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节
作者:水墨染      更新:2023-03-15 20:11      字数:3964
  “我上次问四九,四九也不说,昨日想跟着他一块儿去,他也死咬着不肯。”
  楚娆心里也烦闷,本来出去就有危险,他非要出去,还不让她陪着,她也不能一个人呆在祁家呀。
  紫烟神色顿了顿,轻道:“宅子里知道的不多,奴婢倒是晓得的。”
  楚娆蹙眉:“怎么了?”
  “公子去的是郴州。”
  紫烟叹了口气,“公子的爹娘,老爷夫人当初遇的船难,最后出现之地就是在郴州临界的江海里,也是在这十月里,人就那般突然没了。”
  紫烟说起这些往事,声音很低,她来宅子的时候年纪小,祁苏也只比她大两岁,整日的沉默不语,她只是个丫鬟,老祖宗吩咐她不许多问,这些事,她也是到了福源寺才慢慢听说的。
  “祁苏多大时,他爹娘”
  “八岁”
  紫烟继续道:“我进府的时候,老爷夫人已经没了两年了,若不是如此,公子也不会成现在这淡漠疏离的性子。”
  楚娆听完顿时有些心疼,她什么都不知道,就喊着不让他出门,真是坏透了。
  难怪不管前世,还是现在,祁苏都要铁了心去郴州,可是他要是去送了命,不是更对不起他的爹娘么。
  紫烟见楚娆愁闷,温声安慰:“夫人,都过去了,公子现在已经比以往要有人气儿多了。您是没见过他以前,脸上半分表情都没的,所以奴婢说啊,幸好有夫人呢。”
  楚娆知道紫烟在宽慰她,但她有自知之名,祁苏就是嫌她吵闹,又下不了狠罚她心尘在祁宅住了不过三两日,就准备回福源寺。这几日楚娆碍着面子,自然没有再前去打扰祁苏。
  然而心尘离开的前一日,竟然来了三院,彼时,楚娆正卧在躺椅上晒太阳。
  一看到心尘过来,楚娆忙不迭从躺椅上起身,“心尘,你是来找祁苏的么?他好像在书房。”
  “贫僧是找夫人的。”心尘笑了笑,“快回福源寺,走之前还想再见夫人一面。”
  “嗯。是有事?”
  心尘低头盘着念珠,“夫人,觉得心尘如何。”
  这话似有些歧义,可楚娆知道心尘的意思,虽说这般对着一个僧人说不太好,但她还是老实答道:“我觉得很是熟悉,像是认识了许久。”
  心尘不置可否,继而道:“凤之十月去郴州,贫僧希望夫人能同行。”
  “这是自然!”她当然会想办法要跟着一道去!不过,楚娆说完才觉得不妥,心尘怎么会突然这么说。
  “大师,你。你不会也是。”
  心尘沉吟片刻,抬头笑意不改,“正如施主所料。”
  第58章
  月上柳梢, 大房柳姨娘的房里,一室的旖旎才刚完毕。
  床榻上, 柳姨娘眉梢含情地伏在祁广耀的肩头,细声软语道:“老爷,妾身觉得,既然查不出那祁苏的底细来,要么是他全凭运气,要么就是深不可测, 虽说第二种,妾身觉得不可能,但省的老爷烦心, 索性不如就一了百了算了。”
  “你以为我这么些年不想么。”祁广耀敛着眉头说道:“若不是爹当初死挺二房,硬是把份例平分为二, 还在府衙里供着那么一张契,我能让祁苏活这么久?”
