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节
作者:平林漠漠烟如织      更新:2023-03-17 06:48      字数:3986
  到了最后,蔡娘子哭倒在地:“大人啊,奴受了歹人玷污,自知配不起那蒋大友,求大人千万判奴与蒋大友和离,求大人了!”
  事已至此,阮志敏全都交代了。
  一时案情审理清楚,赵青便让人把人犯人证都带了下去,退了堂。
  虽然已过子时,慧雅却依旧精神奕奕,她蹙眉看向赵青:“阿青,那蒋大友性情执拗,蔡娘子若是随他回家,怕还要再死一次!”
  ☆、第八十八章 波澜再起
  第八十八章
  赵青在书案后坐了下来,背脊挺得笔直,抬眼看着慧雅,专注地倾听着。
  虽然慧雅的话和时下所谓的三从四德很不相容,他却觉得慧雅说得很有道理。
  慧雅起身走到窗前,看着窗外攀爬到窗格子上藤蔓,低声道:“一般夫妻相处,拌两句嘴是正常的,蒋大友若是性子没那么执拗,容让妻子两句,蔡娘子也不至于气得夜间自缢;蔡娘子自缢,蒋大友发现了,如果及时对蔡娘子施以救治,也就不会有后面之事了;就算蔡娘子真的死了,蒋大友也应该马上向蔡娘子娘家说明真相,把蔡娘子好好安葬,而不是趁天还没亮,把蔡娘子扔到枯井中去,还到丈人家大闹,诬赖丈人把女儿另嫁。这位蒋大友的人品实在是低劣之极啊,以后蔡娘子如何与他相处?他有何面目再见蔡娘子?”
  赵青点了点头,道:“慧雅,你放心,这件事我心里有数。”
  慧雅听了,知他差不多算是答应了,不由心中欢喜,笑微微看向赵青:“阿青,你饿了么?”
  她不说赵青还没感觉,听慧雅这么一说,赵青马上觉得自己确实有些饿。
  他沉吟了一下道:“已经过子时了,李妈妈怕是早睡了吧!”他舍不得让慧雅费事。
  慧雅嫣然一笑:“阿青,你陪我去厨房,我看看再说!”
  此时已是凌晨时分,天空挂着一轮将圆未圆的月亮,慧雅仰首看到月亮,这才意识到又快到月圆之夜了。
  夜风吹拂着游廊外花木的枯枝败叶,发出“飒飒”的声响,令慧雅有些寒冷,又有些恐惧。
  赵青见她肩膀有些瑟缩,便低声道:“慧雅,我背你吧!”
  慧雅闻言大喜,忙小跑跑到赵青背后,得意地在赵青背上敲了一下:“阿青,还不蹲下?”
  赵青轻笑一声,屈膝蹲了下去。
  慧雅怕他的背碰着了自己的胸部,便轻轻趴伏了上去。
  赵青双手伸到背后,揽住了慧雅的双腿,背着她沿着游廊进了后堂。
  游廊上挂着青纱屏画灯,清冷的灯光照得四周一片朦胧,慧雅软软地贴在赵青身上,闭上了眼睛,感受着赵青带给她的温暖和安逸,悄悄在心中发下誓言:阿青,你背我走路,照顾我,我也要体贴你,爱你,尽量不和你拌嘴,我们两个平平安安和和美美过下去……
  到了厨房,慧雅从赵青背上滑了下来,就着赵青拿进来的青纱屏画灯在厨房看了一圈,最后探头出来问留在外面的赵青:“阿青,铜盆里有剁好的萝卜鲜肉馅,湿纱布内有和好的面,是李妈妈晚上做煎饺剩下的,你想吃扁食还是馄饨?”
  赵青想了想,道:“下碗馄饨吧!”
  慧雅清脆地答应了一声,开始忙活起来。
  厨房里还有一把芫荽和几棵青蒜,拣妆内还有些海米和紫菜,包几个馄饨煮了,比包扁食还快呢!
