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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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油馅 更新:2023-03-14 13:12 字数:4183
胥九辞从中走出,一时间就被内阁大臣们围住。只见他不动声色地微微摇头,老大人们的脸上当即露出了失望之色。
而后,胥九辞行礼道:“王爷,公主,殿内请。”
这是只打算见韶王和荣安公主的意思。
老大人们面面相觑,到底不能硬闯进御书房,只得叹着气告退。
御书房内。
几个太监宫女都老实地站在两侧,不敢抬头。太子跪坐在地上,脸色苍白,一言不发。而天子却满色红润,心满意足地同那道士说着话。
“陛下服了仙药,自然是长乐无极,又何必为这凡尘事,损自身福运。”那道士看着不卑不亢,言语间却分明溜须拍马样样精通。
天子这会儿似是福至心灵,只觉得长乐无极四个字,听得人通体舒畅,大笑点头:“道长说得对。这些凡尘俗事,实在不必太过在意。”
赵幼苓看了眼太子。太子鬓发散乱,眼圈微微发青,显然提心吊胆了一段日子,且最开始进殿时被天子好一顿训斥。
却不知那道士究竟做了什么,说了什么,天子态度大变,似乎已经不在意那些事情了。
道士继续道:“天子是真龙,太子是真龙之子。然龙翔九天,总有些魑魅魍魉趁机作乱,迷太子的眼,令太子见不到污秽,却又背负污秽。”
他说完,又道:“再者,太子一心在老道这儿替天子求仙药,又怎会派人做出此等下作的事情来。必然是太子心善,着了道。”
“好!道长说的没错。”天子面露欣喜,见道士又送上新药,当即就要指了人试一试。但这会儿兴许是脑子里忽然间多了几分清明,伸手指了指太子:“太子为朕试试这丹药。”
“父……父皇,这是道长给父皇……准……准备的新药,儿臣……儿臣……”
赵幼苓看着,见太子蓦地怔愣,满头是汗,结结巴巴地应着话,还偷偷看向道长满脸阴鸷,她低头抿抿唇看向韶王。
韶王也瞧见了这些,“乖巧”地并未应声。
御书房内,一时间所有人都沉默,似乎都在恭敬地等着太子为天子试药。
从前这事都是叫天子身边专门试毒的太监试的。等到丹药的药效越发猛烈起来,太监的身子就有些受不住,改成了护卫。
这次,连护卫都不用,天子直接点名了太子。
太子无法,只得委屈服下。
这牛鼻子老道在炼丹方面的确有些本事,丹药服下不多久,太子的脸色就红润了起来。
天子眯着眼看,似乎也觉得不错,当即让太子和道士退下,打算同韶王说完话,就立即服药回寝宫休息。
赵幼苓瞧着太子脸色红润,眉目间透着心满意足,一时间竟也不知这究竟是丹药的效果,还是太子真的达到了什么目的。
等到太子退出御书房,天子缓步走到韶王前,扫一眼父女俩。
“太子是无辜受了牵连。”天子道,“你们只管惩戒那些人,就不要再让太子被人拖累了。”