  当初, 祁广耀见二房零落,满以为祁苏死了, 财物就尽归他们名下,是以在祁苏八岁时, 就给他下了重毒,谁知祁苏命大,吐了大半。最后不但没死成,还被老祖发现了,于是就上官府递了那张契约, 言明祁苏若是身死,便将财产尽散,用以流民赈济。
  这般一来,大房自然不再敢轻举妄动,也不过叫祁风暗地里施些腌臜手段,却不敢真让祁苏死,这一来便让他白白又捡了十几年的活头。
  “老爷,可那曹知府马上就要卸任,新来的崔知府,是妾身娘家的远亲呢。”
  “哦?还有这等事。”
  柳姨娘凑上他耳边道:“若是咱们花点银子,偷偷把那张契文撕了,不就没什么后顾之忧了么。”
  祁广耀眯着眼点头不语,柳姨娘继续道:“那祁苏每年十月都去郴州祭拜他爹娘,倒不如,咱们趁这次机会就让他们一家团聚,老爷觉得如何。”
  “只待祁苏一死,他们又没子嗣,二房何人能追究啊,老祖宗留下来的那些个年老的奴才,也都没剩几个了,给点封口的银子,谁还会说出去,老爷您说我说的是不是。”
  “倒,也是可行的。”祁广耀心思一起,甩开柳姨娘的手,立马起身穿衣。
  柳姨娘撑起身子,“老爷?这么晚了,您还去哪啊。”
  “我去找风儿商讨商讨!”
  【天边电闪,从初时的闷沉,逐渐变成狂猛暴唳,皆是祁苏熟悉万分的场景。男女亭中争执,他亦看了无数次,听不见声响,唯一看得清的是祁风和楚娆的身形。
  原以为会和以往一样,等楚娆奔向亭外,这个梦就戛然而止。
  谁知这一次,画面一转,他竟站在了亭内。然后便是接着以前的那个场景,楚娆从避风亭惊慌地跑出去,而他变成了一个看客,丝毫不能动弹。
  他明晰地看着‘楚娆’被‘祁风’追赶,雨水打湿了她的发髻,一直跑着快到四院出口的时候,她突然就斜斜地落入了院中的水井,他的心倏地揪起!】“楚娆!”
  祁苏喊了一声醒来,手半撑着床榻,脸色苍白,额际皆是冷汗,沿着轮廓分明的棱角滑下,没入宽松的亵衣领子里。
  他的眸色幽暗,呼吸还带着急喘,明日就要启程去郴州,此时做这个梦,到底是何意思。
  心尘前几日来时,说的话还历历在目。
  【心尘,我最近觉得那梦似有预示之能。】【若我告诉你,的确如此,你会信么。】他不知该作何回答,但他,不敢试。
  自从那日心尘走了之后,虽然之前问什么,心尘都是摇头,但至少知道这世上还有人与她一般是重生回来的,楚娆心里安定了许多。当然,她也好奇,哪怕是紫烟,她都不会惊讶,偏偏是一个好似完全和她无关的和尚,这是为何。
  不过,此时不是在意这个的时候,毕竟祁苏出门已经是迫在眉睫。
  楚娆保持着每日一问,左右都没什么进展,她也不好说破祁苏的去向,只能迂回着说着自己种种担忧,然而祁苏就是不松口。
  出发前一晚,楚娆在房内,安心地整理自己的行裹。
  “夫人,您这是。”紫烟心中有猜想,但还是轻声问道。
  “嗯,紫烟你帮我一齐整理,明日咱们自己坐马车跟着祁苏去郴州。”祁苏不答应她,她也不可能留在这院子里等死,反正都要出门,不如暗地里跟着祁苏走,等他发现了也赶不走她,了不起她和他隔着间隔,不扰着他就是了。
  紫烟却是犯了难,“夫人,您这般,奴婢怕公子生气。”
  生气也比死好!楚娆心里这样想,没有将话说出来,而是固执道:“反正我一定要去。紫烟你若是不敢,就留在这儿好了。”
  紫烟犹豫了小会儿,道:“那奴婢陪着您一道去罢。”
  翌日,楚娆起早带着紫烟等在门外,果然见祁苏的马车停在门口还没走。
  “夫人,我们现在该怎么办?”紫烟压低声音,悄声问道。
  “等一等,我已经暗里吩咐了车夫,等祁苏的马车一开,他就能接上来。幸好我们来的早,我看祁苏是马上就要走了。”