  赵青才不管什么君子远庖厨,慧雅在厨房里忙,他便立在一旁陪慧雅说话。
  慧雅利索地擀了二十张馄饨皮,开始包馄饨。
  她一边飞快地包着馄饨,一边问赵青:“阿青,你何时升堂审理蔡娘子那个案子?”她很想看看赵青如何断这件案子。
  赵青闻言,认真盘算了一番,这才道:“还得传唤人证,准备物证,真要审理的话,怕是得五日之后了!”
  慧雅见他认真成这个样子,不由心里暗笑,故意笑盈盈道:“哦,既然还需要再等五日,那我明日还是先回家好了,等你要审这件案子了,再派人去接我!”
  赵青:“……”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就是啊!
  他想反悔,可是又觉得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只得道:“我明日下午派人送你回去。”
  慧雅说着话已经把二十个馄饨全包好了,笑着道:“你明日让人把我送到朱府就行,天冷了,我给贵哥做了几套夹衣,正好送过去!”
  赵青:“……”他心里酸溜溜的,立在那里半日没说话。
  慧雅见锅里水还没滚,便把紫菜、海米和切碎的榨菜放入碗中,又切了些蒜苗芫荽放进去,这才去下馄饨。
  没过一刻钟,一碗喷香鲜美的馄饨便盛了出来。
  慧雅又往碗里点了几滴香油和几滴醋,这才用托盘端到了堂屋。
  李妈妈早带着小梅在西厢房里歇下了,丁小五也在外堂厢房歇下了,内堂里外静悄悄的。
  堂屋的方桌上放着一盏鎏银八宝灯,烛焰摇曳着,间或发出灯火炸裂的“啪啪”声。
  堂屋里只剩下了赵青和慧雅。
  赵青坐在堂屋的方桌前吃馄饨,慧雅不愿吃压床食,便单手支颐坐在一边看着他吃。
  两人都不说话,却觉得这样就好,不用那么多废话。
  一时赵青把一碗馄饨吃得干干净净,连汤都喝完了。
  慧雅怕自己和赵青发生些什么,便趁着赵青用清茶漱口撒娇道:“阿青,我好渴睡,你也赶紧去外堂睡去吧!”
  赵青没理她。
  他漱罢口,见慧雅为了躲他,已经进了东暗间卧室,不由无奈地笑了,从袖袋里掏出一叠银票,唤慧雅道:“慧雅,过来我给你些东西!”
  慧雅警惕极了,只从卧室门内探出一只手:“给我吧!”
  赵青轻笑一声,把那叠银票搁在了慧雅手中,轻轻道:九月的家用!”
  说罢,也不待慧雅回话,抬腿便出了堂屋。
  慧雅:“……”
  她倚着卧室门框站着,握着手中的银票,眼睁睁看着赵青修长的身影消失在堂屋外面。
  慧雅此时竟然也有了这样一种类似大逆不道的心情:唉,这么好的男人,如果能早点成亲就好了,孙刘氏死得真不是时候啊!
  第二日上午,慧雅醒来之后洗漱罢,趁赵青正在前面大堂见县里提刑所的赵提刑,命丁小五备下轿子,她带着李妈妈和小梅坐了轿子就离开了。
  到了朱府,王氏听说慧雅来了,简直是欢天喜地,当即牵着贵哥的手与二娘董兰英一起迎了出来:“慧雅,我正要去看你呢!”
  一时进了内宅上房坐定,王氏和慧雅在罗汉床上隔着红木小炕桌并排坐了,董兰英坐在靠东的圈椅上陪着。
  贵哥一见慧雅就欢喜,猴在慧雅身上扭股糖似的动来动去,亲热得很。
  慧雅也很开心,轻轻捏捏贵哥白嫩嫩的小脸,再拍拍贵哥肉乎乎的胖屁股,享受着贵哥香甜的亲吻,别提多惬意了。
  王氏寒暄了几句就直奔主题:“慧雅,我想拜托你件事!”
  慧雅心里清楚今时不同往日,如今自己的身份是知县赵青的未婚夫,因此格外的谨慎,就因为怕有人借自己向赵青行贿,她如今连绣活都不肯再接了。
  她没有立即答是,而是谨慎道:“大娘先说说看吧!”
  王氏见她如此谨慎,不由在心里叹息了一声,缓缓道:“老爷不是被发配到了沧州么,他刚让人捎回了一封家书,言说沧州苦寒,他身体久病,很怕命不久矣,想要我去一趟,和我交代一下家事……”
  董兰英在一旁早抽抽噎噎哭了起来:“我苦命的老爷啊!”