天子虽还未服药,但看着精神却比方才好些,思路清晰:“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这么些年来,太子是个孝顺孩子,从不做恶,这事一定是被人故意拖下水的。杀鸡儆猴即可,别牵连了太子。”
赵幼苓很想反问一句,韶王却双手一拱,应下了此事。
她转念一想,心知韶王到底是亲王,如果太子出事,那太子之位极有可能未来是由韶王继承。
他在避嫌。
天子似乎急着要回寝宫服药,没说多少话,便把父女俩都赶出了御书房,也不问外头的太监内阁的老大人们都说了什么,自己就往寝宫去。
赵幼苓眼眸微垂,随韶王走下台阶。
一双皂靴停在了跟前。
她抬起脸,太子一手背在身后,只看她一眼,便转向韶王:“三弟,近日事情众多,劳烦三弟为东宫费心了。”
赵幼苓低下头,看着地上爬过的蚁虫,就听得太子又道:“几次事情都牵连到三弟和荣安,仔细想想确实是为兄的错。为兄想请三弟明日带着妻女来东宫共饮一杯,就当是为兄向你们赔罪。”
太子设宴相邀,自然没有不去的道理。
翌日,东宫设宴。天刚亮,东宫便已做好了准备,等待韶王一家的到来。
瑞王那儿东宫也递了帖子,只是瑞王如今正准备着回燕地,不愿出来凑这个热闹,并未接下帖,反而随手让东宫的小太监抱着他费心费力种的一捆嫩菜回去送给太子。
韶王一家到时,太子才刚因为衣裳沾了泥星子,脸色难看地回屋更衣去了。
东宫总是变化不大。
赵幼苓对东宫并无印象,只觉得廊芜环绕,亭台参差,气势恢宏得很。
站在东宫花园的大湖旁,水光潋滟,垂柳依依,清澈明净的湖水中已经绽放了第一波荷花。水是活水,从乾湖来,一路自皇城外引入东宫。水面下锦鲤嬉戏,水面上荷叶层叠,宫人忙着划小船在湖水穿行,为一旁的女眷们采摘荷花。
船桨划破平滑如镜的水面,挡开一阵阵涟漪,惊得锦鲤四散,也惊得趴在湖边的玄龟缩起了脖子。
赵幼苓与崔氏一道来的。韶王已警告过崔氏,若是再糊涂,便将休妻,送其回崔家。
生怕遭韶王休弃,崔氏不敢再犯,即便随行到东宫,遇上了往日里时常一起说话的各家夫人,也只敢老老实实在一旁听着,不敢再胡乱嚼舌根。
赵幼苓在湖边站了一会儿,实不愿再听那些夫人们聊着家长里短的事,转身顺着鼓乐声传来的方向去。
东宫设宴,没有男女分席。只在宴前,男客与太子一处,女客则由太子妃招待。这宴,请的不光光是韶王一家,还有东宫的属臣们,说是赔罪,可这情景,不如说是在趁机拉拢。
赵幼苓不管这些。
那些夫人落在她身上的目光,都带着打量和希望,与崔氏在言谈间不时还会提起自家儿郎。崔氏已经怕了给她提亲事,几次想把话题转开,都被人扭了回来。
至于那些大人,碍着男女大防的关系,倒是没怎么留意她。
太子请了教坊的乐工舞姬,为宴添趣。赵幼苓听到的声音就来自于此。
那数十名胡人乐人擂鼓,弹奏琵琶,另有箜篌、羌笛等乐器混杂其间。台上教坊舞姬则随乐而动,一时水袖,一时折腰。
还未开席,底下观舞者多是不愿陪在母亲身边的小娘子小郎君。赵幼苓往人群中看了一眼,赫然瞧见了安定公主。
“荣安堂妹?想来想去,还是叫你十一更顺口一些。”
似乎是瞧见了她,安定公主在人群中不慌不忙地掩唇笑了起来,指指台上的舞姬,“听说你的生母也是教坊舞姬出身,姿容身段,可比得上她?”