  “是,夫人。”
  主仆两个一人拿着一个小布裹,蹲在大门的内侧,从门根处的拴孔里紧紧盯着外头的马车,生怕一个不留神,它就溜了。
  可这等了一炷香,马车还是没动静,原本庆幸自己没有起晚的楚娆,现下有些招架不住,一旁的紫烟也是一肚子疑惑。
  楚娆没吃过苦,半蹲着这么久实在是疲乏,腿上酸楚不断,紫烟一边在替她敲槌,一边道:“夫人,咱们都等多久了,公子都不动,是不是知道我们在这。”
  “那不会,他哪能猜到我要偷偷跟着一道去。”
  “那万一公子知道,来招金蝉脱壳,马车里其实没人呢。”
  楚娆被紫烟这么一说,心里有点发虚。祁苏有多聪明,她是知道的,她只是打赌他懒得把聪明用在她身上。可现在这情形,怎么看怎么都不对劲,祁苏是多么守时的人呐。
  而且,四九也不在车辕处坐着,连个车夫都还没来,活物便只有那一匹马。
  “紫烟,你先呆着,我去看一看。”
  楚娆说完,从门后绕出,踮着脚往马车前走去,犹豫了一会儿,轻轻地撩开车帘子。
  打眼一看,祁苏竟好整以暇地坐在里面,听到珠帘交错的声响,头都未抬,“你来了。”
  “我就是看看你出发没。”楚娆信口胡诌了一句。
  祁苏瞟了她一眼,语气甚是无奈,“上车吧。”
  “噢。”
  楚娆原本想说一句,她又不是守着想上车的,但话到嘴边,斟酌了下此时可不是硬气的时候,于是灰溜溜麻利地攀上了马车,生怕祁苏后悔,坐定了才小声补了一句,“还有紫烟在外面呢。”
  “公子,紫烟姐姐已经接上来了,现在能走了么。”车辕上传了四九的声音,还有车夫驾驭马车的鞭声。
  楚娆现在知道了,祁苏就是守株待兔呢。
  “你怎么知道我会来啊。”
  “你寻的车夫,不都是平日送你上街的那个。”
  “可我付多了两成银子,让他不要说的。”
  “他的马车,用的是祁家的。”祁苏定睛看向楚娆,所以,她到底是凭什么觉得他不会知道。
  “……”
  楚娆也没想到这车夫为了省钱,用的是自己家的马车,她当初叮嘱的,分明是在外头再买一架。
  不过她也只是想跟着祁苏去郴州,至于如何去的,现在共乘一骑岂不是更好么。楚娆这么一想,心情颇好地靠在软垫上,从布裹里拿了一小袋零嘴,出来的急,早膳还没用呢。
  祁苏昨夜没睡好,睁着眼到天明,此时想起那个梦都依旧心有余悸,这也是为何,他临时决定带着楚娆一齐走,只是他不明白,为何楚娆也如此执意要跟着去。
  “楚娆。”
  “嗯?”
  祁苏直勾勾地看着她,“你为何一定要跟着我同去。”
  第59章
  楚娆手上的七巧点心刚吃了小半, 被祁苏突然这么一发问,她差点给噎着。
  她拍了拍起伏的胸脯, 囫囵吞咽完一口,才道:“我是担心你身体才跟着来的。”
  楚娆不太会骗人,但她实在说不出怕他死在外面这种直白的话,这么说也算是一句真心话。
  祁苏见她呛得脸色绯红,伸手斟了一杯茶,推至楚娆面前的桌几上, “我近日很好。”
  “可你身边没个大夫。”
  “屈老会在郴州等我,更何况,你也不会医病。”
  祁苏看着楚娆说的认真, 他猜想楚娆跟着出来,是知道她可能会遇有不测, 是以,他才想教楚娆与他坦白,或许她与他一般,都能做些预示之梦, 他要知道更多关于那个噩梦的细节,只有这样, 他才能帮她。
  可楚娆根本不知她醉酒那次说的那些话,此时看着祁苏的神情,配合着他的语气听起来,俨然是在想尽办法与她划清界限,她仿佛一个累赘, 最好便是将她从马车上赶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