  慧雅静静看了董兰英一眼,没有说话。
  朱俊哪里苦命了?他如果苦命的话,被他害得家破人亡的人家苦不苦命?
  王氏烦她只知道哭,便呵斥道:“想哭回房哭去,少在我这里现眼!”
  董兰英闻言,憋得直打嗝,却也不敢说什么,起身哭着打着嗝出去了。自从老爷被发配到了沧州,朱栀子也另寻人家主动求去了,王氏自从掌握了家事,就一日比一日的厉害,对她再也不像以前那样容让了。
  董兰英一走,王氏终于耳根清净了,便道:“慧雅,我去便去,只是贵哥年纪小,我怕……”
  慧雅已猜到了王氏之意,微微一笑道:“大娘想让贵哥跟着我住么?”
  王氏点了点头,殷切地望着慧雅。慧雅太靠谱了,把贵哥放在慧雅那里,甚至比放在她娘家还令她放心。
  慧雅点了点头,爽快道:“大娘,尽管把贵哥放在我那里吧!”
  她与王氏又商议了一阵子,最后商量好五日后她来接贵哥过去,由慧雅来照顾贵哥直到王氏从沧州回来。
  三日后正是九月十六。
  这日一大早,慧雅正在窗前对镜梳妆,大门外面就有人“嘭嘭嘭嘭”地用力敲门,听起来很不礼貌,把慧雅给吓了一跳。。
  ☆、第八十九章 财□□惑
  第八十九章
  小梅正在厨房里帮忙,听见敲门声便跑了出来,见慧雅还在梳妆,就跑到窗下低声问道:“姑娘,要不要开门?”
  慧雅笑微微道:“再等等!”
  她慢条斯理地把赵青送她的赤金镶红宝石梅花型耳坠子戴上,对镜看了看,这才低声吩咐小梅:“你过去在门里问一问,再来回我!”
  小梅答应了一声,小跑跑了过去,在门内问道:“谁啊?”
  外面的人高声大嗓道:“是孙全家的!”
  接着便是孙福娘子的声音:“我说孙全家的,你能不能声音小一些啊!”
  听说是孙福娘子和孙全娘子,慧雅这才让小梅打开了大门。
  孙全娘子进了堂屋,见孙慧雅大模大样坐在方桌边,一点出来迎接的意思都没有,不由在心里暗骂了好几声。
  孙福娘子见状,忙给孙全娘子使了个眼色。
  孙全娘子摆出一副饱受屈辱的模样,慢慢扶着膝盖跪了下去,浅浅地磕了四个头:“大姑娘,对不住了,是我们家的人性子左了,老想霸占您的产业,以后再不会了。”
  慧雅看都不看她,兀自整理着自己的衣裙。
  因为还在孝期内,她今日依旧穿得很素雅,上面是月白松绫交领夹衣和米分绿绣竹叶梅花领褙子,下面系了一条银灰撒花绸子马面裙,瞧着极为淡雅清新。
  孙福娘子觑了慧雅一眼,赔笑道:“姑娘,孙全家也是诚心道歉,您看……”
  慧雅含笑道:“我那二亩菜地腾出来没有?”她知道菜地被孙全家种了菜,所以宽限孙全家好几日,给他们把菜收了的时间。
  孙全娘子见里正孙福的娘子都对孙慧雅如此恭谨,也醒悟了一些,低声道:“禀姑娘,全都收干净了。”
  慧雅根本不和她说话,含笑看向孙福娘子:“地里收拾了么?”
  孙福娘子忙道:“禀姑娘,我去看了,都收拾了!”
  慧雅特意放慢音速缓缓道:“我一向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必犯人。以后大家都好自为之,好好做邻居吧,别一天到晚老想着欺负别人,占别人的便宜,谁都不是傻子!”最后一句她的声音乍然提高,她就是要告诉这爱欺负村民的孙全一家人,以后若是再敢作恶,她见一次,让人打一次。
  那孙全娘子屈辱地答了声“是”,情知如今遇到了对头,不敢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