植手术应该已经结束了，手术很成功，那些担心的事都没有发生。
  助理觉得这或许就是冥冥之中自有命数吧！
  或许是眉妩在保护着这两个人。
  助理还是觉得难以接受。
  他明明已经猜到了真相，却还是要从老爷子口中得到一个确切的结果。
  得到了结果后，他反而更加难受了。
  这么好的一个人，就这样离开了他们，助理觉得很可惜。
  更可惜的是他竟然是通过这种方式才了解到对方原来是这么好的一个人。
  助理有点难受，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
  裴老爷子吩咐说：“暂时不要在裴显面前提起这件事，裴显他不记得了车祸的事，在他想起来之前，你什么都不要说，别刺激了他。”
  助理点点头，没有再说话。
  其实忘记了也好，如果想起来了，还不知道小裴总该多难受。
  被自己最讨厌的人保护了，而那个人现在已经死了，他就是想补偿都没有那个机会了。
  助理只要想想便觉得很痛心。
  也许，这世界上永远不会再有一个叫眉妩的女人了吧？
  嘴硬心软，明明是个好女人却偏要惹得所有人都误解她。
  裴老爷子比助理更加难受，那孩子算是他看着长大的。
  他曾经因为不想看着自己的孙子胡闹，白白葬送了一条生命，所以才三番四次想帮助眉妩离开这里。
  其实，他也是因为真心喜欢这个女孩子，所以才想让她离开，不要因为自己孙子结束了自己年轻的生命。
  可没曾想，她还是死了。
  而且还是因为自己孙子死的。
  裴老爷子就将眉妩当成了自己的孙女一样看待，现在她出了事，他心里也没有好受到哪里去。
  裴老爷子一下便老了不少，助理上前想要搀扶他的时候，他挥挥手让开了，他说：“你看着他，我自己能行。”
  助理这才没有再上前帮忙。
  只是看着裴老爷子佝偻的背影，心底更加不好受了。
  这次的打击对董事长来说一定也不小，董事长心底一定也不好受。
  眉妩死了，自己的孙子又受了重伤，这个老人要承担的痛苦远远比他们要多。
  助理有点担心裴老爷子，但是他更明白现在需要人守着的是裴显而不是裴老爷子。
  助理没有走了，就在门口守着，以免裴显醒了后会找不到人。
  裴显被注射了镇痛剂后，一直陷入昏睡中。
  他一直在做梦，梦里总是有人在跟他说话，可是他听不出来对方是谁。
  但是每次，他想伸手抓住对方的时候，她总会立刻消失在他眼前。
  裴显觉得很焦躁，他想从这种不断轮回的状态中脱离出来。
  等他集中精神，人就清醒了。
  从晚上睡到了白天，窗帘没有拉起来，外边的光线很刺眼，刚清醒过来，裴显还有点不习惯这种强光。
  助理从外边进来，见到裴显已经醒了，助理又惊又喜：“小裴总，您终于醒了！”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明明只是给他注射了一阵镇痛剂，他竟然也能昏迷了一天一夜，睡到现在才醒过来。
  裴显头已经没那么疼了，只是身子确实不爽利，撑着从床上坐起来。
  助理见状立刻上前给他调整了床的高度，助理问：“小裴总您得静养，可别乱动了。”
  裴显有点不耐烦：“我没事。”
  “不行，医生都说了您不能乱动。”助理很严肃。
  医生都交代过了，他必须要静养，得把伤养好了才能从这里离开，现在，他什么都不能做，只能老实的在病房里养伤。
  裴显看了看自己的手，也不知是在看什么，忽然就出了神。
  他记得手上温热粘稠的触感，好像沾染到了什么很可怕的东西。
  可是，他想不起来了。
  裴显盯着自己干净的手看得出神，助理疑惑道：“小裴总，您看什么呢？”
  裴显没有回答他。
  看了许久后，裴显忽然问：“我出车祸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他有点想不起来了。
  助理想了想，试探着问：“小裴总，您真的一点都想不起来了吗？”
  “？”
  裴显看了他一眼，又仔细想了下，他说：“我记得我在医院里陪着悠悠，然后…然后我接了个电话……”
  “再然后呢？”助理也不知道为什么。
  他有点想裴显想起来，又害怕他想起来。
  因为想起了那段记忆，对裴显来说似乎很残酷。
  可是想不起来的话，对眉妩来说又好像很不公平。
  现在听到裴显提起鹿悠悠，助理就能确认裴显是真的只忘了车祸那天发生的事情，其他的事情都还记得。
  裴显又蹙眉深思，他摇摇头：“我想不起来了。”
  助理有点失望，但还是强撑着说：“那天是有人跟您打了电话，是董事长说要您去工地现场处理一点事情，没想到您会在回来的路上出了车祸，幸好被过往的车辆给发现了，要不然……”
  要不然他们两人都会死在那里。
  “是吗？”
  助理提起来，裴显好像又有个模糊的印象，但是记得不是很清楚。
  他自言自语：“好像是这样……”
  但是为什么画面如此模糊？
  好像有人跟他说话，好像他身边是还有个人在的。
  是谁？
  是谁呢？
  他怎么都想不起来。
  一用力去想，便头疼的厉害。
  助理立刻制止了他的行为，助理说：“您别想了，免得头疼，医生说您这就是因为外伤导致的暂时性记忆空白，等过段时间，您将伤给养好了，自然而然就会想起来的。”
  “是这样吗？”裴显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心里空空的，脑袋也空空的。
  好像丢失了一段很重要的记忆，好像丢失了一件很重要的东西。
  难道是因为……
  鹿悠悠？
  裴显拉住了助理问：“悠悠怎么样了？悠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助理被他问的一愣，有点疑惑：“没有啊，小裴总您为什么这么问？”
  “我不知道，好像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发生了，你老实告诉我，悠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裴显很迫切的想要知道答案。
  助理愈发难过了。
  出事的可不是鹿悠悠，而是鹿悠悠的姐姐。
  只是这话，她不好跟裴显说。
  助理安慰着裴显，他解释说：“小裴总您别激动，鹿小姐没有什么事，手术很成功，她正在恢复中，我想等您养好伤，鹿小姐的身体也会慢慢康复了。”
  “手术？什么手术？”裴显猛地想起来，“悠悠的移植手术做了？”
  “嗯，是的。”
  “找到合适的捐赠者了？什么时候的事？”裴显问的让助理也懵了。
  助理不敢置信的看着裴显，他哑口无言。
  失态了好久，才问：“小裴总您连这个都不记得了吗？”
  “什么？”裴显似乎没明白他的意思。
  助理再三确认，见裴显好像是真的想不起来这件事了，助理便愈发惊慌。
  小裴总这是怎么了？
  不是说只忘记了车祸那天发生的事情吗？
  可他怎么看着不像是只忘记了那天发生的事情呢？
  助理强颜欢笑：“小裴总，您忘了是您找到的捐赠者吗？”
  裴显看起来很疑惑，助理失声闭嘴。
  小裴总这看起来怎么像是将有关眉妩的事情全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