第118章
舞姬。玩物。
再美艳的姿容, 都不过只是锦上添花的东西。
在安定公主话音落下的一瞬, 教坊众人全都跪了下来。即便是原先在看舞的宾客, 此刻也不敢随意言语。
荣安公主的生母出身教坊, 传闻因姿容绝艳, 在宫中献舞时被韶王一眼看中,当即宠幸。之后方才得天子赏赐,将人带出宫,安置在了韶王府中。
谁家府中没有几个这般出身的妾, 可.荣安公主的身份……舞姬出身的小娘子一而再再而三地得到天子宠爱,先封郡主,后封公主,这是朝中几十年来的头一回。
看看那舞姬,再看看荣安公主, 莫名的就叫人从里头看出了几分暧昧来。
“我阿娘比她生得美。”赵幼苓道。
她看着似乎并没有听到安定公主话语背后藏着的讥讽, 反而认认真真地将那舞姬打量了一番:“她的模样身段确实不错, 楚腰卫鬓,是个美人。可还是没我阿娘生得好。”
这一本正经的评价, 旁人听得一头冷汗, 安定公主的脸色何尝不是铁青一片。
“我倒是忘了。”安定公主笑道,“十一小的时候,可不也是进了教坊。想来你也从教坊学了不少本事,不如今日就展现展现。”
赵幼苓扫了眼在场众人,有人悄悄拉了一下安定公主的袖子,似乎是想劝一劝, 却被她没好气地甩开。
“堂姐似乎忘了,十一入教坊的时候,是女扮男装。”赵幼苓笑着开口,“这舞十一可不会。不过十一记得,堂姐似乎近日常与人学琴,十一倒是想听一听,堂姐如今都能探什么曲目了。”
你砍我一刀,我捅一剑。
赵幼苓自回了大胤,就没打算委屈自己的。
生母是教坊出身又如何,她能照旧认太监为父,自然也能认舞姬为母。她祖父是天子,生父是亲王,同父异母的阿兄是世子,阿姐是侯夫人。她自己又是天子亲封的公主。
这样的身份,出身低么?不低。
“《高山流水》、《广陵止息》、《胡笳十八拍》还是《凤求凰》,堂姐能弹哪一支曲?”赵幼苓仔细想着,歪了歪脑袋,满脸认真地问道。
她模样生的好,笑盈盈询问的时候,丝毫不觉得是有什么心机的样子。在场的小娘子们都是各东宫属臣家的女眷,平日里只听闻过荣安公主的名声,却还是头一回见到她本人。
闻言,还真有人跟着看向了安定公主。
这些小娘子们不知道真相,东宫的宫女太监们却是知道的。
安定公主的确近日常与人学琴。可说是学琴,实则又哪里有认真学出个什么东西来。
那琴师……那琴师分明就是公主如今养在东宫里的面首。
尽管这个面首,在太子太子妃的眼里,不过只是个玩物。可毕竟……毕竟偷摸着也是公主的入幕之宾。
“赵幼苓!”
不喊十一,也不喊荣安了,安定公主脸色难看,压低声音低吼,“你非要和我作对不成?”
“堂姐,十一不知什么叫作对。”赵幼苓微微躬身答道,“十一倒是想知道。堂姐又是为何非要针对十一?”
她抬眼,目光冷冷地看了过去:“十一从未想过要和堂姐争什么,堂姐又是为何一次次地利用他人,对付十一。”
安定公主脸色一变。
因身边还围着其他小娘子,她看着面前的赵幼苓,深吸了几口气,才让自己勉强压下了怒火。
“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她把身一转,“走吧,该入席了。”
人来得差不多了,自然就要开桌。赵幼苓的身边坐着崔氏,自从上回的事情以后,崔氏对着她比从前多了更多的小心翼翼,就连喝茶也要先帮她斟上一杯。
“外人都道荣安公主与韶王妃关系不睦,如今瞧着不是挺好?”有夫人自己给自己倒满酒,“果真是人言可畏,这瞧着你们不是母女胜似母女的样子,甄氏叫人羡慕。”
“我瞧着也羡慕得很。这女儿再怎样都比儿子亲。可惜我家只有几个小子,便是连庶出都没个女儿,看着别人家的女儿总归是羡慕。”
“羡慕什么,给你家的小子娶媳妇回来,可不就成了你的女儿。”
几位夫人你一言我一语,视线时不时往赵幼苓身上落,言语间多番提起家中的小子,说到底不过还是先前的那些试探。
赵幼苓出宫途中被常乐公主之女设计绑走的事,谁人不知。
赵幼苓还以为,出了这样的事情,汴都城中那些争先恐后想与韶王府联姻的人家,能少去大半,结果……的确是少了不少,可也多了些人。
从前东宫这些属臣家还从未向韶王试探过,这事一出,这些人却生出了心思,开始纷纷试探。
嫡长子是不能娶的,可除了嫡长子,还是嫡次子,庶子……只要身份上过得去,何尝不能想着法子与韶王结这门亲。
更何况,太子也乐见其成。
赵幼苓看了看崔氏。
崔氏的脸上都快沁出汗来了。她不敢应承,又怕自己说错话,只能望向韶王。韶王摩挲着酒杯,脸上的笑容十分温柔。